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争执 ...
-
这一日午后，吴敏在练字，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微风斜斜。她手上的笔停住了，她深吸一口，似乎闻到了阵阵的梅香，她的嘴角露出轻松的笑意，披上披风，戴上帽子，就往外冲。
打开院门的一瞬，一股冷风夹着雪花灌了进来。吴敏愣了一下，守着宫门的两个太监齐齐跪在地上，她缓缓抬头，眼前的墨衣男子，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此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阿顺正举着一把纸伞，伞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不曾想她此刻会出门，正下着大雪。她曾经将自己关在郡主府半年，他知道她喜欢热闹，担心她憋出病来。他以为她在这里至少将自己关上一两个月，没想到现在就跑出来了。看着她一切都好，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吴敏则没有他淡定，她站那里很不安。欧阳景已经贵为皇帝，他又站在她的宫外，看着他伞上的雪，她就明白他站这里已经很久了。以前她可以当做不知道，可是此刻却切切实实地站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有心疼，有不忍，更多的是懊恼。
此时小梅正拿着一件狐裘冲出大门，看着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立刻跪下。
欧阳景大步走了过来，继而站在她跟前，他从小梅手里接过狐裘，给她披上，麻利地打了个结。他从来都是这样温和，虽然贵为皇帝，从他此刻的动作神情，似乎和之前的秦王、曾经的大帅并没有两样。这让吴敏有一瞬的错觉，眼前的人仍然是秦王，仍然是她那个喜欢的男子，并非是当今皇上。
他从阿顺手里接过伞，伞举过头顶，将两人都遮在伞下。他的大手缓缓地拍着她帽子上的雪花，温和地说：“这么大雪，别着凉！”
吴敏点点头，转身对门口的太监和小梅说：“你们进去烤火吧！”
欧阳景也对着阿顺使了眼色。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这个风雪弥漫的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一把纸伞便撑起一方晴空。
吴敏抬步，欧阳景也抬步，两人走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穿过排排梧桐，踩着青石板，脚下一滑，她身子不稳，他瞬时扶住她的腰，动作如此自然，她也没有半分惊慌，四目对视，往事随风，在两人之间流过。
她缓缓地站直，道了句：“谢谢！”
欧阳景没有说话，松开手。两人一路没有说话，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臂膀相碰。一大片红色的梅花林印入眼帘。在这片风雪之中，这片红色格外引人注目。吴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感慨道：“真香啊！”
欧阳景脸上挂着一丝满足，正温柔地看着她洁白如玉的脸颊，轻声呼唤着：“小敏！”
吴敏睁开眼睛，抬起头，勇敢地对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睛，故作轻松地说：“谢谢你陪我来赏梅！”
“只要你愿意，我能陪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欧阳景信誓旦旦地说。
吴敏沉默了，眼睛转向这片梅花林，缓缓地走了进去。欧阳景也缓缓地走了进去。雪簌簌地下着，除了脚下的咯吱声，没有半丝声响。
“小敏，我知道给你的承诺我做不到了！”欧阳景的口吻里夹杂着无奈和哀伤，继而又自信地说，“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爱你！爱你一辈子！”
吴敏的脸上划过一丝苦涩，看着他眼底的无奈和哀伤，她也很痛，但是她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当断则断，他们不该这样纠缠下去，她诚恳又坚定地说：“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
欧阳景瞬间石化，手里的纸伞滑落，被狂风吹至树梢，在风中摇摇欲坠。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眼睛里含着泪，愤愤地问：“什么叫过去了？”
吴敏被他抓住的胳膊有些疼，看着他愤恨的眼神有些慌，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鼓起勇气说：“我们不可能的！”
“什么叫不可能？你爱上云川了？”他眼睛里的愤恨增加了几分。
吴敏沉默了，没有回答。
欧阳景手里的动作顿时松了，眼睛缓缓闭上，抬起头，任由风雪打着他的脸。树梢的纸伞，缓缓地坠落在地。吴敏走过去将伞捡起，快步走回，将纸伞举过他的头顶，鼓起勇气继续说：“我是妍郡主，是云川未过门的妻子，而你是秋国皇帝，我们不该再见面，你也不要再站在我的宫门前，你千金之躯，要是有什么损伤，我可担待不起……”
“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怕我站在风雪里生病，是不是？”欧阳景忽然睁开眼睛，双眸明亮，像一道利剑直射她的眼底。
吴敏有一丝的慌乱，眼睛转向别处。欧阳景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动作太快太猛，她手上的纸伞再次脱手而去，跌落在旁。
“不要这样！”吴敏用力地挣扎着。
这是她第一次违逆他的意思，她用力地挣扎着。他紧紧地箍着她，没有丝毫放开她的意思。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如此霸道，如此的强势。他很不悦，眼睛里地愤恨加深了几分。这是她第一次反抗他的拥抱，她从来都是乖巧的顺从的，难道一切都因为云川改变了？他的眉头紧皱，腾出一只手，用力地掰过她的脸，冰冷的双唇用力地吻上她樱桃红唇。他用力地吮吸着她的双唇，夹杂着几分霸道和发泄。她有一瞬的发愣，一向他的吻都是温柔，甚至是小心翼翼的，可此刻却是如此的激烈，似乎夹着几分愤恨。无论她怎么挣扎，都被他紧紧箍住，她知道他是皇帝了，没有人可以违逆他的意愿。她有些绝望，手里挣扎的动作停了，任由他撬开她的贝齿，用力地吮吸着她柔软的舌尖。风雪弥漫的梅花林，瞬间天旋地转。她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住，不用再去想他是谁，自己是谁。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渗出，缓缓流淌过她洁白的脸颊。
欧阳景感觉到怀里的人停止了挣扎，他霸道的吻渐渐变得温柔。他温暖的大手轻抚着她冰冷的脸颊，竟是湿润的。他顿时放开她，握着满手的眼泪，双手微微颤抖。他面色严肃，一言未发，继而转身大步离去。
吴敏呆呆地站在梅花林中，抬起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他大力地拽起一个女子的手，转瞬消失在风雪中。她用手拼命捶打着一棵梅花树，用脚踢着，怎么都不解恨，继而无力地靠着它，泪如泉涌。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在干什么？能改变他是皇帝的事实？还是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可怜的后宫妃子？从来觉得他在身边，就很安心，很开心，可现在却是心如刀割。世界之大，也许只有此刻的梅花林才是安宁的，任由风雪吹打着她的脸，她似乎觉得这样才舒坦一些。也许冻得麻木了，也就不会那么痛了。
望星轩的宫人们都回自己房间歇息去了，他们都是来自秦王府，吴敏和欧阳景的关系，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他们都指望着吴敏能嫁给皇上，所以看他们一起出去了，他们都偷着乐。只有小梅有些坐立不安，她虽然在荣王府见到他们很亲密，但是吴敏在郡主府的日子，她很清楚，她几乎不和欧阳景见面，似乎和云世子走的更近一些。这样也对，毕竟小姐已经许配给云世子，将来要远嫁云原的。外面风雪很大，已经两个时辰了，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打着一把纸伞，走出院门，站在青石板路上，四处张望着，她有些焦急，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哪个方向走的。
上官予辰在御书房吃了个闭门羹，原定于今日下午与欧阳景商讨吴敏在上善寺被刺杀一事。可是太监潘石将他拦住了，说是皇上根本不在御书房。上官予辰有些惊讶，欧阳景向来很在意这个案子，吴敏被追杀三次，一直都是亲自调查。现在政务繁忙，才将这个案子交给他。他也从中得知，吴敏被人追杀，幸得云世子舍命相救。但是他觉得有些疑点，正想找他商讨，没想到竟然吃了个闭门羹。他有些无奈，正欲往回走，上官飞霜正走上前来，丫鬟正为她打着伞，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三哥！”飞霜看到予辰很开心，亲热地叫了一声。
予辰点点头，继而恭敬地回了一句：“惠贵人！”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这样见外！”飞霜脸上红扑扑的，似乎略有些不习惯。
“君臣之礼还是不能免的！”予辰温和地说。
飞霜点点头，继而问道：“皇上在吗？”
予辰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忍，继而温和地说：“不在！”
飞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瞥了眼丫鬟手里的盒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轻松道：“三哥，去我宫里坐坐吧！我把飞雨也叫上，我们兄妹三人也好久不见了！”
予辰点点头，和飞霜一同走进这个风雪飘摇的迷茫世界。走进庆芳宫的大堂，瞬间一股热浪袭来。宫人上前将他们的狐裘脱去。飞霜很热情，招待予辰坐下，命人泡了茶，丫鬟茉莉将糕点从篮子中拿出，放在予辰边上的边角桌上。
此时飞雨走了进来，亲热地叫了句：“姐姐！三哥！”
予辰点点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飞雨，温和地问：“近日可好？”
飞雨轻松地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回答道：“挺好的！”
予辰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端起茶水，耳边传来飞霜有些抱怨的声音：“有什么好的？前几日来了个妍郡主……”
“姐姐！”飞雨打断她的话。
予辰茶水递到唇边的一瞬停住了，神色淡然，只是瞬间失去了喝茶的兴趣。
飞雨转身对予辰说，“三哥，你尝尝这个糕点，姐姐很拿手的！”
予辰回过神，看着这眼前的这些糕点。一向他不爱吃这些零食，自从认识她之后，他也时常会买一些。也不是自己爱吃，只是对往事的一种怀念吧。予辰拿起一块，往嘴里送，继而点点头，没有说话。
飞霜一脸的懊恼，轻轻叹了一口气。
“姐姐，妍郡主和我们进水不犯河水，她来的几天都没出过院门……”飞雨劝慰道。
予辰顿时觉得口里的糕点太干，无法下咽，一阵猛烈的咳嗽。
“三哥，喝点水！”飞雨将茶水递给予辰。
予辰端起茶水猛灌了一杯，继而抿了抿嘴，沉默了半响，温和地说：“妍郡主是先帝指给云世子的，妹妹你们不用担心！”
飞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飞雨的脸上划过一丝无奈。
“娘娘！”茉莉突然走了进来。
飞霜斜瞥了一眼，淡淡地问：“什么事？”
茉莉瞥了眼予辰，没有说话。
“这里有外人吗？我三哥我妹妹，你不认得了？”飞霜拿杯子狠狠砸了桌子。
茉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说：“娘娘息怒！奴婢该死！”
飞霜斜瞥了一眼茉莉，玩弄着指甲，淡淡地说：“说吧！”
茉莉颤巍巍的说：“皇上此刻正在寝宫！”
“寝宫？”飞霜噌的一下站起来。
予辰也愣了一下，他心跳加速，不敢往下听，有种想逃离的感觉。
“谁在他寝宫？”飞霜惊恐地睁大眼睛。
茉莉几乎趴在地上，颤微微地说：“兵部侍郎连安的千金连楚楚！”
予辰的眉宇之间露出一丝轻松之色，继而一阵心疼浮上来。
飞雨则是一脸的淡定，看不出喜怒，缓缓地喝茶。
“什么？”飞霜狠狠拍了下桌面。
茉莉继续颤微微地说：“听说午后连夫人带着连千金去看望太后，连夫人和太后还在说话，连千金独自出来闲逛，正遇上皇上……”
飞霜顿时失去刚才的气焰，疲乏地瘫坐在椅子上。
飞雨给予辰使了个眼色，继而两人便起身，慢慢地走出大堂。
“三哥，让你见笑了！”飞雨的口吻里透露着无奈。
予辰摇摇头，眼睛里流露出心疼，继而温和地问：“雨儿，你觉得开心嘛？”
飞雨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开心，对于上官家的儿女来说只是一个梦吧，永远不会实现的梦！”
予辰心中疼痛，确实是这样！他呆呆地看着飞雨在丫鬟的陪同下，消失在风雪里。在这个风雪弥漫的世界，还是院门紧闭的好，看不见，听不见，便不会伤心，便不会难过。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争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