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风》镜楼

25、生死地底

　　7点57分，学员们被教官送上通往地下战场的升降梯——电梯不紧不慢地下降，看着顶灯在金属的四壁上投出明晃晃的反光，小艾紧张地捏起了拳头，感觉薄薄的防护手套已经快要被汗水浸透。
　　“没事的。”发现她的紧张，夏冰轻轻拍了拍朋友的肩头，开玩笑道：“到时候自然有人冲在你前面。”
　　“K，那老女人还没说这一场谁来指挥！”突然想起这一茬儿，唐岚立马警惕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清清嗓子，相对谦逊地做出了以下结论：“那个，我也不是想抢功劳，只是没人指挥总归不行，咱们大家投票表决一下好了。”
　　“你想当指挥就当呗，我没意见。”夏冰无所谓地应了一句之后，小艾也轻声跟道：“那我也没意见。”
　　眼见第一个支持自己的不是弟弟而是那个家伙，唐岚顿时心下格外畅快；得到另外两人的点头之后，趁着升降梯的门还没打开，他马上就把任务分配了下去，比划了一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男生，意满志得地冲对面那两个女生说：“到时候我们三个去抢旗，你们俩就留在基地守旗，没问题吧？”
　　“没……啊啊啊！”刚回答了半个字，小艾便觉得脚底一空，当即惊叫出声——原来升降梯的出口竟是在这一层的天花板上，底板一开，所有人都开始自由落体——只是还没到地面，一直在尖叫的小艾便觉得腰上和腿弯多了一层柔和的支撑；再下一瞬间，身子只是轻轻一沉便停止了下坠的势头，几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冲击力。她好容易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原来被人打横抱起。透过透明的轻便头盔看清那人的脸，小艾唰地一下绯红了双颊。
　　“我擦！那老女人居然什么也不说！”站直身子之后，唐岚指着天花板就咒骂起来，折腾了三四十个字的功夫才转向小艾的方向继续嚷道：“叫什么叫，耳膜都——你、你们在干嘛？！”正好看到夏冰将涨红了脸的小艾轻轻放下，一个动作潇洒而不失体贴，一个面带羞涩且含情脉脉，怎么看怎么都很奇怪，唐岚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我们的旗子在那里。”夏冰懒得搭理他的大惊小怪，一眼看到十步之外的蓝色旗帜，拉起小艾便走了过去，擦肩而过时冲男生们挥了挥手，“你们去吧，一路小心。”
　　“喂！你……”
　　“咱们走吧。”唐飒适时拉住了距离暴走只差一步之遥的哥哥，并利用耳麦的队伍频道小声地提醒他，这是他当指挥的第一战，不容有失，这才把他安抚住。
　　等到三名男生朝红色旗帜方向而去，小艾谨慎地从腰间拔出配枪，开始好奇地打量四周：由于光线十分昏暗，她顶多只能看到十米开外。这是一片稀疏的灌木林，最高的树丛不过及腰高，枝干也不茂盛，很难藏人也很难作为掩体。脚下的土壤黄中泛着白，踩上去十分硬实，明显是一副贫瘠的模样。宝蓝色的旗帜在平坦的土地上一闪一闪，格外夺目，仿佛随时都会引来千军万马的信号灯一般，让她有些心慌。
　　敌人的大本营在那边，也不知道有多远……望着无尽黑暗当中那个闪烁的小红点，小艾握紧枪柄，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呼吸，警觉地不停转向各个方向。在这样的光照条件下，敌人完全有可能绕到背后或者侧面，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进攻会来自何方……

　　话说男生三人组不到三分钟就到达了敌方营地，随后仅用了一分钟就干掉了对方守营的四个人。正当唐岚要去拔那面红旗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一串强烈的爆炸声，全身上下一阵电流通过的微麻，紧接着是机械的提示音：“踩中地雷，您已出局。踩中地雷，您已出局。”
　　唐岚被瞬间变得沉重无比的防护服带得扑地，大叫一声“擦！”，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没等他组织好对GM的诅咒，耳边便传来弟弟熟悉的声音：“艾蒙，能听到吗？”
　　“嗯。”艾蒙哼了一声，风格一如既往的简约。
　　“这么说的话，我们三个都阵亡了。”判断出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男生都已经进了“阵亡频道”，不能再与另两名队员联系，唐飒轻轻地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这里会有地雷？！”唐岚发出怒不可遏的吼声，如若能动，他一定要把地面捶出两个大坑来：“不是说我们的武器只有一把枪吗？这算什么？！这种对抗有什么意义？耍我们玩？！！”
　　大概是因为他的咆哮太过振聋发聩的缘故，他的弟弟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应道：“教官曾说过，在对抗的时候会出现许多不确定因素，用来考察我们的综合能力和应变能力。案例视频中不是还有被雷劈死的么。”
　　“所以说这有什么意义！！”唐岚想要捶胸顿足却挣不动手脚，只好恶狠狠地瞪着眼前黑魆魆的土地。
　　“话说回来，赢得太容易也没什么意义啊，呵呵。”唐飒轻笑了两声，完全不像双胞哥哥这般焦躁，“我们还有两个人呢，一定不会输的。哥，你就放心吧。”

　　“地雷”的爆炸声也通过耳机传到了两名女生耳中，夏冰呼叫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心知他们肯定是被坑了。小艾也感到相当不妙，咽了下口水，觉得头皮发痒嗓子发疼，有些低哑地问道：“我、我们怎么办？”
　　“现在我们还有两个人，而红方只剩一个，为了赢得对抗，他一定会主动来进攻我们，所以只要等着就好了。”夏冰毫不在乎地坐到地面上，头也不抬，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脉冲枪。
　　“啊？等、等着吗？”小艾心里越发紧张，身子绷得像一张拉得太满的弓，仿佛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她像土拨鼠一样神经质地东张西望，脖颈酸得快要撑不住脑袋。“这，这个，你觉得他会从哪边过来？”
　　“哪边都无所谓了，话说这一带地势很平，你要不要趴下？”
　　夏冰话音刚落小艾就马上趴平，动作快得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于是脸上霎时间又飞起两片红霞，美滋滋地这般在心里念叨：先天条件什么的没办法，至少我能听指挥啊，人家才不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花瓶女呢！
　　趴了几秒钟，小艾听到耳机里又传来了夏冰的声音：“一点钟方向，开枪。”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小艾仍是按指示迅速地朝那个方向开了一枪，虽然、好像偏了两三个小时的样子。
　　“11点钟。”
　　“12点。”
　　夏冰不疾不徐地下达命令，小艾便一丝不苟地朝四周开枪，完全没想到要问什么问题。十数枪之后，小艾听到“6”这个数字，毫不犹豫地按照夏冰之前教过她的手法，把枪身靠在自己肩膀上，飞快地往后开了一枪。紧接着便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红队全灭，蓝队获胜。请所有学员回到己方旗台。重复一遍，请所有学员回到己方旗台。”
　　“我、我、我打中了？”小艾难以置信地跳起身来，双手在身前乱挥，双脚则做起了原地高抬腿，开心得完全找不到北。“我、我真的打中了？”
　　“嗯，做得不错。”夏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我就知道今天我一定会撞大运的！我就知道！”小艾兴奋得几乎开始语无伦次，语速比平时快了三分之一，声线上扬，全身烫得像白炽灯一样，“你造吗？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他出现在全国选拔赛的赛场上！周围有十几、不，几十万、可能是几百万人！黑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除了他慢慢从后台走出来的脚步声，啥响儿都没有！只见聚光灯刷刷刷地打过去，然后他在那个舞台上冲所有观众说……”
　　说到这里，小艾陡然摆出一种庄重无比的神态，视线往上抬了30度，声音则往下压了一个八度，“他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我最忠实的粉丝。’然后——”
　　“然后什么！？”队伍频道里突然传来一个男声，高亢而怒气十足；可惜小艾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完全没受打扰，迷梦一般地喃喃道，“然后，他就像骑士一样……噢，我的手。”女孩欲言又止，高高抬起右手，死死盯着包裹在手套里的指尖；直到现在，她似乎仍能感受从那里开始传遍全身的颤栗，哦不，是全身心、乃至灵魂的颤栗！
　　“花痴。”这时频道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少年的声音，是艾蒙终于难以忍受表姐的傻里傻气，屈尊做出了评价。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做这种梦？！！”唐岚气急败坏地大吼，内心深处却有那么一点点羡慕，至少他是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梦给说出来。“我告宋绍英去！”说话之间他已经冲回了自家的营地，差一丁点就要拔枪指着还流连在美好梦境当中的赵小艾。
　　“你告啊，你告啊！谁怕你啊！”虽然脸蛋红得要爆炸，小艾仍是毫不示弱地双手叉腰与唐岚对视。就在这个时候，天花板上打开一个两米见方的小口，垂下一架软梯来；同时队伍频道里也传来了徐教官那飒爽当中含着一分独特韵味的音色：“赶紧的一个个爬上来，轻的先上，重的后上，弄错顺序的话我会把人踹下去重新爬一次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