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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樽年莫话明朝事 ...


  •   公元320年间,刘曜亲率二十万大军,征讨凉州,太保呼延宴与皇长子临海王刘俭辅佐太子刘熙监国。

      甘棠宫中绿意森森,流水潺潺,青芷藤萝爬满了花架,偶有几声翠鸟啼鸣,更显得清幽静寂。此刻日头还未高起,空气中尚有丝丝凉意,樱桃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水边拣选泡酒的青梅,只挑新鲜青翠中带一点红的。

      “宫中酿酒都喜用汾酒,其实用双蒸酒更能浸出梅子的清香,”云冉摇着一把玉骨水墨远山团扇,走上前看视。

      樱桃笑道,“怪道皇上总是夸小姐的酒香,原来秘方在这里。”

      “你知道什么?皇上自酿的酒才是酒中珍品,”云冉捡起一枚黄熟的梅子,随口说道,“这样的不能入酒,挑出来制成糖渍脆梅。”

      “奴婢晓得了,”樱桃笑吟吟说道,“小姐每年都要做这一味的。”

      云冉神思一荡,往年,她每到梅子成熟的季节便会腌渍整坛,以备一年之需,青梅解酒消暑,一入夏,石勒每日午后总要饮一盏井水湃的青梅羹,那时他敛去锋芒后的慵懒神气叫她心软。
      她拿着梅子轻轻咬了一口,极酸,酸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樱桃觑着云冉的神色,问道,“小姐怎么了?”

      云冉在她狐疑的目光中轻笑,“这果子太酸了,果真是入不了口。”

      这时内监进来禀报,“娘娘,建章宫的依兰姑娘求见。”

      云冉颌首,“传进来吧。”

      须臾,依兰小跑着进内院来,神色慌张,见了云冉便下跪。

      这丫头平日里是个最沉着冷静的,云冉见她仪止迥异,奇道,“怎么了?”

      依兰抬起头,双目红肿,显然是哭过的,她叩头说道,“求宸娘娘去劝一劝我家小姐吧!”

      云冉着樱桃扶起依兰,问道,“莲姐姐出什么事了?”

      依兰的泪簇簇掉下来,“燕国大将慕容翰率兵进攻高句丽国,娘娘的父兄都、都战死了!此刻娘娘把自己关在蕙风殿中,已是三日不吃不喝了!”

      云冉想起数月前刘曜曾对她说过的关于慕容翰的消息——石虎的大军,击溃了辽西段氏,段辽战死,慕容翰奔逃到宇文氏,而首领宇文逸豆归容不下慕容翰,慕容翰便装疯卖傻,选准时机逃回了故国。

      云冉怒道,“我赵国与高句丽有姻亲之好,燕国区区边陲小国,竟敢公然进犯,真是胆大包天!可有知会皇上?”

      依兰啜泣着说,“长安到凉州路途遥远,皇上怕是鞭长莫及。”

      云冉叹息,沉思片刻,匆匆赶往建章宫去了。

      蕙风殿高大幽暗,云冉踏入殿内,只觉得清冷不安。莲岸静静地坐在偏殿床边,云冉看到她倔强瘦削的背影,心中酸楚不已。

      “莲姐姐,”云冉走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下。

      莲岸抬起头,脸色青白,形容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发髻衣饰却是丝毫不乱,维持着一国郡主,一国王妃应有的气度,她淡淡地说,“你来了。”

      云冉默默无言与她对坐,莲岸稍后说道,“你我如今是同病相怜,都是有家归不得了。”

      云冉一怔,说道,“我是连家都没有的……莲姐姐,我知道你伤心,可现在却由不得你纵容着自己伤心下去,姐姐还有亲人在国中的啊!”

      莲岸猛地抬起头,“我的母亲……”

      云冉按住她的肩膀,缓缓地说,“皇上远在凉州,怕是指望不得,我等深宫妇人,更是有心无力,我们现在就去将此事禀报皇后,朝中太子监国,想来皇后不会坐视不理,总会想办法救出姐姐的母亲。”

      莲岸微微张了张口,半晌才说,“我实在不愿受她恩惠。”

      “我知道姐姐为人刚强,等闲不肯示弱,可姐姐一向对皇后恭顺有加,为的就是明哲保身,现在却怎做起了无谓的意气之争?”云冉言辞恳切。

      莲岸潸然泪下,“我是不孝女,我为着一己之私,远离故土双亲这么多年,如今竟是与父亲天人相隔,母亲遭受困厄也不能在旁照拂,我愧对父母宗亲,愧对生我养我的故国!”

      “姐姐,这变故是谁也想不到的,”云冉为她正一正发簪,“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总要想办法走下去。”

      依兰端来一盏燕窝粥,云冉看一眼便道,“姐姐好歹吃点东西,否则姐姐这般憔悴,去见皇后岂不失礼?”

      莲岸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你说得对,依兰,伺候本宫梳洗,咱们去觐见皇后娘娘。”

      待莲岸梳洗完毕,换过衣裳,二人一同乘轿往长乐宫而去。

      云冉跪在座下,宽大的裙裾蝶伏在大丽菊羊毛地毯上,她说道,“此事唯有皇后娘娘主张,求皇后娘娘做主,救尹老夫人的性命!”

      莲岸直直跪在地下,叩了一个头,说道,“国中大乱,臣妾的父兄已然战死沙场,臣妾唯今只能依靠娘娘了,求娘娘就臣妾母亲一命!”

      “你们都起来吧,”羊后温和地说,更是亲自扶起莲岸,“穆昭仪要想开些,切莫太过悲伤,身子要紧。”

      “谢娘娘关怀,”莲岸低声说。

      羊后的面上亦含了悲痛之色,说道,“燕国的慕容翰实在嚣张狠毒,你放心,皇上虽亲征在外,不能为你做主,本宫一定为你想办法。”

      随后,羊后传召太保呼延宴进宫,令他派出一支亲卫部队,携带国书,前往高句丽国,接回莲岸的母亲。半月后,莲岸与母亲在宫内相见,尹老夫人不便久居宫中,羊后便赏赐了宫外九瞿街一处宅院,派宫女太监侍奉,不在话下。

      天气渐热,云冉带了些消暑滋补之品送到建章宫,莲岸立在廊下迎她,穿着一身品绿色蝉纱银线绣竹叶宫装,轻敷脂粉,气色已是好了许多。

      “你也太客气了,每次来都带东西,”莲岸挽住她的手说道。

      “姐姐别误会,这可不是给你的,是我孝敬老夫人的,”云冉笑道,“老夫人在宫外可还住得惯?”

      “母亲一生养尊处优,从未受过波折,如今死里逃生,已是万幸,不再讲究其他的了”莲岸的目光沉了一沉,“只是深恨燕国,深恨慕容翰。”

      云冉挑了一张临窗的椅子坐下,慢慢饮着手中一盏玫瑰清露,良久才道,“慕容翰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莲岸若有所思,说道,“你与慕容翰之间……也是有宿怨的。”

      窗外梧桐绿得看得直教人眼睛都浸润了,树影洒下大片阴凉,云冉穿的杏色杭绸襦裙上,印染的衔枝雀鸟图案更加生动,展翅欲飞的样子。云冉收回目光,说道,“慕容翰一心念着故国,他将将回归便急于表现,这一次攻打高句丽虽是立了功,他却忘了他的弟弟慕容皝冷酷多疑的心性。”

      莲岸嘴角微微一弯,“是啊,世事会更替,人性却是难改。”

      云冉脑海中浮现出了慕容翰的样子,张狂、狷介、俊美无匹,她说,“慕容翰一生只为大燕国,却三叛其主,免不了为人不齿,慕容侊本就忌讳他,他的功劳越大,死得也就越快。”

      莲岸的声音渐冷,“如此说来,竟不需我自己动手报仇?”

      “恨他的大有人在,何需姐姐手上染血?”云冉简单而短促地回答,“慕容翰心系燕国,本是个忠臣良将,他这一生着实是个悲剧。”

      不出云冉所料,一年后,慕容皝以犯上作乱的罪名下令处死慕容翰,在无确实证据的境况下,比照慕容翰之前科,竟无一人为他申辩,慕容翰虽是含冤而死,而一切看上去,却又那么顺理成章。正是应了云冉的话,他这一生,着实悲剧。

      月余,军中传来消息,刘曜大破凉州,张茂向赵称藩,刘曜随即班师还朝,中秋佳节前夕,便可回到长安。

      喜讯传来,宫中,羊后着人重整宫室,安排接驾大小事宜,又正值中秋,不免有些分身乏术,遂命莲岸、云冉协理,莲岸主理后宫衣食用度一切事宜,云冉负责安排大小宫宴,歌姬舞女,一时间尽然有序,各司其职。

      刘曜归期将近,羊后下令为各宫妃嫔裁制新衣,江南贡上来的衣料在建章宫堆积如山,由莲岸依着品级分派下去,莲岸便着人请云冉过来先行挑选。

      云冉看过去,满殿蚕丝绫罗,如婴儿肌肤般柔滑,花样新巧精致,她翻看着一匹如意回纹云锦,只笑道,“莲姐姐要我来,恐怕是要我帮着分衣料,还美其名曰让我先选,我这边出了苦力,还美呢!”

      莲岸从账册中抬起头,“你这嘴头儿就是不肯饶人,不怕对你说,我这里着实乱了一整天了,还理不出个头绪来!”

      “依我看,竟不用姐姐如此分派,费心不说,厚此薄彼反倒落人口实,还是让她们自己来挑的好,是好是歹,怨不得姐姐。长乐宫里自不必说,是有专贡的,你我之下,有位份的也就那么十来人,宜贵人先选,九嫔次之,下剩的不拘什么,分给众位才人、采女也就是了,”云冉一席话条理分明,

      莲岸大松了一口气,“你这么一说,倒是省时省力,又不落人埋怨。”说着便吩咐依兰依此行事。又见云冉只喝茶,对各色衣料并不搭一眼,便拿过一匹翠蓝底绣珊瑚红凤羽花杭丝缎子,道,“你的位份可比宜贵人高,理应你先来选,这个花样我竟从未见过,你可喜欢?”

      云冉放下茶杯,笑道,“也不知怎样,近些年只想些素净的颜色来穿。”

      “是你不邀宠罢了,”莲岸将缎子放在手边,眉间轻蹙,“皇后特特嘱咐,嬿淑仪是皇上最宠的,要留好的给她。”

      云冉想起一事,便问道,“钟月宫还未修好么?昨日去请安,听见说嬿淑仪还住在醴泉宫里。”

      莲岸“嗐”一声,说道,“钟月宫并不大,可皇后着意抬举嬿淑仪,竟大费周章,将钟月宫修建得美轮美奂,为这事,宜贵人背地里风言风语,不知吃了多少干醋。月前可算要搬了,又赶上皇上回銮,就耽搁了下来。”

      云冉剥着一颗葡萄,边说道,“嬿淑仪可算是风头正盛,她年纪轻,头脑若是不清醒,只怕往后是要吃亏的。”

      “云冉你大可不必为她担心,这嬿淑仪精明乖觉,比宜贵人会做人多着呢!”

      正说着,依兰进来禀报道,“宜贵人、嬿淑仪来了。”

      二人不由对视一眼,云冉笑道,“可见不能背后说人,说曹操,曹操到呢。”

      莲岸摇头笑,“请进来吧。”

      “给宸娘娘、穆娘娘请安,”嬿淑仪规规矩矩行了礼,宜贵人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膝盖便罢了。

      “二位妹妹坐吧,依兰,上茶,”莲岸温和含笑说道。

      “不知尹老夫人一向可好?”宜贵人问道,她今日穿了珠粉色绣芙蓉花宫装,头上佩戴几样珍珠发饰,居家的打扮有几分随意。

      “家母身子康健,多谢妹妹挂心,”莲岸笑着答道。

      谁料宜贵人抬起倨傲的脸,不紧不慢地说,“本来咱们呼延家该去探望老夫人的,可若是恩人主动屈就前去探望,给人知道了,怕会说高句丽国果然偏远,竟是连礼数都不顾了,为着姐姐的清誉,是以咱们就没有去。”

      莲岸脸色遽变,半晌说不出话,云冉却是心中分明,宜贵人恐怕一向以为莲岸之所以高她一等,俱是因了邻国郡主之故,高句丽国如今国事倾颓,莲岸再不复郡主之尊,且尹老夫人脱险,亦是呼延宴之力,宜贵人便自觉扬眉吐气,却见羊后依旧倚重莲岸,心中又有几分愤愤不平,是以在此出言不逊,辱及莲岸及其母国。

      云冉微微一笑,和声细语地说道,“宜妹妹一番恩人之说固然有理,只是尹老夫人是皇上的岳母,呼延大人救了老夫人,可也算是皇上的恩人了,待得皇上回銮,本宫定要向皇上禀明,皇上非得亲自登门致谢,否则便显得不重礼数了。”

      宜贵人一愣,立即说道,“臣妾并未提及皇上,亦不敢僭越。”

      “僭越不僭越的,宜娘娘方才说得可是振振有词,穆娘娘若是有了孩子,呼延氏一族可不又成了皇子的恩人,真是满门荣耀呢!”嬿淑仪声音清凌凌,笑容明艳。

      “贱婢,本宫与两位娘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宜贵人鄙夷地瞥一眼嬿淑仪,张口便叱责。

      嬿淑仪不敢反驳,低下头,美目中已是含了泪。

      莲岸此时已回转过来,淡淡地说,“咱们侍奉皇上,都是一样的人,宜妹妹的话不仅嬿淑仪听了伤心,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要动气的。依兰,伺候着宜贵人去选衣料吧。”

      依兰伶俐地上来行礼,道,“宜贵人请吧,宜贵人可是头一份呢!”

      宜贵人虽有些不忿,到底忍耐着跟着依兰走了。嬿淑仪抹着眼泪道,“二位娘娘可都看见了,平日在宫里,她还有比这更不堪的话呢!”

      云冉劝道,“嬿妹妹别难过,她一向这样惯了的,少不得再忍耐几天,皇上回来,搬去钟月宫也就算了。”

      嬿淑仪哭得梨花带雨,“臣妾日盼夜盼,只盼着快些着离了她,否则这条命早晚折在她的手里!”

      “妹妹快别这么说,”莲岸说道,“自有皇上、皇后替你做主呢,这不,皇后亲自吩咐的,留着几匹好缎子,单给你的。”

      嬿淑仪闻此略觉安慰,领了衣料后匆匆往长乐宫谢恩去了。

      九月二日,刘曜銮驾抵长安,太子率文武百官出承天门数百里恭迎圣驾。刘曜此役大获全胜,带回大量牛羊、金银、女妓、珍宝、珠玉及凉州特产等贡品。年轻的皇帝策马入长安,俊逸潇洒,意气风发,长安城的接到挤得水泄不通,百姓口口相传,恨不能一睹真龙风采。

      这一日,后宫嫔妃在皇后的带领下,按品大妆,至通化门迎驾。

      刘曜看着那个着大红凤袍的纤瘦身影,心中涌出无限欢欣,眼中再无旁人,下马亲自扶起羊后,二人之手相看良久,跪在羊后身侧的云冉清晰地听见刘曜说,“绿萼,我回来了。”羊后热泪盈眶,矜于身份,终是忍了下去。

      自刘曜回銮,太半日子在长乐宫中陪伴羊后,偶尔侍寝的嫔妃就只有嬿淑仪。合宫里怨声载道,虽不敢怨皇后,只拿嬿淑仪做筏子。而嬿淑仪毫不介怀,每日打扮得含蓄得体,往皇后宫里请安,如常与各人谈笑风生,挥洒自如,不见丝毫惺惺作态之象。期间宫内大小宴席从未间断,云冉日夜操劳,又加上夏秋季节转换,不由得病了下来,刘曜不忍云冉受累,便将此务交由嬿淑仪操办,可见对其宠信有加。

      时值中秋,宫内照例大开宫宴,因着凉州大捷,圣心大悦,更是着意添了许多。鸿台上的戏班自晌午一直搭到黄昏,伶人伎者出尽百宝,更有张茂贡上的来自西域的舞姬、杂耍艺人数不胜数,宫人大多从未曾见过,都觉有趣,啧啧称奇。

      日落西山,鸿柳杏诸树皆缠绕绸绢彩带,各悬挂琉璃灯数盏,映得整个鸿台亮如白昼,真如水晶世界一般。

      羊后回长乐宫看顾孩子,刘曜已有些倦怠,座下美人们依偎着他犹在殷勤劝酒,刘曜伸手轻轻挡了回去,看向云冉,说道,“若觉得乏,便回去歇一歇再来也好。”

      云冉身着累珠叠纱烟霞色茜裙,镂金百蝶穿花银纹广袖丝衣,她挽一下镜花菱纹披帛,笑道,“臣妾并不累,臣妾身子不好,倒让皇上忧心了。”

      刘曜身侧一个着绿衣的美人想是有些醉意,手一斜,酒杯中艳红的葡萄酒洒了出来,沾到刘曜的衣袖上,那美人惶恐的跪下请罪,刘曜浑不在意,摆摆手表示无碍,又接着对云冉说,“既如此,明日西域请来的高僧在未央宫宣讲经法,你便一同来听罢。”

      “皇上千里迢迢请了来,这高僧定有不凡之处,臣妾是一定要去的,”云冉笑道。

      这时,羊后回到宴席之上,换上了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并没有刻意装扮,举手投足的风采依旧是艳压群芳,她温婉地免了众人的礼,坐到刘曜身旁,“臣妾来迟了,皇上恕罪。”

      刘曜伸手拦住她的肩,亲昵地说,“一定是袭儿那孩子太磨人。”

      羊后笑笑,满是做母亲的慈爱,“是了,袭儿总是缠着臣妾抱,乳母反倒靠后了。”

      嬿淑仪为刘曜与羊后各斟了一杯酒,笑道,“皇上、娘娘的福气真是羡煞旁人。”

      羊后拿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蜜瓜吃了,嬿淑仪乖巧地递上帕子伺候羊后净手,羊后说道,“钟月宫已整修一新,明日便让嬿淑仪搬过去,皇上说可好?”

      刘曜点头,“皇后做主便是。”

      嬿淑仪满心欢喜地谢了恩,羊后又道,“宜贵人,你与嬿淑仪虽则曾是主仆,但到底同住一场,你可要好好送她一送,过去的不睦也就算过去了。”

      宜贵人紫涨了脸,喏喏道,“臣妾从不敢薄待嬿淑仪。”

      嬿淑仪也说道,“宜娘娘驭下宽和,臣妾从不敢忘恩。”

      “这就是了,”羊后欣慰地笑,“否则这般器小,如何教养得好清河公主?”

      提到公主,宜贵人一怔,忙道,“臣妾无有一日敢忘娘娘教诲。”

      刘曜极少理会后宫之事,只说道,“来,这龟兹国的舞娘舞技极是精彩,专心欣赏才是。”

      异域风情的笛声响起,如逗蛇人的曲调,柔媚灵巧,仿佛直钻入人心里去,身段玲珑的舞姬随着笛声轻舒手臂,款送纤腰,一把天然鬈发蓬松地散到腰际,随着她的舞动如海藻般轻轻荡漾。

      莲岸在云冉耳边小声说,“方才皇后的话,怎么我听着有些颠倒……”

      云冉看着刘曜专注于歌舞的神情,轻声道,“皇上都不在意,你我切莫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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