《沉鱼乡，夫差冢》莫书离

12、入吴为妃（三）

　　是夜，婢女们为月光掖好被角以后便退出了房间，而知道四下无人的月光终于睁开了双眸，眨了眨闭合已久的眼睛，月光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才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暗叹：我的老腰都躺疆了。
　　因为闺房内燃着四盆炭火，所以月光感觉房内还算暖和，而就着那淡淡的火光，月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下已经有了底，加上早上听到的谈话，她算是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了。
　　早上已经清醒过来的月光一直没有睁眼，所以范蠡等人也不避讳在一个昏迷的女人床前说什么机密，所以衍退一众女眷以后便是无忌惮地在月光的闺房内谈起了计划。
　　“范兄，既然此女就是施夷光，那么我们倒是省了不少力，这样的话只要用剩下的时月去教习她宫廷之礼和文采之情即可，我们定能赶在来年进贡之时将人送去吴宫。”
　　闻言，范蠡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引起了文种的探究。“怎么？难道范兄以为哪里出了纰漏？”
　　“嗯，在下的确觉得有不妥之处。”
　　文种听罢亦轻轻蹙眉，手指抚了抚唇上的短须，道：“此话怎讲？”
　　范蠡并没有急于回答文种的疑惑，他轻轻地来回踱了几步，说：“文兄没有与施姑娘交谈过所以不清楚她的谈吐如何，但是在下数月前为她诊治时曾与她交谈了数句，当时的我并未在意什么，但是现在想来，施姑娘的谈吐举止不像普通村姑......”
　　言下之意，此女身份不简单。
　　“唔。”文种沉思了一会儿，道：“的确，而且施夷光的瘟疫怎么突然就好了，这也是在下不明之处，范兄以为如何？”
　　“在下以为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施姑娘在离开苎萝村以后遇到了神医并得到其救治，而其二则是这‘瘟疫’本来就是虚无之事。”
　　范蠡的推测使房内安静了下来。若施夷光的病属于前者也就罢，但若是后者，那么此女的城府未免有点深，亦可能不会为他们所用。
　　一刻钟过后，范蠡最先回过神来。“我们现下还是先跟大王商讨一下对策再作决定吧。”
　　“对，我们这便去求见大王。”
　　待两位男子离开，月光暗暗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觉得自己放松得太早。还是等晚上寻个机会外出打探一下情况再作打算吧，如是想的月光又再放松了心情睡了过去。
　　夜如墨，穿着一身深蓝色衣裙的月光从窗户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因为她不熟悉地形，所以不敢走太远，于是就在附近找了一棵高大的松树爬了上去，先俯瞰一下王宫。
　　站在高处，月光小心翼翼地观察有没有巡夜的侍卫，待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才敢大胆地环视这个王宫。由于松树的高大，差不多爬到顶的月光基本将越宫尽收眼底，而心里同时感叹这王宫也太小了点吧？跟北京故宫比起来，那个气势简直就是个渣渣啊。
　　若没有亲眼见过春秋时期王宫的真正面目，月光是绝对不会相信这脑海里本该雄伟的宫殿其实还不如明清时的王府那般气势磅礴。失望过后的月光才想起在很久以前，月辰绕曾在历史的教习课上说过，春秋是战乱时代，王宫不可能有多宏伟，就算是史书上说那些宫殿有多么的富丽堂皇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的，比如秦朝的阿房宫。
　　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过神来，月光用手拨开被雪花压着的松针，使她的视线更加清明。观察了好一会儿的月光得知要逃出越宫并不难，但是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到全盛时期，所以月光便决定再多逗留几天，把伤养好再离开，顺便还能周长地计划一下今后的去向。若是还能在宫里顺点财物那就更加完美了。
　　于是有了初步决定的月光马上溜回西厢，准备明天“悠悠醒来”。
　　翌日，风和日丽，暖阳高照，正是梅下煮酒，雪中弄筝的好日子。
　　这厢，一身桃色打扮的郑旦正用纤指挑拨筝弦，铮铮的丝竹之音在梅树下响起，伴着煮酒而起的青烟，别有一番韵味。
　　“姑娘，阿英回来了。”
　　“铮！”挑了一个高音结束这首曲子，郑旦把筝递给了阿兰。“阿英，那边如何？”
　　气踹嘘嘘地跑回来的阿英还来不及顺顺气，听到郑旦的问题就马上急着回答：“醒了。姑，姑娘，听说西厢那位一醒来便有内侍去请大王和两位先生，动静，动静很大。”
　　哼，这样只会让施夷光死得更早，看来后宫的那些女人也该按捺不住了。“阿兰，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被点名的阿兰思考了一下，说：“奴婢以为姑娘应该静观其变，先确定大王对西厢那位的态度，然后......”阿兰顿了一下，目光投向南方一笑，然后继续对郑旦道：“挑拨离间。”
　　虽然阿英对于阿兰的话不甚明白，但是郑旦这个当事人却是绝对听得懂的。“甚妙，阿兰果真聪慧。”
　　“姑娘过誉了。”
　　而相对于东厢这边的平静，西厢果真“热闹”得多。听闻施夷光醒来，最快赶到群芳殿的便是崔夫人了，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崔夫人住的地方比起范蠡等人住的地方要靠近群芳殿，因此较早到达的崔夫人就先给月光检查身体。
　　通过望闻问切，崔夫人确认月光的内伤痊愈以后就解开她额上的纱布查看外伤，毕竟他们要将人送进吴宫，美貌才是最先的通行证。看着那浅浅的月牙疤痕，崔夫人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果真破相了，虽然疤痕只有绿豆大小，但是已经不能称之为美人了，可惜可惜。
　　见崔夫人的脸色甚是难看，月光马上开口道：“夫人，我的额头是留下疤痕了吗？”
　　“是的。”崔夫人失望地说，语气自然不善，对于一个毁容的乡间女子，她需要有什么好态度吗？既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就留在宫里做个粗使婢子吧，也算是对她的恩典了。
　　呵！月光心里冷笑，似乎是看出崔夫人心中所想，于是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麻烦拿一盒胭脂来，我能让这个疤痕消失。”
　　闻言，崔夫人略为惊讶，难道此女还懂易容之术？若真如此，怕是她的身份不简单。
　　其实月光不敢确定这个年代是否已经有胭脂的存在，因为关于胭脂的起源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是胭脂起于商纣时期，是燕地妇女采用红蓝花叶汁凝结为脂而成，而另一说法则是在西汉时期，胭脂随着丝绸之路的开发而被引进到中原，所以月光只能赌一赌自己的人品。还好，从崔夫人的眼神中得知，月光的人品还不错。
　　带着心中的疑惑，崔夫人吩咐道：“来人，去取一盒胭脂过来。”
　　“是。”
　　半刻钟过后，侍女捧着胭脂匆匆回来，而此时，勾践和范蠡等人已经来到了群芳殿的西厢。
　　“拜见吾王。”
　　“平身，快把胭脂交给施夷光。”
　　“奴婢遵命。”
　　经过崔夫人简单的解说，三名男子也对月光的目的甚是好奇，加上月光见到他们三人居然一直都不卑不吭，一派从容，这就证明了她绝不是简单的村姑，如此就更值得他们期待了。
　　“请问可以给我一面铜镜吗？”
　　“铜镜？”
　　月光的提问让众人一头冒水，铜镜为何物？
　　错愕了一下，月光想起了一件事。铜镜是秦朝才开始制造的，春秋所用的“镜子”叫铜鉴。撇撇嘴，月光放弃用铜鉴的打算了。“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与其用比铜镜还差的铜鉴，月光宁愿凭感觉来得自在。
　　于是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月光悠然自得地画着额花。
　　因为时代的落后，月光没能用上毛笔这个神器，所以只好叫人找了一根鸡尾巴的羽毛过来当画笔用。无视众人的目光，月光摸了摸疤痕的大概位置，然后用鸡毛杆子在胭脂合里挑了一点胭脂出来，细细地在疤痕上面画了一朵凤尾花。
　　寥寥数笔，一朵活灵活现的红色凤尾花便出现在月光的额角上，它不但把疤痕给覆盖了，更是让本来脸色苍白的月光瞬间有了红润的气息，不可谓不是神来之笔。
　　“美，真美。”勾践不禁拍手称赞。“姑娘较之吴国第一美人沈如嫣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得上我越国第一美人了。”
　　对于勾践的赞美，月光只是咧嘴一笑，并没有像别的女人一样大悲大喜，因为她根本不在乎这个。而月光之所以要在此时尽出风头，不过是想保存自己在宫里的地位，这才能捞到钱财，而且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什么地位，一旦月光失去了利用价值，只怕生活会变得甚是艰难，就更别说把伤养好，把人养壮了。“大王，请问‘越国第一美人’可以请你与她独处一会儿吗？”
　　月光温婉的笑容挂在嘴边，加上那病态的柔弱面容，真真是难以让人拒绝她的要求。
　　“哦？不知美人有什么事要跟寡人探讨？”
　　“这事我只与大王说，请问大王允是不允？”
　　“允了。你们都退下吧。”勾践大手一挥，应承了月光的要求。
　　被衍退的众人显然是没有从月光那大胆的要求中回过神来，而他们更没想到勾践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她的请求。知道内情的人会以为月光城府彼深，而不知道内情的怕是只当她要眉君惑主，想一朝飞上枝头。
　　见众人无动于衷，月光轻笑，而勾践却一阵恼火，居然在美人面前下他的面子，于是不由得斥道：“还不下去。”
　　“属下（奴婢）告退。”
　　合上房门，月光款款起来为勾践倒酒。“大王，有话不妨直说。”
　　“不是姑娘有话要跟寡人说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