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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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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囊佣兵团在战后曾经改变过一次自己的通讯保密旁路,但本质上没多大变化,薛帕德揣摩了一番便轻松地入侵了。一条条通讯连线像层层蛛网一般错综复杂,在能量体的他看来,仿佛置身于一个庞大的交通枢纽,每一个细枝末节上都有通话的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去那边,剩下的躲街角去,一只飞虫都别放走!……】
【血囊的人现在都成了废物吗?以前在街上发狠的都是他们,瞧瞧现在,他们只会在交通站堵人了。】
【等这个结束了我要去喝个痛快,顺便要三个妞。】
【等你活下来再说,那些死人还有几口牙,别叫他们咬死了。】
这些声音中有阿莎丽人、突锐人以及巴塔瑞人的声音,信息传来的方向非常分散。在薛帕德的记忆中,三大佣兵团一般不会让其他种族的人入伙,也更少合作。为了确认他又顺着信息发来的方向查看了一遍,发出通讯信息的万用工具分布在欧米茄下层区的各个出口,它们的主人大多都是前天蚀佣兵团和维斯顿公司的人。
【消息准确吗?】
【错不了,死人要把它送走,狡猾的家伙……】
【他们再也藏不了了……】
【上头说了,任何人想离开,我们就开枪…………】
【………………】
上百条信息同时在他的面前跳跃着,闲聊、谩骂、命令,他花了所有的精力也听不全所有的信息,目前他尚学不会像一个真正的机器人一样多线处理问题,人类的感觉占据了他的思维。目前为止他能够听清的只有一些简单粗略的语句,有一个词在他的筛选中首先跳了出来——它出现的次数最多——死人。
傻瓜才看不出来他们所说的死人指的并不是安分地躺在太平间里的那种,而是遗世者。有史以来能够让三大佣兵团倾巢出动的只有大天使一个人,有幸参加这一行动的薛帕德明白这里的佣兵嘴都不太严实,如此大的手笔事先必然走漏过风声,遗世者应该对此有所察觉才对。
——我这儿有份好活,如果你的朋友缺钱的话……
烟鬼的声音似乎还在他耳边蹦,他说这份工作只有遗世者和机器人能参与,言下之意任何普通人都不受欢迎,一经发现他们很乐意用子弹当见面礼。可是…秘密任务,就在三大佣兵团针对遗世者动手的前几小时发出?这未免太仓促了,除非佣兵提前动手了。
遗世者这个特殊的群体不稀罕物质享受,不需要毒品,手中的货币也不多,他们能有什么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薛帕德从信息的蛛网中抽身出来,机器人从出神的状态中醒来,他立刻敲了敲摄影窗口:“米兰达,我们得谈谈,现在。”
“你在想什么,试做机?”
“艾丽娅说你有三大佣兵团头目的消息,现在我知道他们在争抢某个物品或某个人——从遗世者手中,如果你知道佣兵们在惧怕什么,告诉我。”薛帕德说,“我想我们修飞船的钱有着落了。”
“修飞船?诺曼底……你确定说的是诺曼底?它……不是失踪了吗?!”米兰达从驾驶座上转过来,当她看见薛帕德抱着双臂对着她点头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什么,“等等,我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迟些再讨论这个,也许。”
“听着,Reaper在一年前杀死了太多人,擎天反击战结束以后当人们从防空洞,从废墟里爬出来以后,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焦土、一座空城。势力、土地被重新划分,无论是欧米茄还是界神星系,佣兵们无法拒绝去做一件长久以来都想做的事——他们想要撼动欧米茄的唯一铁则。”
“然而艾丽娅并非全无准备。”
“你我都了解她。”米兰达轻笑起来,“我给试做机编程的时候写入了这些,你也应该知道艾丽娅会说:我当然想除掉他们,但是欧米茄不在乎,所以我也不在乎。于是她开始拓展商业市场,看看你的周围就知道。她有时候给一个佣兵团一些好处,有时候她帮着一个打另一个再顺便杀个回马枪,让那些佣兵眼红财路又互相猜忌。这方法在过去有用……你知道,新时代已经到了,货币不再像过去那样重要,它波动得太厉害……”
薛帕德对此表示了赞同:“在所有Reaper共享了自己的知识以后,科技才是最值钱的。只要能说服……一个Reaper认同你,你就发财了。”
“科技并没有造福所有人,现在它终于成了一种财富和武器,被少数人占有着,事情永远如此发展。”米兰达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望着前方的车流,“至于佣兵们的现状我给你一个简化版的——血囊在战争中死伤惨重,战后大多数克罗根人回到了家乡,现在沃查人占了大多数,这群渣滓又疯又没用,但他们从Reaper那里得到了一种能够深层催眠对方的技术。青阳,也就是维斯顿公司,他们也有Reaper科技——黑洞炮,他们现在已经是最飞黄腾达的一个了。至于天蚀……我看不明白,他们在某次搜寻Reaper的行动之后,就一蹶不振了。”
“为什么?”
“死了。”她说,“参与那次行动的人……都死了。”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等等……不是全都…记录上说他们雇了一个临时工,现场没有那个人的尸体,可能只有他活了下来。”
“看起来遇上个刺头,或者是被黑吃黑了……”薛帕德没有错过身后那一声拖拽的脚步声,他的克隆体不稳地后退一步,要不就是他在抓紧每分每秒练习他的新假肢——见鬼谁会信这个。他回过头,正好迎上了克隆体盯着屏幕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场面……或是回忆。
“关于那件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得走了。”
哦,这个场面他熟悉,他的克隆体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还是那么奇怪。他在心中重复了两遍正版“我得走了”,然后在丢着毛毯的担架上坐了下来,看着拉开了救护车后舱门的克隆体,“你想知道……如何给这把枪充能吗?”他说。
“……该怎么做?”
“坐下来,我们谈谈。”
“你还是不明白对不对?……你们和我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在给那怪物当靶子使,我们都是。”
“那就走吧,我也许会放弃跟踪你。”
“看来你是不放弃了,很好,我要去下层住宅区…去遗世者的街区。”克隆体跳下了车,“听着,如果你不喜欢让我活着,别跟来,如果跟来,你们得听我的。”
“这不可能,他们是我的船员,而且现在是你需要我们的保护,把你的爪子收起来,独狼!我们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模拟人格模块入戏太深了吗?你不是薛帕德指挥官,你甚至不是一个人类……”
“我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当他们两个人互不相让,脑袋凑在距离对方不到一尺的地方打嘴仗的时候,杰克已经下了车,对着这两个人大喊,“对!打他!谁赢了就听谁的!”
“好吧,我们这样够傻了。你是对的,我不是什么指挥官。”薛帕德回到了通讯频道,“伙计们,欧米茄今晚有大动作,我和这位老兄要晚归一会儿。为什么你们不回到可爱的BD-24喝些啤酒、看看电视呢?”
【闭嘴,薛帕德。不管是哪个薛帕德。】凯登从杰克身边冒了出来,把耳朵旁边的通讯器紧了紧,【以星联海军上校的名义,我很乐意征用你们两个的枪,以及你们的金属胳膊和金属腿解决所有遗世者今晚的麻烦,明白了吗?】
“凯登·阿兰科。我在训练中见过你。”克隆体说。
“呃……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大概。那是打靶训练吗?”
“不,‘一句话惹毛诺曼底船员’训练。”
“呃……我希望你没有继续这样的训练……”
“我惹毛的人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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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住区下层的主光源在几小时之前熄灭了,所有的房屋像是远山的影子般黑沉,那些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躲在街角和窗子后闪烁,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准备好了。即便是一整个罪恶海洋也会为此深感不安的,为贸然闯入这里。
金属构成筋脉的脚趾在黑暗中划动,低沉的狺声在空气中震颤,无论黎明或是夜晚这个街区始终没有任何光亮。遗世者靠热能微薄辐射辨认彼此和探知事物,平日他们为了对可能出现的普通人的到访表示友善,会在街道两旁留下几盏灯光,但不是今天。
在一栋年久失修的公寓二楼,歪斜的窗户下透出一丝手电的白光来,它只亮了几秒钟就熄灭了。
“他们没想到佣兵那么快就动手了。”薛帕德站在那个窗口用红外线视野扫描着整个街区,住宅区的下层在战后一度是一座空城,直到遗世者蜂拥而至,填满了这里。“但是他们到底藏了什么呢?”
“一定和科技有关,我猜。”凯登把头盔上的护目镜拉了下来,红外镜片提供了一片浸染诡异绿色的灰白视野,在这三个人中间唯一没有夜视设备的只有克隆体,他蹲在墙后看着天花板,不甘地整理着枪和装备。
“说道保密的勾当,我注意到你保留了一些秘密,关于天蚀佣兵团的事。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这故事很长,多说无益。”
“这儿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的吗?待会儿我们会有点儿忙。”
几声零碎松散的枪声懒洋洋从那些小巷周围传来,然后是几声连续的冲锋枪响,这也许只是试探,也许是遗世者已经有所动作,而佣兵发现了他们。
“我需要你们的动能盾电池。”克隆体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我还要你们的红外镜片,我看不见,你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干嘛要给你?曾经有一个欧米茄的医生告诉我,生活就是交易,我们都有求于人,都要付出以求收获。你也一样。”
“我知道任何好处都要代价。直说吧,我做什么才能让你们护送我到我的目的地?”
“我觉得……先从说‘请’开始吧。”话说出口薛帕德本以为这家伙会翻脸,但是当对方用一种杀人的表情和比蚊子更轻的声音说请把你的电池给我的时候,他觉得这简直千金难买。
克隆体对这个街区非常熟悉,他戴着红外镜片沿着一条小巷的右边小心绕开所有可能出现的武装冲突的路口,朝着一片密集的楼房走去。
他们并没有第二副红外镜片,薛帕德的红外内置于眼球中,拔下来也无济于事——克隆体眼睛上的镜片只可能是凯登的。就算没有照明,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凯登也可以跟上同伴。
走上楼梯的时候薛帕德回头看着红外线视野中的凯登,这家伙如此坚决地要跟两个薛帕德进下层区,但是现在呢,他正睁大眼不安地观看着黑暗中可能出现的危险,他的凯登一直是某种矛盾共生体,他是个勇敢的战士,随时愿意保护身边的人,但同时他也比一般的人更容易不安。
于是薛帕德晃出右手,把凯登的肩搂进臂弯里引导他行走的方向。他能感觉到对方微微坚硬的动作,但几秒钟后他又恢复了正常,放松自己和薛帕德并肩前行。这感觉和之前不同,他还记得凯登温暖的身体,他颈项之间的味道,还有阳光落在他的黑发里的样子,这会让以前的他兴致盎然不可自拔;而现在他只是感觉自己飘荡在热带的海洋中,无数沾染着太阳的温度的粼粼波光围绕着自己,他被一团温暖柔软的光堵住了心口,满足而快乐。一切都变了,但他还是喜欢待在他身边。
“我们到了。”他的克隆体停在了某个仓库前,有些遗世者在高耸的大门画上了“肝脑涂地”字样的涂鸦,闸门已经被锁死一楼没有窗,唯一的入口是二楼的窗户。
“为什么我们不能黑了门锁从前门走?”
“前面的楼梯和大门有安全机制,任何走进去的人都会被电熟,除了遗世者……他们称这个为‘战栗的拥抱’。”
“很好。”薛帕德看了一眼仓库的墙面,这儿堆了一些箱子,还有固定在离地五米处的通风管道。对于一个正常的战士来说不是很难爬,但是在全暗的地方他身边两个人都不在状态。
他第一个爬上箱子,站在能够站得住脚的制高点,双手互握等在身前,让稍后爬上来的克隆体踩在他的手掌上,他将手掌举过头顶让对方能够爬上二楼的窗——这个动作对机器人来说一点都不难。
而凯登就有些麻烦,在没有红外镜片的情况下他压根不知道往哪里踩。薛帕德重新跳下地面,一个机器人的体重落在他身边的时候凯登显然是不安的,但当薛帕德握住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的时候他就没什么犹豫了。
握着的手没有立刻放开,黑暗中他的侧脸靠近过来,隐约的气流揉蹭着异能者的鼻尖,“到我背上来。”他轻声说道,手指松开,顺着对方的手滑落,“好吗?”
凯登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着,他是想说些什么的,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异能者只是立刻用搂住薛帕德腰间的手臂作为回答。
“小心,”不知道这声音里是不是夹带着笑意,薛帕德说,“我的手脚都会有点忙,所以要麻烦你自己用点力。”
“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对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他跳上机器人的背,双腿扭动着夹紧薛帕德的腰,双手勾住脖子,像个背包一样吊在他身上。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对方的背,随着攀爬的动作,他闭上眼,感觉机器人那和薛帕德一模一样的身体在内构的驱动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因为科学的恶作剧,那具修长完美的躯体重新回到他怀里。
“你没事吧?我的传感器告诉我你的体温偏高。”薛帕德的头颈微微转动,迎向凯登的方向——尽管在黑暗中这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