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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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到处都是剔透冰柱料峭地倒挂在门柱边角，水晶般星罗棋布，在阳光淡薄的温度下隐没成淡淡虚影。地表隐约透出些蕨类植物的葳蕤绿意，更多的地方被冰屑深深浅浅地铺盖住，构筑成一片隆冬冰封而又须臾消融的景象——尽管季节还远远未到。
木屋里的彼得已经醒来很久了。
刚一睁眼，他就明显发觉室温没昨天冷得那么厉害了。估摸着兴许是积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他想要抬起头察看一下窗外的情况，但被人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个晚上，他压根就动弹不得。
克莱尔整个人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
彼得大半个身体都被她不由分说搂在怀里，窄而紧实的腰杆上横着她的左臂，再往下是半截浑圆饱满的大腿，从半敞睡袍里露出来，勾着他枪伤未愈的膝盖。她下颌结结实实枕着他的肩膀，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吹散在颈窝。
幸亏克莱尔没有说梦话或者打呼噜之类的坏习惯，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据说脾气不太好的人睡觉时总是出奇安静，彼得这回对此深信不疑。他尝试着轻轻拨拉了一下她在肚皮上来回磨蹭、似乎要移向胸膛的手，得到的回应只是从鼻腔深处发出的一声浓重的闷哼。他再接再厉，准备抽出自己的双腿，不料眨眼间她就被惊醒了。
“唔，早上……”剩下的那个“好”字尚未出口，有什么东西就重重顶上了彼得的心口。莫名其妙挨了一记直拳，他捂住吃痛的部位，低头朝她看去，虽然不是很理解，还是识趣地停下了从她身下抽离的打算。
克莱尔还没完全清醒，混沌中感觉到旁边躺着个活人，源源不断散发着体温的热量——是的，“活着”的人，这可是个再新奇不过的体验——身体本能的第一反应让她起先就抡起一拳砸了过去，意识模糊间恍恍惚惚，反手往习惯性藏着武器的枕头底下摸，指尖触及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克莱尔一骨碌爬坐起来，头脑彻底凛然，前一晚游散的回忆陆续被捉了回来。
“你干什么？”她五指插进发隙间头疼地抓了抓头发，转眼看向彼得。他自从她翻身的那一刻就立马躲得远远的，按着胸口龇牙咧嘴地盯着她紧攥的拳头。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又要对我……”
彼得不易察觉地翕动了一下嘴唇，绷直的后脊梁松弛下来。
空中还透着凉丝丝的寒气，他重新挪动到克莱尔边上，蹑手蹑脚地钻进被子里取暖，“如果你没有起床气，我想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总而言之，雪好像已经停了，没像你说的那样下上个三天三夜。”
克莱尔懒得跟他再说些没营养的废话。半张脸因为僵固的睡姿已经没了知觉，她扑到洗手台前，镜子里的红发女人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没血色，做不出表情的面容更加显得麻木不仁。
她一晃神，有那么一个瞬间竟觉得对面的女人过于陌生，尽管和她做着一样的动作，可是跟自己并不相像。
日近晌午，屋内采光极佳，克莱尔神情委顿地刷着牙，尽力不去过多地思虑自己为什么会浑身酸疼——她肯定不是对未成年人干出了哪种违背伦理道德的事儿。毕竟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彼得肯定会在她耳边连续不断地谴责上好几天。
现在，他难得没什么动静。
她吐出一口薄荷味浓郁的白色泡沫，眼前突然一暗，从窗外射入的净亮光线被人挡住了大半。
“壁炉还是没法点火，但我们可以去买东西吃了。”
彼得她身后蹲了下去，费力地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头也不抬，“你还想喝蜂蜜啤酒吗？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但肯定能买到点儿汉堡包……没有蜂蜜啤酒的话，我再给你带一盒鸡腿怎么样？”他还在为她施舍的鸡腿耿耿于怀。
为了避免追踪，克莱尔不敢用任何一家银行发行的信用卡，大部分的现金都跟着自己的宝贝枪械们被复仇者收缴了，这几天他们一直靠她藏在内衣夹层里的几张大额面值钞票、和一些琐碎零钱过活。
当然，她还没告诉彼得，他去购物用的纸钞全是从内衣里取出来的。
他出门的时候总要找她要些钞票，回来时除了必要的食物和家用品，还会带一张写满圆珠笔字迹的便签纸。上面列出的账目和找零全都分门别类、有条不紊。
“就按我们以前吃的东西买，没有的话就算了。……对了，你是不是经常帮你妈妈跑腿？”克莱尔用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同时偷偷探手进内衣夹层掏钱。
未曾想，彼得的神色立即黯淡下来。
“我和我婶婶住在一起……是的，我确实总帮她买东西。”他好像不大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一笔带过般匆匆说，语气也远没有以往那么活跃了。
克莱尔心领神会地不再追问下去，况且现在钱被她拧成一卷捏在手里，谈话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虽说还不知道他的遭遇，但她能够明白他的心情。如果她被人问到有关父母和弟弟的事情，也不会乐意继续往下说些什么的。
把还残存着自己体温的纸钞塞给彼得之后，桌角沉寂了好几天的手机倏然震动起来。
“你抓到他了吗？”接起电话，标志性带着鼻音的高傲腔调就冒出了扬声器，让克莱尔意识到说话的是诺曼·奥斯本——付钱让她捉来蜘蛛侠的委托人。
“抱歉老兄，这宗交易告吹了。”
既然没有了合作的可能，克莱尔显然十分缺乏向对方表达尊敬的兴趣，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客气，“你可从没告诉过我蜘蛛侠是个孩子。我不对两类人下手，未成年人和真正的好人。”
彼得走到门口刹住了脚步，一边换鞋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孩子？”
在这个称呼上停顿了不久，诺曼转而又道，“……你应该清楚，不把蜘蛛侠交给我，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
“你的这个委托已经给我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她指的是复仇者，和在门口磨蹭明显在偷听的彼得——“拜拜了，取消交易，我们可以和平分手，先生。”
她的话封死了所有转圜余地。另一头，诺曼的呼吸粗重起来，口吻不善近乎狰狞，“我会让最好的雇佣兵去找你，还有那个未成年的蜘蛛侠。”
克莱尔讥诮地翘了翘嘴角。
“我说过了，我才是最好的。”她干脆利落地切断通话，将手机隔空抛掷到毛毯边。
“谢谢你没把我交给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可是你说你不抓好人？”
这时候，门边装模作样慢吞吞系鞋带的彼得忍不住了，他侧过身抬起头，支吾着说，“但我是个……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我不是一个超级英雄吗？虽然我没有钢铁侠有钱，也没有美国队长名气大，可我……”
克莱尔转头掬了捧温水往脸上淋，担了担挂着颗水珠的眼皮，从雾蒙蒙的镜子里斜斜睨他。
“我接到任务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号角日报》还把纽约城里百分之八十的罪案都栽到你头上，你还指望我把你想象成什么样？拯救世人的小天使吗？”
抓过毛巾随便抹了抹脸面，奇怪的是一直没有收到回音。克莱尔也反应过来可能是由于这几天心烦意乱，她有些过于声色俱厉了，目不转睛在镜中和再没言语的少年对视三秒，只得不情不愿地放软了口气——
“好吧，好吧……”她单手撑着盥洗台湿漉漉的大理石硬面，另一手拨弄着同样沾有水渍的发梢，不大自然地低声说道，“虽然现在我也没把你当成小天使……至少我相信那些事儿都不是你干的。”
她说完就迅速背过身去，点了满指渐渐冷却的水，按揉着眼睑下方的肿块。
彼得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他很少被除了梅婶和学校老师以外的人夸奖，更别提这样一个恶名昭彰的逃犯了——这倒是头一回。
“呃……谢谢你？”他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室外鞋，只得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远远地看着她在镜中若隐若现的模糊面孔，“其实我早就习惯了，有时候市民朝我扔过来整个儿的番茄，我还会藏在紧身衣里带回去做三明治吃……有时候我能收到几个鸡蛋，不过通常都碎得不能吃了……”
看见克莱尔由于动作稍稍耸动的肩胛骨明显滞了半秒，
“自从经历了《号角日报》的胡编乱造，我也相信报纸上写的那些事儿都不是你干的。你还没回答我，不是你，是谁？”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持续了两天的融洽气氛一扫而空。
一个名字嘶鸣着在克莱尔的脑海里来回撞击。
面部筋肉在一个瞬间小幅抽搐了一下。她深陷的眼窝热疼肿胀得难受，吃力地捂住双目，指缝的罅隙间，金色瞳孔轰然崩裂光纹，煞白的眼仁部分逐渐犹如藤蔓延展般侵蚀上细小血丝。
“听着，小子，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她将呼吸频率调整平稳，眸中暴涨贲起的毛细血管逐步消褪于无形。冷着脸光脚来到他跟前，劈手拿过他紧攥着的钱，“你最好赶快忘了我，马上回家去，我也好接着揽活儿赚钱。瞧，这就是大人生活的艰辛，害怕了吗？你该走了。”
面对她激烈的反应，彼得难得地顿了顿，好像在酝酿措辞。
突然间，规整有序的敲门声近距离响起，震落一层薄尘，也把她从彼得接下来可以预料的长篇大论中解救了出来。她赶紧拉开门，甚至都没顾得上问一句门外是谁，跟彼得相处的几天里她太放松，以至于根本没往危险的方面想。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屋外正铺垫着一场更加磅礴的风暴。
外头站着的人仰面望天，嘴里小声絮絮道：
“哦天哪，这儿的气候真是让人恼火极了，美国居然会有这么冷的地方，我还以为我穿越到了北极——嘿，阿拉斯加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上帝，给个面子，我刚从夏威夷不远千里飞过来，能不能要求再多来点儿阳光？青春爱情电影那样灿烂又明媚的程度就够了……没反应？好吧，我算是明白了，或许我不该去找上帝帮忙——嘿，作者——我是说，这篇玛丽苏□□的作者，没人比我更了解那些为了男女主角互生情愫必备的桥段了：‘暴雪来袭相拥取暖’，诸如此类的没营养情节我早看过不知多少遍……不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已经老套得连《泰坦尼克号》都不愿意用了？你也可以学学他们直接让男主角冻死，然后给亲爱的韦德·威尔逊……和孤独的女主角一个艳阳天怎么样？”
他停止说话的时间还不如蜂鸟振翅那么长，就毫不在意地继续下去，“看来作者也不愿意理睬我……嘤嘤嘤，让我猜猜，你可能是觉得为了表现我的人物设定，打出这么一长串字太费时费力？那么让我转换一下目标，嘿，读者们——别东张西望了，就是你们，电脑或者手机前面的你们，看这儿！看我！有没有人正坐在马桶上读这一章更新？那你们跟我一样，我也喜欢一边蹲坑一边看点儿网络文学……”
没等他把话说完，对面的门砰地一声被人从里头大力扣上，溅起冰屑差点擦到他高挺的鼻尖。
他摸了摸鼻子，食指和拇指捏住半边嘴角，划到另一头做了个类似于拉上拉链的举动，然后又屈手敲了敲门：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有个叫蜘蛛侠的人吗？嗯，说老实话，我猜这不是他的本名，应该不是对吧？反正我不相信会有家长给孩子取这种名字，这有点过于羞耻了，你们说呢？跟我一起想想看，在老师分发考卷的时候，真的能够用正常的语气叫出‘蜘蛛侠’这个名字吗？肯定不行，我要是老师，早就捂着肚子从讲台笑翻到课桌上了……等等，怎么还没人来开门？”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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