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片片流霜

53、有女同车

　　“谢谢你，云川！”吴敏面朝波光粼粼的湖面，瞥了眼身边的云川。
　　“刚刚很辛苦？”云川定定地看着湖里自由自在的鱼，淡淡地问。
　　“是啊！”吴敏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女人还真不容易啊！”
　　云川有些诧异，眉头微皱，转过头看向她，她一脸的沮丧，眼睑低垂。
　　“为了讨一个男人的欢心，勾心斗角，察言观色，不辞辛劳……是不是太辛苦了点？”她明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失落。
　　云川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喃喃道：“没有人舍得……”
　　“明天开始，我还是继续睡懒觉吧，起得早，似乎没什么好事情发生……”吴敏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又不会品茶，什么晨露泡茶，什么清水泡茶，我喝着就是一个味儿啊！”
　　云川愣了一瞬，眉头舒展，温和地问：“你是说你喝了两壶茶水，但是没尝出两种茶水的不同？”
　　“是啊！我又让姐姐丢脸了！”吴敏一脸的懊恼。
　　云川的嘴角牵起一抹弯弯的弧度，继而问道：“你告诉荣王爷你没尝出来？”
　　吴敏嗯了一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云川看着她一脸的懊恼，嘴角牵起暖暖的笑，继而眉头微皱。荣王爷是何用意呢？都是清水所泡的茶，为何说其中一壶是晨露所泡？
　　“哎！还是想念以前的日子……”吴敏喃喃道。
　　云川愣了一瞬，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绿茵湖中的一朵粉色花苞。
　　忽然吴敏想起了什么，转向云川，抿了抿嘴，轻声叫道：“云川！”
　　“嗯？”云川也转过身，看着面有难色的吴敏。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不对，其实我没有骗你！哎，怎么说呢？”吴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有家人有家乡的李清妍，而不是当初所说的，没有家人、没有家乡的吴敏。
　　“不用解释了！”云川喃喃道。
　　“嗯？”吴敏有些不敢相信。
　　“你就是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出生，都不打紧……”云川喃喃道。
　　“什么？”吴敏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居然不要她解释？她当初以吴敏的身份认识云川，现在又以完全不一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不觉得奇怪？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她是谁？就是两个不相关的路人，她是谁都无关紧要？
　　“秦王爷，上官予辰都认识你，都叫你小敏！我为什么要牢牢抓住你现在的身份和名字呢？”云川目光锐利，直射吴敏眼底。
　　他们？吴敏更是反应不过来，他们救过她，帮过她，他们与她之间有太多的牵扯与纠缠。云川和她呢？他也救过她，帮过她……可是他与他们一样吗？她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没人的时候，我也叫你小敏吧！”云川眼睛里的锐利光芒已经退去，神色温和。
　　“哦，好！”吴敏点点头。
　　沉默了半响。云川突然问道：“你喜欢弹琴吗？”
　　“嗯？”吴敏愣了一瞬，继而诚实地回答道，“我只会一首曲子，你知道的啊！”
　　“我可以教你啊！”云川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天赋不高啊！你有这耐心吗？”吴敏撇撇嘴，眼前闪过云川的高傲冷漠甚至不屑的神情。
　　“秦王爷能教会你，你觉得我教不会你？”云川的脸上有几丝怒意。
　　“那试试呗！”吴敏看着云川脸上的怒意，心里闪过一个声音——欧阳景从来不发火，你呢？还没教，现在就怒了呢！
　　云川的神色瞬时缓和了。他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石桌上摆着一张七弦琴。
　　“你看着我的手势，跟着试一下啊！”云川边说，边抬手轻抚琴弦弹了起来。
　　吴敏坐在他身旁，跟着他的手势，轻轻拨动琴弦，美妙的曲子从琴弦飘出，飘出湖心亭，飘荡在湖面上空。
　　这首曲子，她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不记得了。她有些手忙脚乱，稍稍一走神，错音一个接着一个。云川的脸上露出暖暖的笑，修长的手指帮着她矫正，指尖相碰，内心荡起一圈圈涟漪。一遍又一遍，渐渐地，吴敏能自己弹出来，虽然有些生疏。终于又会了一首曲子，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清晨的不愉快，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纤纤素手轻拨琴弦，她此刻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之中。如一股暖流涌过心间，暖暖的，缓缓的。耳旁响起了箫声，她知道是云川在吹奏，对于云川，她不是很了解，也没有很多兴趣去了解，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云川对她，没有恶意，没有害过她，却一直在帮她。
　　一曲终了，吴敏放下手，抬头看了眼云川，他的眼神很温柔，她不禁有些诧异，喃喃地问：“这首是什么曲子？”
　　云川愣了一瞬，眼睛转向湖面，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地回答：“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继而他瞥了眼吴敏，她正默默念着：“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吴敏忽然发出感慨：“真美啊！”
　　云川眼睑低垂，继而喃喃道：“是啊，真美！”
　　吴敏深吸了一口气，又弹了起来，云川拿起玉箫跟着吹奏，琴声和箫声相互缠绵。一阵微风吹来，将这美妙的曲子吹向园子的各个角落。
　　忽然另一阵箫声由远及近，也是同一首曲子，云川愣了一瞬，继而眉头微皱。吴敏也愣了一瞬，一个错音飘出，继而回过神，脸上露出灿烂的笑。云川瞥了眼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下黯然。她并没有转头看，她为何已经知道是他来了？如果不知道，为何她的脸上能露出如此轻松灿烂的笑？她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曲终了，吴敏转头，对上欧阳景温和的眼神，灿烂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来了！”
　　欧阳景满脸的笑意，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我闻到栗子的香味了！”吴敏嬉笑着说。
　　“姑娘，给！”站在欧阳景身后的阿顺上前，将怀里的一包栗子递给吴敏。
　　吴敏接过，抱在怀里，脸上笑开了花。她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好甜呀！”接着又剥了一颗，递到欧阳景的嘴边：“你要吃吗？很甜呀！”
　　欧阳景脸上的笑意在加深，张口将栗子含住，同时含住了她纤细的指尖。吴敏愣了一下，快速缩回手，低下头去。欧阳景斜瞥了眼她身后的云川，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云川彻底被遗忘在一个角落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觉得进入不了这样的画面，看着他们熟络又亲密的样子，心头一阵阵的黯然。
　　“今日怎么那么早起床？”欧阳景温柔地问，抬手轻轻地将吴敏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
　　“哦！”吴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眼云川，又转向欧阳景，“刚云川教了我一首曲子，你也听到了啊！”
　　欧阳景似乎才意识到云川的存在，温和地看向云川，点头道：“云世子费心了！”
　　云川愣了一瞬，他这是代表她说话吗？他们什么关系？他凭什么代表她？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继而露出轻松的表情，淡然地说：“小敏冰雪聪明，一点即透，谈不上费心！”
　　吴敏有些诧异，云川在欧阳景面前叫她小敏？虽然予辰也这样叫她，但是云川这么叫，让她觉得有些不妥，到底哪里不妥，她也说不上来。
　　欧阳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云世子。他眼神明亮，嘴角轻轻牵起，淡定而自信的同时似乎夹杂了几分轻蔑和不屑。
　　吴敏正剥栗子，瞥了眼两人正相互对视着，距离一丈之远。她招呼道：“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坐下吧！我剥栗子给你们吃啊！”
　　“小梅，去沏壶茶来，再拿个空盘子！”吴敏对着身边的小梅吩咐道。
　　小梅应了一声便跑远了。
　　欧阳景锐利的眼神已经退去，挨着吴敏坐下，云川也是一脸温和，挨着吴敏坐在另一侧。
　　一会功夫，一壶茶水，一个空盘子摆好在石桌上。吴敏拨了几颗栗子放空盘子里，招呼云川说：“你要不要尝尝？很甜的！”
　　云川的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吴敏将一颗剥好的栗子递到欧阳景的嘴边……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一颗栗子，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瞬时被这栗子的甘甜惊讶到，他居然不知道这么不起眼的民间小吃竟然如此美味。他瞥了眼欧阳景，他正喝着茶，脸上挂着暖暖的笑。他又瞥了眼吴敏，她正认认真真地剥着栗子，雪白的指尖弄得乌黑，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自己剥呢？不是有丫鬟吗？”
　　吴敏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向栗子都是自己剥，以前和予辰一起买栗子，也是自己剥，后来在秦王府，虽然栗子由丫鬟买，但是仍然她自己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只是一种习惯吧。
　　欧阳景闻声也愣了一下，他从来不管吴敏的事情，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受伤就行。以前她天天剥栗子，两个人可以一起坐一个下午，一边喝茶，一边吃栗子，聊聊家常。
　　“小姐，奴婢来帮你剥吧！”小梅走上前，正打算将整包栗子接过去。
　　“不用了，小梅！你去忙你的吧，栗子，我就自己剥吧，剥栗子不辛苦的！”吴敏对着小梅温和地说。
　　“那我陪你一起剥！”欧阳景放下手里的杯子，伸手从纸袋里掏出一个栗子，剥了起来。
　　云川有丝落寞，看着欧阳景也帮着剥栗子，更有些不可理解。这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为何不用呢？
　　“少爷！”云川的贴身侍卫阿成忽然叫道。
　　云川回过神，站起身，对欧阳景行礼道：“云川有事先行一步！”
　　欧阳景点头道：“云世子请便！”
　　吴敏也停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点头示意。
　　云川大步走出了湖心亭。
　　“你好不好？”欧阳景抬起头看着认真剥栗子的吴敏，温柔地问道。
　　吴敏愣了一瞬，想起早上的一幕，仍然点头回答道：“我很好！你呢？”
　　欧阳景停了手里的动作，喃喃道：“不好！”
　　“嗯？”吴敏正往嘴里塞了个栗子，愣了一下，含糊地问道：“你怎么了？又生病了？”她边说着，伸出小手，去抚摸他的额头。
　　欧阳景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伸手抓住她的手，摇摇头，宠溺地说：“这么脏的手！”
　　吴敏嘿嘿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阿顺递上一条雪白的手帕，欧阳景细细地给吴敏擦起手来。
　　云川走在亭子通向岸边的走廊上，不禁回头瞥了眼亭中一男一女，男子正用雪白的手帕给女子擦手，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灿烂。
　　云川的神情严肃，眉头紧皱，继而转头，大步离去。
　　“现在干净了！”欧阳景放开吴敏的手，将手帕递还给阿顺。
　　吴敏看了看自己雪白的小手，轻笑了一声，缓缓地将手掌覆上欧阳景光洁的额头，又缩回来轻抚自己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
　　“我又没说我发烧了！”欧阳景直直地看着吴敏的眼睛，喃喃地说。
　　“那你怎么了？”吴敏的眼睛里闪烁着担忧。
　　“想见你，你又不在身边……你说我能好吗？”欧阳景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语气里透露出一些无奈。
　　吴敏愣了一瞬，嘴角轻轻牵起，两颊泛红，低下头去。
　　“你有没有想我？”欧阳景凑到吴敏的耳边，轻声问道。
　　吴敏头低的更低了，继而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喃喃道：“我想……”
　　欧阳景心里甜丝丝，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继而传来吴敏的声音：“栗子！”
　　欧阳景愣了一瞬，亭子里回荡着吴敏咯咯的笑声。他顿时反应过来，抬起右手在吴敏的额头，轻拍了一下：“小丫头，敢耍我啊？”
　　吴敏捂着肚子一阵大笑。
　　欧阳景的心里更甜了，吴敏不仅会和他开玩笑，现在还会使坏了，是不是代表他们更亲密了呢？他缓缓凑近，在她的额头轻啄了一下。顿时她的笑声嘎然而止，她慌忙抬起头环顾四周，阿顺和小梅低着头憋着笑，欧阳景一脸的坏笑。她抬头望了岸边，空无一人，心里轻松了。她已经领教过穆宁儿的态度，要是被她看到了，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倒是无所谓，就怕连累姐姐。
　　“怎么了？不高兴了？”欧阳景眉头微皱，一丝隐忧从心底升起。
　　“哦，没有！只是担心外人看到了，说闲话嘛！我是不怕，就怕姐姐难堪！”吴敏实话实说。
　　“小敏，别担心！有谁欺负你，你要告诉我，我会处理的！”欧阳景依旧温和，只是眼神多了几丝精芒。
　　“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随口说说嘛，毕竟这里不是秦王府嘛！是不是？秦王爷！”吴敏知道穆宁儿来头也不小，而且也只是小事情，况且荣王爷也是帮着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把欧阳景卷进来呢。
　　欧阳景宠溺的刮了她的鼻子，笑着问道：“是不是想念秦王府？”
　　吴敏嗯了一声，秦王府和荣王府想比，简直就是天堂了！在秦王府，她什么也不用担心，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更谈不上欺负她或者给她脸色看了。偶尔碰上过兰馨郡主，不过她也没有欺负自己，有欧阳景在，即使天塌下来，她知道他也会顶着。
　　欧阳景见她承认想念秦王府，宠溺地看着她洁白如玉的小脸，心里很甜。

　　ｈｏｈ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