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神魔之宴》镜楼

24、Act 24

　　“到底怎么回事？”亚希快步朝议事厅走去，一手提着裙摆，一手紧紧地抱着心爱的宠物黑猫，燕尾纱裙宽大而轻盈的后摆在风中摇曳，好似收拢的黑色羽翼，轻盈而曼妙。
　　“呃，罪名好、好像是私、私……通。”凯尔越说越慢，好容易才把最后那两个字挤出来，而后醒了下鼻子，语速极快地补充道：“另一方是贝黑将军。”
　　听到这个名字，公主殿下停顿了一下脚步，凝滞了两秒钟才继续往前走，原本便皱起的眉心拧得更紧。她本能地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说那个贝黑将军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自己的父王，只是个实力中等、头脑简单的鲁莽之辈；亚希一直是知道洁娜有多爱父王的，而父王也挺看重她，宫中甚至一度有过要封她为妃的传言。
　　“有些事情，我并没有办法控制……请您原谅。”
　　想起那天洁娜说过的话，以及当时她脸上那木然的神情，亚希心里闪过犹疑和迷茫，紧接着，是一丝深深的恐惧——如果这次和那次都是同一只幕后黑手所为，那家伙的目标，难道只是为了让洁娜死得如此不名誉么？

　　两分钟，亚希终于来到了议事厅门口，单手一挥，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跟往常一样，没有受到卫兵的任何阻拦。洁娜和那身材粗壮、足足有她两三倍大小的将军一起跪在地上，衣衫不整，身上只草草裹了条披帛，露出大片雪色肌肤和上头暧-昧的红痕，看上去的确是一副被捉-奸-在-床的模样。受审者四肢僵硬，一动不能动，只有眼珠子还能转一转；感觉到亚希那熟悉的气息靠近，洁娜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目中溢满哀戚之色，却无法抬头看自己侍奉了多年的公主，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看到亚希进来，王座上的魔王抬起眉头，掩去面上的厌烦之意，向自己女儿伸出手去。公主殿下垂首行礼，而后款款走上前去，越过十二名侍卫，三个领主，还有侍立于魔王身侧的那位卡德蒙阁下——她的堂兄，最后牵住父王的手，在他身旁坐下。
　　“父王，”侧身坐于父亲的宝座，亚希微微倾身，撒娇般地将身体的重量压了一部分在她的父亲身上，用清亮而优美的嗓音说道：“我刚刚听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呢。”方才经过某一名侍卫时，她偷偷地用魔法查探了他的记忆，发现自己父王没有对这次事件发过一句话，所以还有很大的余地可供她发挥。
　　“哦，什么事情？”魔王接上话头，如往常一样，冲自己的女儿露出温柔而宠溺的微笑——作为威严的代表，他极少向外展露自己的情绪，或许在他心中，唯有自己的女儿才值得这样的笑容。
　　“就是这个呀。”亚希冲跪着的美女和将军瞟了一眼，视线扫过厅中其他观众，唇角挑出些许弧度，十分俏皮地略微提高了嗓门儿：“您不是前几天就已经把洁娜赐给贝黑将军了么，为什么今天还会发生这样的闹剧？”
　　“殿下。”卡德蒙皱了皱眉，略微低下头去，单片眼镜在辉煌的水晶灯照耀下闪烁着荧绿的微光，令亚希很难看清那双一贯冷酷的眼眸中闪过的神色，他的语调亦十分冰冷而锋利，凉薄得好似利刃上的霜花。“我们从未听说此事，事实上……”
　　“你的意思是说，父王每下一道命令都要告诉你么？”
　　亚希大胆的说话令卡德蒙抿紧双唇，他偏移视线，将目光投向王座上的的主宰，却发现魔王只是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发卷，只好钳口不言。
　　但是，他不说话不代表另外几位领主也打算放弃这个计划，其中身材最魁梧的那位便上前一步，带着鼻音嚷道：“就算陛下有心把那女的赐下去，他们也不能如此公然地在皇宫里那个、呃、那个……”被亚希那纯粹而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眸一盯，再看一眼只将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完全懒得搭理自己的魔王，高大的领主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于是磕磕绊绊地咽下了最后几个字。
　　“公然什么什么的，阁下可愿发誓，从未在这宫里那个什么什么？”亚希笑嘻嘻地这般反驳——她当然知道所有魔族贵胄都不会这么发誓，因为魔王宫中永远不缺乏奢靡的宴会，应召入宫的贵族们会按照魔族的习惯肆意玩乐，绝对不会有什么顾忌。很多时候，大家甚至还会一起公开竞赛，然后评出谁玩的花样最多，谁的体力和技巧最好——对于有些魔族来说，这种赞誉值得他们吹嘘一辈子。
　　“而且，你们怎么都不想想，哪个女的会背叛父王？”意料之中没有听到任何反对意见，亚希仔细地轻轻抚平魔王陛下长袍上的一条褶皱，头也不抬地补充道：“难道父王不是魔界最强大、最英俊、最有魅力的男子么？”
　　“哈哈——”魔王发出大声朗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女儿的肩膀；他只一抬眸，跪在地上的洁娜和贝黑便向后飞起几步，身上的魔法亦随即解除，令他们可以稳当地站好。洁娜不敢抬头，只是重新跪下以额触地，垂首落下泪来；而皮肤黝黑面相忠厚的贝黑将军则一脸感激地望向魔王座边的公主殿下，目光炯炯，对面纱之下的那张面孔非常之好奇。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父王我们去喝下午茶吧。”不等其他讨厌的家伙说话，亚希便站起身来，双手拉住父亲的大手。魔王也随其立起，却在亲吻女儿前额之后宣称自己还有很多公事，让她自己先行离去。

　　我能做的大概只有这些了。
　　站在走廊里的月光下，亚希望着天顶的圆月发出一声轻叹。洁娜和贝黑跟随她离开议事厅之后马上就转身离开，那美丽的女子甚至没来得及幻化一件衣服穿上，仍旧只是披着那条薄薄的轻纱——正好她本来也就没打算跟他们说话：不管他们有没有被陷害，是被谁陷害，在魔界，从来都是凭实力说话；有没有做过，真的不重要。
　　走的时候他一直扶着她，好像比外表看上去细心多了……
　　忆起刚才互相依偎的那两个背影，亚希再次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洁娜了；至少，再也不会在这个皇宫里。不过，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想了想如果洁娜消失对谁最有利，亚希一边挠着凯尔的耳朵，一边慢吞吞地问道：“娜塔莉女士，跟那几个领主，有什么特殊关系么？”
　　“呃……”
　　“宫里的女子来自四面八方，哪个领地都有。”
　　雷尼毫不客气的说话让亚希瞬间耷下了眉头，被抢了风头的凯尔则抓耳挠腮，好不容易才嗫嗫嚅嚅地挤出一句：“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资格侍奉陛下的都是各个领地的贵族来着……”
　　“反正其他的我也不熟。”虽然父亲的所有情-妇都非常热衷于讨好她，经常送来各种好看的首饰和小点心，不过亚希确实跟她们不熟。事实上，洁娜是陪伴她最长时间的一位朋友，甚至比凯尔还要更早来到她身边——在父王不经意地提醒她洁娜的身份之前，公主殿下一直把她当成最亲近的大姐姐。虽然只要一想起她跟赛玖那件事亚希就还是很恼怒，可是仔细想想，她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罪无可恕。
　　殿下又一次长长叹了口气，她抬脚往自己的玫瑰园方向走了几步，而后慢慢停下，踯躅地转过身去。“雷尼——”她微微垂下眼帘，努力将视线投注于自己的鼻尖，声音里头满是无奈和犹豫；她知道对面的他在等待一个答案，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外表冷酷，内里却那么自信、强大而又温柔，这样的他，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吧？只是……
　　“对、对不起。”亚希紧紧闭上双眼，狠狠在自己的唇上咬出鲜艳的血色，“我、我还没办法忘记赛玖。”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无比悲哀；等到那一声在她心中荡起的余波完全消散，却又觉得格外的轻松与释然，然后，则是一丝丝的遗憾。
　　“我有说过，要你忘记他吗？”
　　亚希骤然瞪大了双眼，雷尼说的每一个字都一清二楚，可问题是她完全不明白这些字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黑猫在她的臂弯里挣扎了两下，最终跳了出来，扑扇着小翅膀悄悄离开，金色的眼眸被泪水浸透——可惜它的主人完全没留意到这一点。
　　公主殿下将双手背在身后，默默玩了好一会儿手指，这才慢慢地低声问道，“呃，那个，喝下午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