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风》镜楼

43、与“镰”重逢+伤疤的秘密

　　“你说什么？谁……唔——”
　　夕娜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端倪，可惜还没能够摆出防御的姿势便觉得双腿发软，眼前一花，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一下子歪倒在地。她的那些伙伴们亦纷纷先后坐倒，意识却仍旧十分清醒，一个个目眦尽裂，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唐岚和宋绍英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不无后怕地朝四周胡乱扫视；唐飒则第一时间朝夏冰望去，发现那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小蝴蝶这会儿正在她耳畔轻巧而欢快地扑棱着双翅，原本透明无色的翅膀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荧绿，在夜间的幽暗丛林里显得格外醒目——除此之外一无异状。

　　“唷！大家好~”
　　就在大伙儿们的神经绷紧到某个难以言说的界限时，不算陌生的声音从距离唐岚十米左右的某株木棉树荫下传出，一个人形轮廓于阴影当中逐渐显现——这是一名身量颀长的女生，头发剃得极短，介于男生常刮的板寸和光头之间；她眉宇若剑，略方的下巴中间有着一丝微凹，眼窝深鼻梁高，乍一看完全就是当下流行的异域小帅哥，然而一双状若柳叶的明眸却因为带着笑意而漾出些天然的明媚，在十足的攻气当中掺了半分魅色——这位便是当今的“九星”里头最年轻，话题也最足的“镰”，真名叫做李皙，也是大家族的嫡系。

　　“那边还有几个，都帮你们处理了，不用感谢我~”
　　女生的声线充满磁性，与其外表搭配得格外和谐；她随意地往身后方向指了指，轻挥手臂的动作好似在伸懒腰。虽说跟她一起上了好几堂同样的课，包括他最喜欢的机械操作，唐岚仍是无法完全放下心中戒备，谨慎地清清嗓子，难得小心地问道：“艾蒙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怎么？”
　　听得艾蒙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唐岚唰一下死死拧紧了眉头，望向彼方的眼神中充斥着不满和愤慨——不知什么时候，艾蒙已经神出鬼没地站到了宋绍英跟前，正微微低头注视着他怀中的自家表姐，难得流露出些许焦急和担忧来。

　　“……只是累着了。”
　　艾蒙对宋绍英如此简单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正要继续追问时，李皙施施然踱过来，伸手拍了小艾的脸颊两下，眉梢眼角带着一丝好奇。她走路的动作相当之轻，好似一层薄雾轻轻飘过，几乎不会掠动草叶——虽然同样轻盈敏捷，她这种轻跟夏冰那种还有一定区别——夏冰的轻，如同在原野间奔驰的猎豹，如同在山石间蹦跳的岩羊，又如同在风里雨里穿梭的猎隼，即便再如梦似影也包含着一丝生命的跃动；而“镰”的气息则更静更稳，带着一点冰冷死寂之意，彷如她ID背后藏着的隐喻。

　　小伙伴艾蒙的到场令唐岚暂时解除了对李皙的敌意，于是趁这个机会蹭到夏冰身边，由于莫名心虚不已，所以动作难免有点鬼祟，声音也压得有点毛糙。“喂，刚才那个姓孔的说你背上有疤……”

　　“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你觉得我会一直留着那种玩意儿？你不会看多了热血漫画，真的觉得伤疤是所谓勇士的勋章吧？”
　　夏冰带着调笑的口吻让唐岚脸皮一热，忙不迭地否认道：“我才没那么中二！我就是想问问她到底为啥拿伤疤说事儿！！不会、不会跟她那个哥哥有关吧？”

　　“是有那么一次……不过，如果他没冲出来，就不会有任何人受伤。”夏冰伸出右手，让蝴蝶静静停上指尖——双翅上头越发浓艳的荧光绿衬得手指好似石膏模特一般，形状优美毫无瑕疵的同时也少了点生气，正如她现在死水一般的面部表情以及声线：“当然，这种援救行为本身我还是很感激的。”

　　唐岚张了张嘴，几乎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没办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是怔忡地盯着那人略微下垂的睫毛和毫无波澜的侧脸。他无比地想要明白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经过，可就算性情如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而她恐怕也不会愿意透露更多。

　　“呵……真是无聊。”
　　李皙毫无顾忌地大大打了个哈欠，迈开大步朝夏冰他们走过来，眼角似乎还带着慵懒的泪花。她捏捏自己的下巴，突然坏坏地挑了挑唇角，朝大伙儿笑道：“我说，刚才那声是谁叫的？再来一下呗。”

　　小艾的堂姐不自觉地往后瑟缩，蜷着身子惊魂未定地望向夏冰的方向，生怕她把自己供出来。不过夏冰完全没有理解她的纠结，而是露出跟李皙好似一模一样的笑容，正正盯住了对方的双眼，“想打群架？一次性帮你多叫点人怎么样？”

　　李皙微微侧起了脑袋，把眉头挑得十分帅气，“好啊，你想怎么叫？”

　　夏冰没有答话，只是朝她亮出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枚薄薄的金属片，正是所有学生都趋之若鹜的任务卡。李皙疑惑地挤了挤眼睛，冲着那枚卡片瞅了许久，怎么瞧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感觉跟自己裤袋里那些并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她快要把自己努力成斗鸡眼的时候，李皙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好似利器破空的声响！不是一道二道，至少可以按群来计算——女孩紧张得心头一震，立马抬头望去：夜色与树影之间，隐约有不少小巧的物事正飞速往这片林间空地聚集——它们从四面八方成放射性聚拢而来，一路上如同暗器般直线擦过厚实的叶片，发出嚓嚓嚓的切菜声。

　　终于分辨出那些原来都是任务卡，李皙忍不住眼睛溜圆地叫了声“我擦！”随后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越来越急促，最后差点没笑岔气儿过去。陆续从各个方向赶到的金属卡片在空地上头（尤其是李皙的头顶）打起了转儿，汇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怎么看至少也得有三四百张，密密麻麻地好像一窝飞起的蚂蜂……艾蒙无声地快步走到李皙身后，与她背对而站，迅速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瞧他们俩那连话都不用说一句的默契程度，显然之前便已经配合过无数次。

　　与此同时，夏冰也走向了宋绍英和小艾，在距离他们俩还剩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朝双胞胎抛了个眼色。唐飒拽着哥哥与她会合，就在大家伙都聚拢到某片特定区域的时候，一抹红色自夏冰袖口溢出，化为千万道细长丝线，纵横交错，瞬间织成好似鸟笼般的屏障，将众人围在当中。被无情遗弃的小艾堂姐惊恐地打了几个哆嗦，连滚带爬，机智无比地藏身于孔夕娜背后，摆出与其一模一样的倒地POSE，令同组的宋绍英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在Sophos的阴影笼罩之下，唐岚全身紧绷，咬死牙关，狠狠捏起了双拳——他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哪怕心里明白这道真菌的保护层不会带来任何危险，反而是一种最好的防护。他弟弟倒是轻松自如得很，又跟夏冰讨论起了她耳朵上头爬着的那只小蝴蝶，气得哥哥很是牙痒。

　　大约3分钟后，第一批想要夺回自家报备的学生们终于赶到了现场——见着在任务卡漩涡底下严阵以待的李皙跟艾蒙，他们二话不说就扑了过去。要说这些人也不算没头脑，每组人员基本上都会分出两批：一批去对付李皙和艾蒙的“双人组”，另一批则用各种方法去够那群活力四射的任务卡。

　　对这些人，“镰”当然是上来一个扁一个，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可是，没等这一批消灭干净，下一批敌人便接踵而至，三拳两脚被打倒的多，继续冲上来的却更多！

　　根据人口统计，大约每12.8个人当中就会有一个人在18岁之前觉醒，但是觉醒的方向千奇百怪，通常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觉醒者能拥有适宜作战的AGG。不过，对于华夏在校生而言，拥有AGG的能力者几乎占了总人数的一半，而其中至少有十分之一属于战斗型能力者。如此高的比例所造成的后果便是电弧火花冰碴子土坷垃四处乱飞，一不小心便会被友方火力蹭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对防守的那两人比较有利。

　　镰稳稳当当地站在战团中央，每当有什么冰锥藤条快要挨着她的身子，便会有一团黑雾从虚空中涌出，撞上对手的“暗器”，与其一块儿烟消云散。艾蒙始终守卫着她的后背，招架时口中不时发出短促的呼喝，虽然音量不大，与其相对的那些人却统统觉得心神莫名的不安宁，完全无法拿出平时的实力。

　　瞅着那两人在千军万马当中腾挪机变，打得热火朝天，唐岚不免有些眼馋，同时也不无疑惑：要知道他们这几个人站得可不远，聪明人一看就能猜出跟那俩肯定是一伙儿的，可是却没有哪怕一个人过来找他们的麻烦，一个也没有！包裹着他们的菌丝“鸟笼”细得几乎无法凭肉眼察觉，根本没有任何遮掩行藏的作用，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瞧上一眼！他可从来没听说Sophos有这个功能！

　　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困惑，唐岚扭头朝夏冰望去：这会儿那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那堆人的混战上，并没有跟弟弟聊天——这让他有点莫名的开心。从侧面这个角度看，她的下巴跟“九”特别像，这一发现令唐岚有些心跳加速，忍不住瞄了又瞄……然后，他看到那家伙的表情突然有了改变，如果说方才勉强算是凉风习习的深秋，这会儿陡然便到了凛冽严冬，冷得让他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没等他出声询问，一直在逗引所有学生的那批任务卡们就有了动作——它们从半空中呼啸而下，直奔众人后脑而去。两三个呼吸间，惨叫声与倒地声不绝于耳，除了艾蒙和李皙之外，眼前竟再也没有人能够站着！

　　唐岚眼睁睁地看着那层Sophos嗖地一声缠回夏冰的胳膊，没有跟之前那样躲在衣服底下，而是明晃晃地露在外头，好似戴了个血红的臂章。女孩大步向前走去，目标明确，立即就从某片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的草丛里拣出一条翠绿色的长蛇，大约一米多长，腹部不知被什么东西拉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蛇身因为疼痛不停地扭动，使得血液流得越发淅淅沥沥。

　　鲜艳的菌丝瞬间缠上蛇身的伤口，立时减缓了竹叶青痛苦的动作。夏冰一手捏住它的三寸，捞起蛇身在手臂上缠了两圈，而后走出几步，踏上了某名学生的肩膀，脚跟用力一踹，粗暴地将其翻了个面。就在军靴粗重的鞋底直接踩到那人脸上的时候，旁观已久的徐教官终于现出身来，发出一声略微焦急的轻喝：“够了，别闹出人命。”

　　夏冰单脚一动，不重却也不算轻地在那人脸上碾了又碾，好像脚底黏有讨厌的泥巴，一定要将其蹭掉。
　　“死不了。”
　　女孩满不在乎地在那人胸口又踩上一脚，右手抚摸蛇头的动作却分外温柔。摩弄了十来下，她目光一凝，从它后脑抽出一根短短的钢针，大约只有指甲盖那么长。随着短针的抽出，那青蛇好似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颤，随后便服帖下来，色泽鲜艳的身躯没了骨头似的软软绕在夏冰的手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信子，像是累到了极点。

　　“这个应该是违禁品吧。”夏冰踏过那人的身子，走向神色冷肃的教官，不再捏着竹叶青的三寸。她把钢针交给一言不发的长辈，唇边勾起微笑，目色却仍旧凉薄，“就算不能开除，至少也能背个处分？”

　　“当然要处分！”这时，林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笑眯眯地给妹妹投了赞成票，一不留意又跺住了地上那人的手——十指连心，纵使尚未清醒，那家伙也是浑身一抖，露出吃疼的模样。“大过，绝对是大过！”林二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吵嚷，还义愤填膺地挥起了拳头，挥着挥着就又碾压了那人的另一只手。

　　“还有，规则里说，如果有人在第一阶段获得了绝对优势，那就可以申请提前完成军训。”
　　夏冰一动不动，连直视教官的双眼也不曾眨一眨，一待那年长女性微微点头，散步在四处的任务卡们便再次“变成”活物，亟不可待地从各个方向激射而来，在教官和学生之间堆出一个小小的山包——加上从后者那个背包里飞出来的那些，安置在这片雨林里的卡片基本上已经全员到齐。

　　这时，方才一直只顾着各种惊讶的“镰”终于缓过神儿，冲过来一边叉腰一边抱怨道：“不会吧？好玩儿的才刚刚开始呢！”她十分期待地盯着夏冰的脸使劲儿瞅，眼睛发亮，里头满是兴奋和好奇。

　　“那你就好好继续吧。”
　　夏冰并没有看她，不那么诚心地应了一句便面对教官指了指地上的金属山，“这是我们全组的。”之后便扭头朝另一个方向平淡无波地说道：“最新规则，别让我看到他的脸。当然，不准损伤那张脸，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将受伤的竹叶青搭上自己的脖颈，女孩旁若无人地朝某个方向走去；林家二哥冲徐教官飞了个媚眼之后便赶了上去，顺便又把某名仰卧在地的学生踹飞了数米；两人匆匆的背影很快便被浓密的林木遮盖，连脚印也没有留下一个。

　　“她……她搞什么啊！！”
　　大约十秒钟后，唐岚第一个打破沉默，挠了两下头，气哼哼地揪下一小撮头发来，痛得自己直咬牙。他觉得夏冰的离去是一种背叛，更是一种侮辱！就算在婴儿时期，也从没有人敢这样从他面前走开，敢如此狂妄地用行动表示“你现在不够资格跟我玩”！

　　跟你没完！
　　总有一天……哼！
　　唐岚愤愤地在心里下了决心，而后不顾教官拧起的眉头，跑上前去又多折腾了某人两下，可惜那人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一张脸被揍得红彤彤地好像灯笼一样，模糊了原本周正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