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关关雎鸠 ...
-
次日，吴敏洗漱完，刚吃完早饭，阿顺就送来一本书，说是给她解闷。她靠着小榻，手里拿着这本《诗经》，思绪飘远了，她多久没碰书了？自从她病情恶化开始吧，她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就不舍得花时间看书了，多花时间陪爸爸妈妈聊天，尽量多吃点妈妈做的饭菜，即使多吃一块妈妈切的苹果也好，多看几眼那个世界的一草一木，还有想想阿杰哥哥，翻看着他出国五年以来给自己发的短信，写的邮件。阿杰哥哥？自己好像好久没梦到他了，不知道他回美国没有？太阳斜斜地照进来，墨香在她鼻尖飘荡，她很怀念这种感觉，她一直喜欢看言情小说，好多都是穿越类的，她时常和李杰讨论，穿越真的会发生吗？她也很想穿到古代去看看。李杰总是无奈的笑，这怎么可能呢？过去的就过去了，人怎么可能回到古代呢？李杰嘴上这么说，但是吴敏爱看，他也拿她没办法，就给她买纸质书，虽然网上有免费的，但是电脑太伤眼睛了。吴敏也喜欢看纸质书，一种淡淡的墨香，给人一种悠闲舒适的感觉。
吴敏以前没看过《诗经》，只知道句子很美，有不少千古名句。翻开第一页，默念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在她跟前停了一瞬，随即继续向前走去。她知道上官予辰回来了，她没有抬头，这个人喜怒无常，昨晚又突然发怒，还是少惹他吧。诗经翻了几页，吴敏忽然觉得无趣，诗句是很美，但是又怎么样呢？难道要背下来吗？好多字也不认识，只能猜着意思！这打发时间不是要看故事书吗？或者看个史记之类的也行啊！
这时候阿乾端了托盘进来，说：“少爷，姑娘，午饭来了！”
吴敏坐着没动，撇撇嘴说：“这么早就午饭了？”
阿乾将饭菜摆到桌上，回答道：“姑娘，每天都这个时候午饭的呀！”
“过来吃饭！”阿乾的话音刚落，传来予辰淡淡的声音。
吴敏抬起头，阿乾已经不在营帐里了，予辰已经从书桌上起身，缓缓地走向桌子。她也只好起身，走过去，坐下来。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吃午饭，吴敏的午饭和晚饭一向都是在弓箭营吃的。她是真的不饿，这早饭吃了没多久，自己什么事情没干，怎么会饿呢？以前起个大早，去弓箭营跑步，俯卧撑，扎马步，还有练箭，都是体力活，当然消耗的快，今天就翻了几页书，又要吃饭了。吴敏搅拌着米饭，看着低头吃饭的予辰，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不说，真是尴尬啊！她细细地回想着昨晚的情形，到底是那句话惹怒他了呢？
“你怎么不吃？”予辰终于忍不住了，看她搅拌着米饭，桌子上落下不少饭粒。
“不饿！”吴敏头也没抬。
“不饿也要吃！”予辰的眉头皱了起来，“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刚吃过早饭，所以不饿！”吴敏淡淡地回答。
“自己起得晚，怪谁啊！”予辰轻笑了一声。
吴敏听到他笑了，抬起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个男人倒也不记事啊，昨晚的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不过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似乎谁也不记仇。
予辰看到她正看着他，稍稍楞了一瞬，有些薄怒道：“你看你，把米饭弄得到处都是！”
吴敏低头一看，桌子上落下不少饭粒，她喃喃道：“粒粒皆辛苦啊！”随即她捡起饭粒往嘴里送，随即一记爆栗弹在她额头，她忙用手捂着额头，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为什么打我？”
“掉了还吃？你不怕肚子痛啊？”予辰颇有怒色道。
她似乎看到阿杰哥哥了，每次她吃些街边小吃，总被阿杰哥哥唠叨：“小敏，这个不能吃，吃了会肚子痛！小敏那个也不能吃，吃了会不舒服！”
吴敏脸上露出温暖的笑，予辰有些不知所措，低头扒着饭。
她拿起自己的米饭，放到他面前，说道：“我吃点菜吧，米饭给你吃！”
“不行，米饭必须要吃！”予辰命令的口气。
“可我吃不下啊！”她无奈地说道。
“那分这点给我，余下给你！”他拨了一些米饭到自己的碗里。
“太多了，你再拿点去！”她坚持道。
“这样差不多了吧？”他拨了一些米饭到自己的碗里。
“还是太多了，再那拿点掉！”吴敏颇有得寸进尺的架势。
“这样总行了吧？”予辰很无奈，拨了一大半的米饭到自己的碗里，递给她小半碗饭。
吴敏似乎满意了，就吃了起来。这一顿讨价还价之后，气氛自然了许多。
“你在看书？”予辰突然问道。
“随便翻翻而已！哎，好多字不认识啊！”吴敏轻轻叹了口气。
“我可以教你啊！”予辰毫不犹豫地说。
吴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教她识字，他确定是认真的吗？他从昨天开始就自告奋勇地说要教她骑马，要带她去昔阳县，今天又说要教她识字。
“你看的什么书？”予辰似乎没等吴敏的回答，继续问道。
“诗经！”吴敏回答道。
“大帅给你的？”予辰颇有些怒色地问道。
“是啊，我又没有书，不是他给的，还能是谁的？”吴敏也没好气地说。
“我这里不是有书吗？你自己可以找啊？”予辰强压制自己心中的不满，他从来没限制过她不能看书，她喜欢看书就可以自己来找啊，为什么要从欧阳景那里拿呢？
吴敏也愣了一下，他从来都是怀疑自己，他那些东西她从来不去碰，要什么都是阿乾拿，无非就是纱布，药，酒之类，受伤才用的东西。
“等会你自己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看的书，如果没有……下次去昔阳县给你买……”予辰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轻的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这一顿饭，两个人边聊边吃，吃了很久。碗筷刚被撤下，予辰就催促道：“你去看看吧，有没有你喜欢看的书！”
吴敏看他那样子，似乎她不去找，又要变成暴怒的小狮子了，她略有些无奈，就走近书架去看。《论语》，《孟子》，《大学》，《道德经》，《孙子兵法》，《鬼谷子》……这种名门公子能有什么闲书呢？她有些失望，但却是意料之中的。她瞥了一眼，书架最底层有一本《史记》，她用力抽了出来，引得边上的几本书哗啦啦的掉了一地，好些都掉到书桌底下去了。吴敏蹲下身子，赶紧去捡，另一双手也帮着一起捡起来。她想站起来，这两人都躲桌子底下，似乎太奇怪了，她一抬头，撞上了桌角，顿时眼冒金星。予辰听到嘭的一声，迅速扶住她的腰，一手揉着她微微泛红的额头。
“一直都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疼不疼？”吴敏闭着眼睛，耳边回响着上官予辰微怒的声音，他的鼻息喷到她的额头，热热的，痒痒的。
“少爷！”门口传来阿乾的声音。
吴敏睁开眼睛轻轻推开他，满脸通红，尴尬地站他边上，揉着额头。予辰瞥了眼她的样子，嘴角牵起一抹温暖的笑，继而朝着门口问：“什么事？”
“大帅营的阿顺来了！”阿乾领着阿顺走了进来。
阿顺行了个礼：“上官将军，大帅请姑娘过去一趟，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吴敏边揉着额头，边从予辰边上硬生生地挤了出来，挤得他一阵踉跄，她逃似的冲出营帐。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他脸上的笑意在加深，丝丝暖意涌上心头。
吴敏刚走进大帅营，欧阳景就看着她手捂着额头，略有些惊讶，温和地问：“怎么啦？”
“哦，没事，不小心撞到桌子了！”吴敏略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看！”欧阳景走到吴敏面前，轻轻拨开她的手，随即眉头一皱，他温暖有力的大手覆盖上去，轻轻的揉着，一边说：“阿顺，拿药！”
吴敏有些慌，予辰怪怪的，欧阳景也怪怪的。她不由得低下头，想往后退去，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温和又命令似的口吻说道：“别动！”
她就站在那里，任由他给她上药。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弥漫开来，额头上冰冰的，很舒服，一会就热乎乎了。欧阳景很高，吴敏只到他的肩膀，他身上的墨香一阵阵的飘过来，让她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好些了吗？”一双温暖如春的眼睛，盯着她。
吴敏忙说：“好了好了！”
“你什么时候可以让自己不受伤呢？”欧阳景喃喃道。
“嗯？”吴敏没听清。
“哦，我是问你喜欢诗经吗？”欧阳景问道。
“我也想问你呢，你想把我培养成大家闺秀吗？教我弹琴，又要我背诗？”吴敏开玩笑似地说。
“你不用……”欧阳景说的很轻。
“可是我记不住啊，而且我认识的字不多！”吴敏无奈地说道。
“诗经就是诗歌啊，是可以唱，可以弹，也可以用萧吹出来的曲子！”欧阳景笑着说。
“啊？那么多你都想让我弹出来啊？”吴敏似乎反应过来了。
“我只是让你打发打发时间而已，没对你有什么要求啊！”欧阳景笑着说。
吴敏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吹的曲子也是诗经里面的吗？”
欧阳景摇摇头，说道：“那是我娘自己编的曲子……”
“那你每次吹这首曲子，是在想她吗？”吴敏想起第一次和他遇见，他也提到了他的娘，他肯定很想他。
欧阳景点点头，轻声地说：“以前是……”
“你娘一定是绝代佳人！”吴敏努力想象着这位神仙公子的娘应该是什么模样。
“你怎么知道？”欧阳景看着她思考的样子，嘴角不禁上扬。
“看你就知道啦！”吴敏毫不犹豫地回答。
欧阳景一愣，她这是在夸他吗？说的这么不着痕迹！他的脸上爬上两朵红晕。
“你爹和你娘一定很相爱吧？你又那么孝顺，真是幸福的一家子呀！”吴敏想象着欧阳景的家，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的家，爸妈虽然一直拌嘴，但是他们感情很好，在她印象里他们没有吵过架，一直都是妈妈在唠叨爸爸，爸爸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爹……他的心很大……”欧阳景似乎有些埋怨。
吴敏突然想到，现在是古代，三妻四妾很平常，他在埋怨他爹冷落了他娘？
“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装得下那么多人吗？”欧阳景似乎是在问她，又似乎不需要她回答，眼神里一丝茫然，一丝温柔，一丝哀伤。
吴敏愣住了，欧阳景在她眼里就是一神仙公子，不食人间烟火，眼神和语气都是温和的，似乎天大的事情都不会令他有所动容，然而此刻却表露出凡人才有的神情。
“大帅！”营帐门口传来阿顺的声音。
“什么事？”欧阳景的声音瞬间变得淡淡的。
“传讯营刘副将有军情禀告！”阿顺恭敬的声音。
“传！”欧阳景已经在书桌旁坐下。
刘副将快步走入，跪在营帐正中，正要说话，瞟了眼吴敏。她被他那目光瞟了眼浑身不舒服，她正想说回去。
欧阳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淡淡地说：“但说无妨！”
刘副将恭敬地禀报道：“匈奴军在两百里外的常青山脚扎营，有探子回报，匈奴正运出大批粮草运往常青山！”
欧阳景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通知各位将军来我营帐！”
刘副将快步退了出去。
欧阳景站起身来，温和地说：“小敏，你先回去休息，我们商讨军情，你会很闷的！”
吴敏嗯了一声，心下暖暖的，他似乎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她，从第一次相遇以来就说相信她。她刚走出门口，便撞上正欲进门的上官予辰，他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一股淡淡的松香味飘入鼻尖，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正想说对不起，一看是予辰，见他又皱着眉头，什么也不敢说了，赶紧逃了。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关关雎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