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霞影红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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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午后，碧空如洗，连南归的雁也不见一只。日光暖洋洋地晒在人身上，夏日的鸣蝉归于寂寥，空气里弥漫着静悄悄的慵懒。即使心里想着秋高气爽云云，高华也爽利不起来，只想着待皇帝走后她就要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好好的睡个午觉。
“父皇果然不会医病么？莫不是在骗高华？”高华一只手拉着皇帝的袖口追问，另一只手抬起来掩住小口，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高华两字出口，直接成了“啊娃”。
“高华跟着母妃去歇午觉吧。”皇帝拍拍高华抓着他袖子不放的小手，“朕去看看静妃。”
李嫔连忙示意嬷嬷把高华抱下去，而后向着皇帝福身道“妾恭送皇上”，姿势标准得近乎刻板，便是浸淫后宫多年的老嬷嬷也挑不出一丝差错。
御驾出了玉芙宫，径直往瑶华宫去。两宫离得有些远，就是抄近路也要横穿过御花园，皇上单手支颐正打着盹，忽闻一阵婉转歌喉。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女子的声音又甜又亮，一首《西洲曲》唱得比之教坊里惯常的调子略高了一分，每句又快了两拍。原本婉约悠长寄托着满满相思的民歌，经这么一唱，倒是清亮欢快了起来。
皇帝依然闭着眼假寐，只问陈忠：“是哪个？”
陈忠早在刚刚听见歌声时就着人去看过了，回答道：“皇上，是瑶华宫的江采女。”
“哦？”皇帝思量片刻，并不记得有这么个擅歌的采女，“你刚说她是瑶华宫的？”
“是。江采女住在瑶华宫的后殿玉茗殿。”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歌声还在传来，少女美好的音色缭绕在所有人的耳边，虽未见其人，单听着这歌声，听者便能在心里大致勾勒出一位清丽少女的身形。
“走，去看看。”皇上睁开眼，眼里闪过兴味，“御辇且留在此处。”
皇帝只带了陈忠，循着小路往声音的来处去，及至沉香亭附近，便见一个宫嫔带着两个小宫女立在亭子里唱歌，那宫嫔背对着这边，尤自唱得欢悦，似乎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过来。
这宫嫔便是江采女了，只见她梳着双缳髻，身着一袭杏色罗裙，腰束得有些紧，越发显得盈盈一握。
“咳。”皇上一个眼色，陈忠轻咳了一声。
江采女这才转过身来，惊见一身团龙纹宝蓝常服的皇帝站在面前，忙跪在地下，战战兢兢道：“妾……妾不知圣驾在此……皇上恕罪。”
“朕倒不知这样好的歌喉竟也是种罪过。”皇帝笑道，“你且起吧，不用如此。”
“谢皇上。”江采女扶着小宫女的手站起身，因着皇帝略带调笑的话，一张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竟也带了几分艳色。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这两句词倒是应了爱妃的模样。不知爱妃是打哪边过来的？”
“妾玉芙宫采女江氏。”江采女答道，手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袖。
见江采女攥衣袖的小动作，皇帝忍不住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袖口被高华扯出的皱褶已经淡了。
“朕恰要去玉芙宫，爱妃此刻回去么？不如一道？”说着，作势要走。
“妾不敢。”江采女嘴上说着不敢，脚下却丝毫不慢的跟上皇帝的步子。
“爱妃穿偏红的颜色很好看呢。”皇帝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陈忠，回头将今年苏州府进上的霞影红罗拿两匹给江采女裁衣。”
江采女身上穿的衣料在宫里确实不算好，如静妃那样得宠且位分高的的妃子，这种料子一般都是赏给贴身宫人穿的。霞影红罗是苏州府今年新制的衣料，轻软细腻，尤为难得的是颜色染得好，深深浅浅的红色杂在一处，浑然天成，像是霞光云影映在江水里的颜色。霞影红罗要染得深浅合宜并不容易，宫里总共只得了三匹，皇上竟拿了两匹赏给江采女。
皇上携江采女登上御辇，江采女并不推辞就坐下了，她虽念书不多，但也会唱柳三变咏班婕妤的词，“应是帝王，当初怪妾辞辇，陡顿今来，后宫第一妖娆，却道是昭阳飞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容不得拒绝。她一直被静妃打压见不着皇上，难得今日得见天颜，该当好好把握才是。
皇上上了辇后继续打盹，一路无话。不一会儿，就到了玉芙宫，皇帝径自往静妃处去，江采女知趣的告退回了玉茗殿。
静妃卧在榻上，听得巧书说御驾过来了，心里正自欢喜，却又闻得皇上竟是与江采女同来的，江采女还上了御辇，静妃的心口又狠狠地抽痛起来。
皇上一进来，就见静妃打散了头发拥被坐在床上，也不知是犯病的缘故，还是气的，脸色煞白。估计还是被气的，他携着江采女同辇回了瑶华宫，就如打了静妃这个一宫主位一记响亮的耳光。静妃这两年也是有些恃宠而骄了，不过一介妃子，也想要把持后宫了么？去年大选进宫的江采女自从分到了瑶华宫里，竟是再也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过面，衣饰也都寒酸的很，皇后向来不屑为难小妃嫔，这必然是静妃有意打压了。
“爱妃怎么坐起来了？”皇帝满脸关心之色，亲手扶了静妃躺下，又给她掖好被角，“你身子弱，偏还这样不知爱惜自己，若是着了凉可怎么是好？”
“皇上又取笑人家！人家哪里就那么弱不禁风了——”见皇帝这般小意温柔，静妃瞬间将什么心疾什么江采女都抛去了九霄云外，露出小女儿状娇嗔。
“苏州府新进了霞影红罗。色泽极称爱妃这如雪样的肤色，朕叫人给你拿一匹来裁秋装可好？”
陈忠听到此话，忍不住嘴角一抽，最近朝政清明，皇上这是闲得没事找事了。
静妃尚不知江采女得了两匹霞影红罗，还以为自己这是头一份呢，冲着皇帝嫣然一笑，也不起身，就这么躺着说了一句，“谢皇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霞影红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