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木怀叶恩

2、第二章

　　第二章
　　因为这个案子的事情，阮西林晚上休息得并不好，早上开车上班的时候他不得不适当的降低了车速，到单位上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刑警队的工作时间是弹性的，有案子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熬夜加班是常事，有时候一个案子没完另一个案子又接着来了，十天半月回不了家都有可能，难得遇到没有案子的空档，对于警员们的上班时间领导们一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但阮西林仍不死心，哪怕这个案子已经进入结案程序，他还是想再把所有的资料过一遍，以备将来万一。他冥冥中有种感觉，“这事儿没完”。
　　他不知道这事儿惊动了哪一尊大神，但是无论出于哪一种考虑来说，眼下这一步棋已经是进入死胡同了，不知是不是与那个明年即将调任外省的xxx有关。。。。。。。要不他哪天抽时间再和老戴聊一聊。。。。。。
　　直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阮西林都还在思考这件事情，嗯，待会还得去老戴的办公室和他多聊下才行，这个老东西，当初的时候拍着胸脯对他说让他放开手脚去弄，结果呢，弄成现在这种不上不下，进退不能的局面，还害得老严也跟着吃了挂落，弄去了别的单位，甚至到了国外-----当然不排除是老严他自己也早就盼着这个机会老久了，但是不早不晚的，偏偏选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这就不得不让人生出一种“故意”的错觉了。。。。。。
　　办公室里面安安静静，只有昨晚在办公室里面值班的井原平坐在电脑面前，被三个电脑显示屏映照出绿油油的脸色和头顶上的鸟巢都充分证明了此君昨晚又再次与游戏，□□，CS或是岛国爱情动作系列片度过了一个充实而又平凡的不眠之夜------哦，你说作为光荣的人民警察怎么能在值班这种神圣的时刻从事这些无聊而又有些三俗的活动？NO!要知道精神文明建设也是□□和谐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众多技术宅男宅女在网络上进行的各种YY 活动交流观摩减少了多少不和谐不文明的不稳定因素呀。此刻看见顶头上司走进办公室，立马抬起头来对他神秘兮兮的用眼神一指：
　　“喏，头儿，找你的。。。。。。”
　　阮西林“唔”了一声，这才发现在靠近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地方，正端坐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对方显然是听到了他到来的声音，将身体转向门口，站起身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好，阮队长，我叫夏明亮，今天前来报道。”
　　阮队长在一瞬间愣住了，对方那微微弯起的眼角犹如一道新月，瞬间击中了阮队长心里面某个难以言说的审美偏好，阮队只觉得自己从背脊处窜起一股微弱的电流，连带着连心脏中的某处都生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快感-----没多久阮队就知道了，那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啊。如果夏明亮是个女孩子，也许阮队当时就明白过来了，但阮队正在为手上的案子焦头烂额，并未多想，只是隐隐约约的有种感觉-----这小伙子，长得怪招人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阮队轻咳了两声，才让自己的喉咙回复正常：
　　“你好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嗯，其实报道的话直接到行政办公室就可以了，不用专门在这里等的。。。。。。”
　　“哦”，夏明亮微微侧了下头，脸上礼貌整齐的表情让他的这个动作霎时间带上了一点类似于“撒娇”的意味，
　　“我是严师兄带来的，他叫我先到你这边来报个道。”
　　阮西林立即在心里更正，刚才觉得此人有点“撒娇”什么的一定是自己晚上没有休息好而产生的错觉，像严同息这种家伙介绍来的接班人，还从事法医这种听起来就让人肌肤站满寒栗子的职业，怎么可能和“撒娇”这么软萌的词语扯上关系？？？------哪怕他长得看起来很招人也不行！！
　　心念电转间，阮西林想了很多，严同息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会离开国内，反正眼下这个案子已经签字结案走入了死胡同，立马新派一个人接受是不是意味着新来的人可以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和立场重新介入此事？不对，连在这个位置做了七八年的严同息自己都没有能抵抗住上面施加的压力，眼下这个看起来似乎更适合演艺行业青春饭的的菜鸟能比他还牛逼？不太可能吧，那他让这个叫夏明亮的家伙专门到这边来报道是什么意思呢？这个死基佬，要走了都舍不得放个痛快话出来，直接告诉自己他的打算会死么？很掉价么？嗯，也许对严同息来说，直接告诉别人自己的打算就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情，而掉价这件事情比死还让他觉得痛苦。。。。。。
　　阮队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手脚麻利的将别人引入自己的办公室，无视井原平那双充满了好奇与求知欲，也就是俗称的“八卦”眼神，“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给对方倒了杯开水，在不需要熬夜的时候阮队一般是不喝茶的，喝茶喝多了会让人的神经对茶多酚和咖啡因敏感，降低茶水提神的效果，虽然眼前的青年看起来就不像是爱喝茶而应该是爱喝那种几十块一杯贵得要死而难喝得要命的叫做“咖啡”的东西，但是抱歉，阮队的办公室里从来不会准备这些东西。
　　“呃，小夏是吧？既然是老严推荐来的人，我就废话不多说了，对于陆兆阳的案子，你了解多少？”
　　夏明亮接过开水后，出于礼貌喝了一口，随即发现队长从热水瓶里面倒出来的开水显然是隔夜的，不过用来解渴倒是刚刚好，听到阮队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就直接切入正题，他不由得想起在过来之前的严师兄告诉自己的情况。
　　“这个姓阮的家伙你不用对他太客气，这个家伙一直认为自己就是新时代的警队精英，破案先锋，好像整个A市离开他天都要塌了一半似的，他就不看一看，眼下A市的大环境是什么样子了，陆兆阳的案子由得了他吗？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戳某些人的痛脚！我不签字？我要是不签字他更要拿自己的脑袋去撞石头！你不信？不信你看，小夏，到时候你去报道的时候他不拉着你第一句话就问陆兆阳的案子我严字倒过来写。。。。。。”
　　果不其然-----夏明亮脸上的神色倒是淡淡的，对于阮西林的问题，只采取了比较谨慎的回答。“师兄给我稍微提过这个事情，但是因为当时还没有正式的文件下来，也不一定就是我接手这个案子，出于保密条例的需要，并没有告诉我很多有用的信息。”
　　阮西林才不相信严同息会在一份不符合实情的鉴定报告上签字后心甘情愿的离开，他一定会留下后手的，半途而废根本不是这个人的风格。这个家伙在某些方面简直像是有强迫症，所有的实验器材和文件资料一定要摆在他习惯的位置，包括在解剖尸体之前应该带上的隔离手套和防护服都要按照固定的顺序摆放否则他就会浑身不对劲，一定要调换过来后再穿上，否则他会拒绝进行下一步。。。。。对于这么一个带有鲜明性格特征家伙来说，强迫他放弃自己认定的，关键是符合实情的鉴定结果转而言不由衷，简直就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稀奇。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琢磨了一下，顺便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对面新来的法医办公室领头人，虽然个子稍微有些单薄，不过这种身材与他身上的米色毛衣非常相合，短短的碎发下斜眉修长，关键是他的眼神，非常的清澈，阮队因自身工作的性质，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不少交道，对于看人识物有种比较精准的直觉，一般来说，拥有这种眼神的人，大部分性格都比较单纯，直接，不会有过多阴暗的想法和思维方式，那些早早在社会的大熔炉里面被现实压力打磨得疲惫不堪或者是对于某种欲望长时间求而不得的人，哪怕他们穿着昂贵面料的外套，也掩饰不住眼神里面的沧桑和疲倦。
　　可是好看有什么用，阮队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法医工作可不是只在办公室里面写写报告，或者是在实验室里面穿着白大褂，戴着白手套，拿着实验用的试管摇来摇去间或装13兮兮的观察一下就完事了，事实上，绝大部分时候，法医官和痕检组的同事都得和他们一起出现场，赶夜班，不论是荒山野岭或者是垃圾场乱葬岗，手提几十斤重的检验箱翻山越岭或者钻入暗无天日的下水道或者在湍急的河流，绿油油的死水潭中寻找各种各样的物证，痕迹，甚至尸体碎块。。。。。。总之从事这个行业是个高度考验人精神意志强度和体力强度的活儿，那些电视上面演绎的充满禁欲意味的制服系诱惑或是荷尔蒙散发体一样风度翩翩的外科大夫形象。。。。。那当然是存在的，但前提是你在一具在水里面已经浸泡了几个月或者被弄成好几块的人体组织器官现场展览面前还提得起念头来装13的话。
　　眼看阮西林不出声，夏明亮也并不着急，过了一会，阮队才开口，声音有些疲惫：
　　“你师兄为何会离开我们这里的法医检验办公室，相信你也很明白，我不知道他对你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会交待你来接手他的工作，我只希望。。。。。”
　　希望什么呢？希望对方继续严同息的路子，在一份不是出自本心的报告上签字然后得到一份本不想要的所谓“优待”？还是说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坚持不签字，那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结局？阮队自己都沉默了，也许这是他自参加工作以来所面对的最纠结的问题。
　　他说不出要对方装作不知情的话，毕竟现场的情况摆在那个地方，说是意外死亡真的是在侮辱刑警队的智商，或许很多时候的人们真的是“难得糊涂”，并不是人们不想糊涂，而是当这个世界与自己的某些原则和认知产生冲突的时候，糊涂意味着退让，意味着失败，对阮队这种职业的人来说，更是某种程度对自我的否定，所以他才会那么纠结啊。。。。。。。。
　　夏明亮大概能够理解对面这位刑警队长此刻的想法，过来之前，严同息已经和他有过比较细致的沟通。他只是轻轻的接过阮队的话头：
　　“师兄要我过来的时候已经让我有一定的心里准备了，说实话，既然师兄已经在鉴定书上签了字，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我们眼下能做的，只能是等待，很多时候，问题的答案不一定是马上得到的才是最好的，阮队，其实师兄在这件事情上为何会作如此处理，你应该比别人都能理解他的苦心。”
　　阮西林把嘴里涌上的苦涩硬生生的用白开水咽了下去，苦心，是的，去他妈的苦心，要不是因为严同息的苦心，他可能早就冲到上面去越级处理去了。。。。。哎，算了算了，老严都走了，他也只有暂时把这口气给咽下来，要不就像对面这小子说的，辜负了老严的一片苦心。
　　想通了这段，阮西林总算是缓过劲来了，他这才收拾好心情，向夏明亮点了点下巴，
　　“不说这个案子的事了------那老严叫你过来是干嘛来的？我这里可不包办法医办那边的入职手续”
　　夏明亮此刻才在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脸上眉目的生动表情，阮队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可爱”这个词。。。。。
　　擦！难道是老子看人的角度不对？阮队如此安慰自己有点奇怪的念头。
　　“陆兆阳此案虽然师兄已经签字，可是作为交接程序上的需要，我还是要去复一遍现场，阮队长，可以麻烦你开车送我一下吗？”
　　在阮队以为夏明亮刚才的表态是暂时放弃了的时候，夏明亮却浅笑吟吟的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接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