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木怀叶恩

3、第三章

　　第三章
　　过了这一阵，办公室里面陆陆续续的人基本上已经来齐了，井原平这个八卦男肯定早已经向众人通报了最新消息，看到夏明亮从阮队的办公室里面出来，大伙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只听阮队对大伙介绍：
　　“这位是新来的法医办主任夏明亮同志，严主任调职后就由他接手法医办的工作，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法医办配合的地方都可以和夏同志进行沟通以取得配合。。。。。。”
　　阮队一口一个夏同志，喊得要多顺口有多顺口，夏明亮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同志”呢，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
　　还好刑警队办公室里面的人本就不多也不复杂，三言两语介绍完毕，得知阮队要和夏明亮一起再去现场，周易龙不得不提醒道：
　　“队长，这个案子可是连结案报告都已经出来了，这小夏初来乍到的就先去这个现场，到时恐怕在有心人那里落下话柄，以后小夏的工作也不好开展。。。。。。”
　　阮队还没说话，夏明亮倒是一副“好好先生”般的口气说：
　　“我知道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只是出于手续上的需要到现场去复核而已-----我知道周哥的顾虑有道理，我会注意的。”
　　出于一种不可言说的考虑，阮队并没有和他往常一样让老周和他一起，而是自己单独和夏明亮准备出发，看到一边的韦晓鸿欲言又止，阮队神色淡然，语气颇有不屑：
　　“放心，我不会干什么违反规定的事的，还有，不管是谁，想伸手到我们刑警队内部来干涉正常的工作流程，他就得有心理准备看自己玩不玩得转，我就不信他能啃得了老子的鸟毛一根去！”
　　车子很快拐上了去往目的地的道路，夏明亮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席，抓紧时间将手上的资料翻得哗啦哗啦响-----那是夏明亮从办公室里面带出来的陆兆阳意外身亡案的各类检验报告和结案陈词，虽然只是复印件，但对其中的信息含量并无太大的影响，百忙之中阮队抽空转过头去瞄了一眼对方：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没有？”
　　夏明亮基本上是一目十行的扫过A4纸上的字体，十几页的资料，不会就翻完了，他抬起头，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些资料上没有任何纰漏，如果依照这些资料的话，那严师兄的结案报告就没有任何问题。”
　　阮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资料不齐？或者是鉴定报告少了几页？”
　　夏明亮摇摇头，
　　“我不知道，从页码上面看来这些资料和报告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对于很多关键性的痕迹，这上面说的很模糊，我想以严师兄的专业能力来讲，对各种痕检证据应该不存在他没有搞明白的问题，那就只能说明他的这份报告不够严谨的原因来自于他另外的考虑。。。。。。”
　　阮西林冷哼了一声，
　　“不够严谨？不够严谨怎么会不作处理却让老严马上调离法医办让你来接手。。。。。”
　　发现这句话把夏明亮也一竿子给扫了进去，阮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补救：
　　“啊，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
　　夏明亮又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我知道你不是在说我，就是因为严师兄已经干不下去了才要我来接手嘛，放心，我就只是去看下现场而已，不会改动严师兄的结案报告的”
　　阮队郁卒了，关键是他还不能鼓励这个小子说“去，去把老严的结论推翻吧哇哈哈哈，以铁一般的事实告诉老严他也有搞错了的时候哦吼吼吼。。。。。”当然，这只是阮队内心的脑补而已，这才是更让人蛋疼的地方，想想都让人气闷，从内心深处来讲他非常明白，这个夏明亮坚持要再一次去现场的行为与他刚才的语言完全是背道而驰，但是作为一个理智而成熟的成年人，小夏在这些小细节上表现得滴水不漏，更没有在言语上给予别人有任何可乘之机。。。。。看来这个小子并不像他面上显露出来的那样单纯小白，阮队在心里小小的嘲笑了一下自己，开玩笑，能被严同息看上并推荐而来的人物，除开良好的专业素质和过硬的业务能力之外，一些从事此种行业所需的内敛品质也是不可或缺的，谨慎但务实，嘴严但充满怀疑精神。。。。。。但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会和“小白”这种词语扯上关系。
　　陆兆阳生前是“大安国际贸易公司”的财务办公室主任，所有“大安国际”进进出出的资金流动，财务盈亏，投资渠道，甚至一些灰色收入，明帐暗帐，可能没人比他更清楚，包括大安国际的财务总监苏意文，因为苏意文签字经手的大部分合同和材料几乎都是先由陆兆阳经办，陆兆阳从大安国际起家的时候就跟在老大屈盛安手下，可谓是元老级人物，但是他本人年龄并不算是很大，只比屈盛安长三岁，还不到四十岁-----说这样的壮年男性会死于性兴奋诱发的心肌梗塞，真是放屁都没人相信。
　　夏明亮听完阮西林的介绍，嘴唇动了动，没说话，阮队从眼角的余光瞟到他的表情，不由得追问：
　　“有话你可以直说”。
　　夏明亮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的小眼神一瞟，阮队只觉得心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也许你不会喜欢听到我接下来所提出的论证。。。。。。。”
　　阮队斜眼睨他：
　　“小样，我看起来就那么小气？听不进不同意见？你尽管把你的考虑都说出来，集思广益，也许之前我的思路也确实有某些局限到的地方。”
　　夏明亮这才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据来自权威杂志和可靠的实验报告证明，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人类饮食结构发生的变化，譬如心脑血管疾病和糖尿病，肥胖症等多项疾病都呈现出高发状态，和年轻化趋势，尤其是三十五岁以上的男性，在罹患冠心病，中风脑溢血以及前列腺炎等疾病的发病率都呈现出逐年上升的趋势，在2008年的时候，三十五岁以上的男性因罹患以上几类疾病而导致的死亡率到达12%，致残率达到9.5%，更别说近几年中前列腺炎的发病率在成年男性中更高达48%，也就是说几乎是两个成年男性在一起的话，其中一个就可能患有前列腺炎。。。。。。。”
　　夏明亮转头看了他一眼，以一种“实事求是，科学求真”般的诚恳神态说明：
　　“当然我并不是在暗指阮队长可能会患有这方面的隐疾，我只是想举例说明就算是几率很小，但是陆兆阳死于意外的可能并不是没有，所以严师兄的报告不一定就是违背他本心的，他之所以不乐意签字，或许只是因为他觉得是受到了外力的影响，或者是要求而已。”
　　“。。。。。。。”
　　这确实是个不那么让人喜欢的论证过程，阮队长内心瞬间就以马教主的心态咆哮飙泪了：“尼玛老子才没有前列腺炎，你才隐疾，你全家都有隐疾，什么例子不好举，居然用前列腺炎这么诡异的病因。。。。。。。夏同志你果然还是刚从校园里面出来吧，怎么能对一个市刑警队的大队长的X能力提出这么红果果的质疑，而且还是当面直击。。。。。。。。”
　　膝盖中了一箭的阮队风中凌乱了，偏偏夏明亮还解释得滴水不漏，人家只是举例说明案子而已，案子案子，想想案子，阮队心里面咬牙切齿的想：
　　“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知道你举的这个例子简直是污蔑，红果果的污蔑。。。。。。。”
　　阮队长完全忘记了要怎样一种诡异的状况才能让他证明自己的身体一点这方面的问题都没有，要知道，但凡是男人被质疑到这种问题，那理智就离他而去了，他就被马教主附体了！那都是关系到国家主权一般绝对的寸土必争，寸步不让，“头可断，血可流，泌尿科疾病不会有，雄性威风不可丢”！
　　阮队对于自己上赶着找不自在的“犯贱”行为非常的无语，为了尽快的终止这个错误，他只得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其实对于阮队心中的各种纠结各种凌乱夏明亮完全是没有感觉的，在他看来，阮队的身体状况应该非常良好，除了因为熬夜导致的皮肤暗哑和少许的黑眼圈外，阮队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对眼前的工作环境适应良好，至于他所举的的例子。。。。。他举的例子有什么问题咩？
　　车厢里面终于安静下来，阮队决定在这个小子跨入案发现场之前他都要保护好自己的膝盖，以免中箭。
　　车子很快拐入了陆兆阳生前居住的碧水小区，这个小区位于城西稍微偏向城外一点，地势不近不远，价格也不属于很离谱，很符合他在大安国际的身份收入。阮队和夏明亮把车子停好后，到小区入口处的保安亭出示了证件，很快就被放行了，毕竟这个案子才发生没多久小区的保安们对这个状况都记忆犹新。
　　电梯缓缓的升上25楼，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两人间的沉默被无形中放大了。阮西林不是那种没话找话说的性格，而夏明亮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只是在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后，递了一双塑胶手套给阮队，在自己的手上也带了一副-----这是比较稳妥的做法，其实这个案子的结案报告都已经出来，按道理说对现场的保护都可以撤掉了，遇到一些心急的房主，甚至已经开始尽快打扫房间以求尽早摆脱晦气------但是眼下这里看起来还没有任何变动。
　　深红色的防盗门沉默不语，只有门上还有警方布置的警戒标志暗示着在这套房子里面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一般说来，只要案子已结，房子的主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消除这些警戒线之类的东西，毕竟这些标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着不详的意味，只是眼下这套房子的主人已经魂归渺茫，也就没有人来关注这些细节了。在等待阮队开门的短暂时间里，夏明亮深呼吸了几次-----像是在进行某种简单而虔诚的仪式-----他是无神论者，不信鬼神之说，也许他自己心中有着某种信仰和力量，但绝不是来自于虚无中飘渺难觅的神神鬼鬼。
　　阮队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但没问，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他一眼。
　　房间里面还保持着案发时的原状，除了卧室里面稍稍有些凌乱，整个客厅都收拾得非常整洁，布艺沙发套非常平整，是一种暗红色的团纹锦簇暗花，与深色原木的博古架相得益彰，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夏明亮看了下，题字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在客厅的角落里面摆放着很大一盆的阔叶绿植物，在主人的生前被照顾得很好，独自在窗帘边散发着勃勃生机，夏明亮缓缓的沿着客厅走了一圈，看到分隔客厅与饭厅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着一些瓷瓶或者是小摆件，他不是专业人员，分不清这些东西哪些是真的古董，或许是仿品，但是看得出来这些装饰品的做工都很精细，从它们的清洁程度看来，也被主人照料得很好。
　　总之，从客厅的种种迹象看来，这个陆兆阳在生前可能是位颇爱附庸风雅的人士，要知道在他这个年龄来说，喜欢这种风格的装潢算是比较小众的偏好了。以夏明亮的眼光来看，他的家具电器等等都属于中等偏上的品质，非常符合他在那个什么“大安国际”的合法收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阮西林看夏明亮在客厅里面很仔细的到处查看，似乎并不急于去案发的第一现场---卧室，前面的两次现场勘察中，痕检组的人都把重点放在了卧室里面，毕竟那里才是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死者是自己发病而死，除了当时和死者在一起的女性之外，没有别人，没有打斗，没有争执，客厅里面一切安好，甚至采用联苯胺检验过------确确实实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可疑的痕迹。
　　但是看夏明亮的样子，分明是觉得这个客厅有可疑之处，阮西林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个客厅。。。。。有什么不对吗？”
　　夏明亮一边看一边摇头，
　　“不，没有不对，这个客厅很正常。”
　　阮西林有些疑惑：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在客厅里面，而不是直接进入第一案发现场？”
　　夏明亮停下脚步，大概是思忖了一下，转身往里面走去-----但是他还是没有往卧室走去，起初阮西林以为他是找不到主卧在哪里，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夏明亮是直接往厨房走去，他看得很仔细，甚至打开上方的橱柜门，用目光挨个挨个的扫了个遍，这还不算，他还把下方的橱柜门每扇都打开，用戴了手套的手指挨个摸了摸那些雪白的瓷碗和瓷碟，再一一还原。然后再到卫生间里面去照此操作了一番。。。。。。
　　如果不是他戴着白手套，检查的手法很专业的话，阮队简直要认为此人是前来购买二手房的买主，正对前主人留下的各种配套设施做仔细的排查，而自己则很像是二手房的房产中介，只差对他来一句：
　　“亲，我们保证都是原装进口哦亲，保证没有经过任何损坏和变动哦亲。。。。。。”
　　阮队被自己的脑补给雷了一下。
　　夏明亮终于步入了卧室，阮队也跟了进来，说实话，他从内心深处来讲是很希望这个人能从哪个地方找出一点之前没有注意到的蛛丝马迹来，然后可以给这个已经定性的案子提供一些不一样的可能性。。。。。。。。虽然从严同息的工作履历来看，经他勘测过的现场，出现漏检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结果夏明亮只是指着床边的一个小茶几问：
　　“当初在这上面的是什么？”
　　阮队对当时的情形记得很清楚，
　　“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开着机的，其他的没有了。”
　　夏明亮抿了抿唇，
　　“那你记得当时电脑的界面是什么样的吗？是在待机的桌面上还是打开了某个窗口？”
　　阮队只用了半秒就回忆了起来，
　　“是待机桌面，没错我能肯定，因为我知道这个人是‘大安国际’的财务人员，他的电脑里面可能有比较重要的财务信息之一类的东西，我特别留意了一下，怕不小心泄露了别人公司里面的数据或信息，所以我敢确定，当时电脑是开着的，停留在待机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