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接风大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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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秋国皇帝欧阳厉为云西王举行接风大宴。表面上是接风，实际上是为朝中重臣的适婚子女提供见面的机会，方便皇帝指婚。李沛官居三品，当然吴敏也在邀请之列。金明殿上，按照官职高低排序，各位官员携带家属分坐在两侧。
李沛官居三品，坐在龙座右侧第十席位。吴敏坐在李沛身后，悄悄环视着这个宫殿。以黄金为主调，龙座以及龙座后面的屏风都是黄金所制，大殿内总共八根金色的大柱子，上面雕刻着各种姿势的飞龙，空中悬挂着琉璃宫灯，将这个大殿照耀得如白昼般明亮。也许只有黄金才能显示皇室尊荣吧。吴敏撇撇嘴，这得需要多少黄金啊！
吴敏多少有些紧张，她不是真正的李清妍，很多礼仪也不是很清楚，要是出了错，会不会让李大人和李夫人丢脸呢？此时一道温和的目光穿过金色的大殿，穿过重重席位向她射来，她抬头碰撞上这束让她安心的目光，瞬时她的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手里紧握的茶杯松了。
忽然所有的人都下跪，叩拜：“吾皇万岁！”
一个洪亮深沉的声音在金明殿上空响起：“众卿平身！”
所有的人谢恩之后，整理衣衫端坐在席位上。
“皇上特意为臣举行接风大宴，为臣如此操心，臣深感不安，谢皇上隆恩！”云西王和云世子从龙座的左侧第一席位上站起，向皇上行礼。
“云西王，你太见外了！”欧阳厉扫视了一圈大殿上所有的人，最后目光回到云世子身上，点点头：“云世子果然一表人才啊！朕深感欣慰！”
一顿客气之后，云西王和云世子坐下了。
欧阳厉眼睛一扫，继而深沉地说：“此次能够大败匈奴，上官家功不可没！”
上官韧的脸上一片自豪，他快速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礼：“皇上言重了！保家卫国是上官韧的职责所在！”
吴敏觉得挺无聊的，皇帝和高官之间相互客套，她坐着也不能吃东西，还必须直直地坐着，得装作很认真地在听。身旁的李夫人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偶尔触碰她掌心的茧子，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爱怜。吴敏很是感动，她和李夫人、李大人没有感情，可是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们的爱。她一直试图编个完美的故事来解释在外流浪的日子，可是在李府的三天，他们从来没问过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上官予辰，你的伤好些了吗？”欧阳厉洪亮的声音。
吴敏心下一惊，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大殿中央。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一个健壮的后背，一身月白色的长袍。
“多谢皇上挂念，已经痊愈！”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阵疼痛划过心间，以后她也许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他，曾经同住一个营帐，眼下却是连句话都没有机会说。
“你已经南征北战五年之久，眼下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欧阳厉意味深长地说，“你放心，你的婚事，朕一定让你满意！”
予辰心下黯然，磕头谢恩道：“多谢皇上！”
一切如她所料，他一定会娶一个权贵的千金。一切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他过着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生活，不是她一直所期盼的吗？可是为何还会觉得心中苦涩呢？她端起眼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辛辣无比，她眉头紧皱。李夫人爱怜地摇摇头，递给她一杯茶水，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当她再抬头时，他已经不在大殿当中了。大殿当中的是两位妙龄女子，一个弹琴，一个吹箫。她认认真真地听着，虽然她不懂音律，曲子也不熟悉，但是听音乐便不会胡思乱想，让她心境平和。忽然一群歌姬上来献舞，宴席的气氛瞬间松懈下来。李夫人将一些糕点放到吴敏面前，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是吃东西最开心啊！她低头吃了起来。
忽然大殿中安静了下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吴敏瞥了眼身旁的李夫人，看了眼李沛的侧脸，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殿中央，脸上挂着欣慰和自豪。她也看向大殿中央，一位身穿淡蓝色的长袍的男子正在弹琴，一个女子正在跳舞。她身穿红色抹胸长裙，外披红色轻纱，上面绣着金色的百合花，她面若桃花，腰若柳枝，体态轻盈，这似乎是一个花中仙子，迎风而舞，轻纱飞扬。
一曲终了，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掌声。一阵阵夸奖，此起彼伏。
“李大人和李夫人真是教女有方啊，李千金如此才貌双全，臣恭喜荣王喜得佳人！”大学士夏世兴起身举杯向荣王和李沛敬酒。
吴敏此刻才知道这个女子是她的姐姐李清玲，她进李府的第一天，李夫人就自豪地告诉她，姐姐李清玲嫁与荣王为妃。她瞥了眼远处龙座左侧第二席位上，荣王欧阳慕和李清铃相视而笑，握着的手从未松开过，她心下欣慰，姐姐和姐夫看起来很般配也很甜蜜。
“臣听闻李大人还有一位小女儿，想必也是才貌双全……”夏世兴突然话锋一转，话题转移到李沛的二女儿。
吴敏心下一惊，瞥了眼李沛，他脸上的欣慰和幸福逐渐在消逝。
欧阳景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脸上仍然是温和一片，只是目光多了几分锐利。
予辰本来有些走神，瞬时一惊，修长的手指在慢慢地收拢。
“可惜啊！臣听闻李大人的小女儿在洪城边关失踪，已经大半年，如此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流落江湖大半年之久，至今生死未卜！臣恳请皇上下旨请洪城守将王将军派出重兵帮忙寻找，以慰一代忠臣李沛李大人！”兵部侍郎钟于民站起身来附和道。
大殿上瞬时唏嘘声一片。李沛的脸色有些凝重，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吴敏知道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她虽然看不明白，为何那些人要挑起她的事情。他们想怎么样？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啊！李家二千金已经平安归来了！”太常寺少卿孟生站起身来，朝龙座上的欧阳厉行了个礼说道。
“哦？”夏世兴和钟于民几乎异口同声。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转向李沛的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微微晃动。对于无数道目光射过来，吴敏有些慌乱，她头低的很低。
“既然如此，就恭喜李大人李夫人了！”夏世兴瞥了李沛一眼，转身向欧阳厉跪拜，“定是皇恩浩荡，让李家千金平安归来！”
“李家千金都是才貌双全，也让臣等见识见识，如何？恳请皇上恩准！”钟于民跪拜在地。
吴敏心下紧张，她能表演什么？只会弹奏一曲，也不算擅长，最多算是熟练。
“准！”欧阳厉对着李沛点点头，温和地说。
吴敏有些无助，转向李沛，他拍拍她的肩，牵着她的手走向大殿中央。李沛和吴敏一起跪在大殿中央，沉声说道：“臣今日能和小女重逢，是吾皇的皇恩庇佑！臣叩谢皇上隆恩！”
“李爱卿，能寻回你的爱女，朕也深感欣慰！”欧阳厉的口吻里夹杂了一些不忍，继而他转向吴敏，沉声说道：“朕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好好表演，朕有重赏！”
吴敏知道逃不过了，她磕了个头，紧张得不行。她缓缓地走到那架七弦琴前，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遇上那束让她心安的目光。欧阳景一脸温和，嘴角轻轻牵起，一个温柔的笑，似乎在说：“别害怕，有我在！”
自从吴敏走出席位，予辰便一直看着她，心下紧张又担忧，此刻被他们的目光排挤在外，有些神伤，喝了口已经凉透的茶水，轻轻叹了口气。他瞥了眼身旁的上官予风，他两眼发光，直直的盯着坐大殿中央的吴敏。
云西王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云世子有些漫不经心，喝着茶水，把玩着手里的玉笛。
他总是有这种魔力，让她瞬间静下心来，她轻轻抬手，指尖轻拨琴弦，几个美妙的音符飘出。漫不经心的云世子瞬时惊醒，他还未辨清是幻听还是事实，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和琴声同一个曲调，相互交缠。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大殿中央的女子，她身穿一袭淡紫色缎衣，乌黑浓密的发髻，发间几支黄金发钗错落有致。他没见过她身着女装，但是他怎么不识这种生疏又通透的琴声？怎么不识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一个黑衣男子吹着玉笛，缓缓地走向她，他的眼睛含情脉脉，不含任何杂质。是他？！这首让人心神安宁的曲子，伴随着往事的片段翻飞。
欧阳厉也有些吃惊，这首曲子是他曾经最爱的妃子所作。为何她会弹奏呢？瞥了眼那个黑色的身影，也许他就是答案。虽然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他也不愿意多追究，毕竟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只要无伤大雅，就随他们去吧。忽然另一个箫声响起，他瞥了一眼，不禁眉头微皱。
云世子手执玉箫，缓缓起身，走向大殿中央。吴敏愣了一下，一个错音便飘出。云世子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果然是她！欧阳景也瞟了眼云世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吴敏深呼吸，集中注意力，继续轻拨琴弦。所有的人都看着两个男子手执玉箫吹着同一首曲子，走向大殿当中的同一个女子。
予辰有些失神，这首曲子，他在军营的时候听过很多遍，然而此刻弹奏的是吴敏。他有些哀伤，想必在秦王府这段日子，他们更亲近了吧！李沛得罪了不少权贵，他们趁机责难吴敏，欧阳景挺身而出，是在予辰预料之中的，但是他对云世子的出现有些意外。云世子为什么要帮她呢？
一曲终了，吴敏轻拨琴弦的纤纤素手缓缓放下，抬起头，对上欧阳景含情脉脉的眼睛，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欧阳景面带笑容，伸出右手，轻搭吴敏的手臂，轻轻将她扶起。这一个动作如此自然，却让所有的人为之惊讶！这位风头最劲的六皇子为何会对这个失踪大半年清誉全毁的李家小姐另眼相待？各个权贵千金眼神里都流露出几丝嫉妒和不满。这一个动作也让云世子瞬间失神。
欧阳厉看着大殿中央的一女两男，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他面带笑容，温和地说：“景儿，箫声堪称洛城第一，没想到云世子的箫声也是举世无双啊！”他顿了一下，这首曲子他也听过无数遍。他自然知道吴敏弹琴出了错，但是虽然错了，琴技显得不纯熟，但是听着仍然身心舒畅。他接着说：“李小姐琴心无双！重赏！”
王世兴、钟于民和孟生的脸几乎已经黑色了，他们只是想提醒所有的权贵们，李沛得罪了他们那么多人，而且这位李家千金曾经失踪大半年，清誉全毁，纵使倾国倾城也应该没人敢娶。李沛即使靠上了荣王爷这棵大树，她女儿也只是侧妃，也难成气候。可眼下居然有秦王爷和云世子撑腰，这是什么情况？头痛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叩谢皇恩，吴敏起身的一霎，抬头瞥了眼另一侧的云世子，没错，此人便是救过她帮过她的云川！听到另一个箫声的时候，她便猜到了是云川，只是此刻见到了，还是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和云川说起过自己的事情，此刻却在金明殿上相见。云川瞥了眼吴敏略有些尴尬的神色，嘴角轻轻牵起，突然向欧阳厉行礼：“臣听闻李小姐歌喉举世无双，云川甘做绿叶，为李小姐伴奏！”
欧阳厉对云川的要求有些惊讶，他深深地望了眼大殿中央的三个人。欧阳景满脸惊讶，吴敏有些紧张，云川则是淡定。
“准！”欧阳厉淡淡地说。
欧阳景转向吴敏，有些担忧，她点点头，露出轻松的笑。一向都是欧阳景给她安慰，此刻她知道他很担心她，她向他释放一个让他放心的信号，因为她知道云川也不会为难她，毕竟云川救过她帮过她。云川看着她和欧阳景的眼神交流，一丝落寞划过心间。
吴敏向云川行了个礼，云川走向七弦琴。欧阳景缓缓地走向自己的席位。云川轻拨琴弦，曲调悠扬，她嘴角的笑意轻轻牵起，果然，云川是不会为难她的！随即一丝苦涩涌上心头，她轻启歌喉，温柔婉转的歌声回荡在大殿上空：“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幅幅往事的画面从她眼前飘过，曾经的明月夜，曾经的少年将军，曾经的离别……她不曾想过，此生还能再遇上他。她和他之间已经过去，他回到上官家，过着他该过的生活，她现在有了家，也有了爱人，她现在很幸福……她不愿意再去想那些让她心疼的过往。
欧阳景的脚步定住了，身后的歌声让他惊讶不已。吴敏在他府里住了三个月，他从来不知道吴敏会唱曲，而且还唱得那么好，这首曲子他也从来没听过。那云川怎么会知道她会唱呢？而且他还会弹奏？
云川瞟了眼吴敏，她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哀伤，满满的疼痛，她并没有看向欧阳景，而是大殿上的另一处，到底是谁他也不确定。他心下有丝欣喜，更多的是不忍，甚至有些后悔。当日梅园的情形闪过他眼前，她当时泪流满面……
予辰细细听着，一阵阵疼痛扎着他的心头，这首曲子他听过两遍，然而没有一次如此刻般让他心碎，让他绝望、心痛难当。他抬起头，看着她失神的眼睛中泪光点点，他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握紧，砰地一声，杯子碎裂，刺入虎口，鲜血直流。上官韧看着满手鲜血的予辰，眉头紧皱。
一曲终了，所有的人都没有回过神。夏世兴、钟于民和孟生，真是后悔至极，没想到精心安排的一场落井下石反倒让李沛漂亮的扳回了一局。权贵千金们正思索着这是什么曲子，她们努力学习音律，为何从来没听到过？
“好！”欧阳厉一个深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寂静无声的大殿，“重赏！”
吴敏叩拜的同时用衣袖轻擦了下眼角，云川伸手将她扶起，她头也没有抬，缓缓地退下场去。
云川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有些失神。欧阳厉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一丝笑意牵起，继而一丝不忍滑入眼底。
一群歌姬上来献舞，然而所有人却再也没有心思欣赏歌舞。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接风大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