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迷妖》傅尘瑶

4、三章·右木

　　瑶华认出了他身上的气息，又见得他倒是恶人先告状般地先质问起她来，便道：“你在州侯大人家的马车，又是想做什么？”
　　那妖怪面不改色。“跟你，没有关系。你攻击我，为什么？”

　　瑶华闻言，疑惑道：“这么说，你并没有想伤害州侯大人？”

　　妖怪微微吃惊，转过身来看着瑶华，问道：“我要伤害州侯大人？为什么？”

　　“呃——”瑶华被一句话问得无语了，怔怔地看着转过身来正对着她的妖怪，发现那妖怪竟然有着一张比木偶娃娃还要精致的脸庞，赛雪的肤质，翡绿色长发，琥珀色的眼眸，一眼看去就知不是俗世之人，漂亮得不识人间烟火。

　　见那妖怪睁着一双纯净无瑕的漂亮眼眸盯着自己看，瑶华轻咳一声，板起脸来说教道：“先不说那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一个妖怪，不好好地在山中修炼，以求得道成仙，来这里做什么，还坐到州侯大人家的车上？要知道现在殷州城里到处妖怪为患，若是今天遇到的是斩妖使，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你斩杀了！你知道危险了么，知道就赶紧回山去吧！”其实瑶华也知道，今天如果遇上的是斩妖使，根本就无法动得了这妖怪的一根指头。不过，看这妖怪一副天真无知的乖宝宝模样，忍不住要吓吓他。

　　妖怪安静地听着瑶华把话说完，在瑶华等待他回答的时候，还是睁着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笔直地看着瑶华。直到瑶华快没耐心，想重新再问一遍的时候，他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没听懂。”

　　“哈？”瑶华一愣。

　　妖怪道：“说太快，没听懂。”

　　瑶华愣了一愣，心想，难道他对人类的语言只是初学么，这么说妖怪中还有妖语？但是如果有的话，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其他妖怪说过呢？

　　“宝贝徒弟！”屋下传来了弄衣的高呼声。瑶华低下头看去，便见弄衣正用力地朝她挥手，唤她下去，而在他的身侧还站了一名锦衣华服的贵族少年。

　　瑶华犹豫了一下，跃身过去，抓住那妖怪的手腕，拉着他一起飞身下去。

　　“宝贝徒弟！”脚刚一沾地，弄衣就迎上前来，急匆匆地解释说道。“误会，宝贝徒弟误会了。这个妖怪，不，这位先生乃是云中子仙人的弟子，是朔云公子奉州长大人之命，特意请过来平息殷州妖魔动乱的。”

　　“是、是么？”瑶华愣了一愣，顺着弄衣的手势，望向那名站在旁侧的锦衣少年。少年大约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容貌佚丽，气质出众。此时见瑶华看过来，便露出一个温柔优雅的笑容，说道：“的确是这样的，让姑娘担心了，真是抱歉。”

　　瑶华见他非但没有怪责她的卤莽行事，反而先对她道起歉来，心中更是歉疚，连忙摆着手说道：“不，不，应该是我道歉才对，完全不明白状况，就乱插手一气。还阻挠了你们的行程，真是太不应该了。”说着，连忙拉过那妖怪，往少年身边送了送，欠了欠身，算是赔礼道歉。

　　少年温柔地笑道：“姑娘也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出手，受之无愧。在下流朔云，家父正是殷州州侯流子麟。这位是右木先生，”流朔云的身体微微转向那绿发妖怪，介绍道。“虽然是妖怪出身，却是云中子先生的高足，拥有强大的法力。有了他的鼎力相助，必定能解除殷州的危机。”

　　右木强大的法力，瑶华的确是体验到了。躬身朝他也欠了一礼，说道：“都是我一时冲动，冒犯之处，还请右木先生原谅。”

　　右木仍然是那个神情望着瑶华，并没有说话。瑶华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把刚才说的那句话简化一下，然后再说一遍，忽听得右木开口说道：“无妨。”

　　瑶华愣了半晌，才反映过来，他说的的确是“无妨”，而不是“不懂”，有些讪然地笑了笑。便要与流朔云告辞离开时，流朔云忽道：“两位是三壁的人吧？”

　　弄衣道：“是啊，我宝贝徒弟还是个炼妖师呢！”神情之中，颇为得意。毕竟，三壁有史而来，有哪个散仙曾经教出过炼妖师来？虽然实际上，很大一部分的法术并不是他教的。

　　“炼妖师？！”流朔云惊异地看向瑶华，惊叹道。“传闻紫苔今年晋升了一位年幼的女炼妖师，竟是真的？姑娘真是太了不起了！”

　　“叫我瑶华就行了。”瑶华腼腆地笑着。

　　流朔云微笑着点点头：“没想到竟然有炼妖师到了殷州，那无论如何，都要请两位到寒宿盘桓几日，也非常希望两位能与右木先生一起，驱除殷州的妖魔，恢复殷州百姓的平安生活。”

　　“驱除妖魔，本来就是炼妖师的职责，就算少城主不拜托，瑶华也是会继续收妖的。不过之前已经约了朋友一起吃饭，只能改天再去拜访州侯大人了。”

　　流朔云也不勉强，还是一贯温文尔雅的微笑。“既然如此，也不好让瑶华爽约，那只能期待改日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与瑶华，温声说道：“这是我们流家的信物，只需凭此令牌到州府，或者到流云庄的任一店铺，就会有人立马通知我了，还请收下。”

　　瑶华接过来收好，恭敬地道了谢。流朔云便微笑着与二人告了别，携右木上车。瑶华撤回结界，与弄衣往回走，去寻傅重华他们。

　　在瑶华的心目中，洲官州侯等一方之长，总觉得会有些傲人的气质，而流朔云给人的映象却很好。始终是那样温柔地微笑着，说话斯文和气，一看就是脾气很好，很好相处的人。看着他，总是忍不住会想起另一个人，另一个有着同样温柔和气的微笑的人。

　　察觉到她轻轻叹了口气，弄衣回过身问道：“怎么了，瑶华？”

　　瑶华连忙摇摇头，朝他绽开一个笑容，说道：“没什么啊！不过，师父，刚才流少主似乎提到了流云庄？流云庄，跟流少主有什么关系吗？”

　　“咦，宝贝徒弟不知道么？流云庄的庄主，就是殷州州侯！”

　　“啊，是么！”瑶华有些吃惊。“流云庄不是三大名庄之一么，又是很出名的商行，他们经营的胭脂、绸缎、乐器，都是天下很有名的！”

　　弄衣点点头。“是啊，一般而言，都是官商分别。官者不得从商，怕以权谋私。但是流子麟却是一个例外，因为他在殷州的威望实在太高了，百姓们都拥戴他。十年前，更是全城百姓连名上书，恳请朝廷让流子麟出任殷州州侯。”

　　瑶华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厉害啊。”天下竟然有这样得民心的州官么，不过既然能教出流朔云那样温柔谦恭的儿子，流子麟深得民望，也不以为奇了。“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瑶华在心里想。

　　二人回到刚才醉香楼前时，发现傅重华仍然站在原处等着。看到他们回来，便兴致勃勃地问他们问妖怪捉得怎么样了。瑶华便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傅重华笑呵呵地说还好遇上的是流朔云，不然以瑶华这么冒失的举动，恐怕起码要被抓到牢里去蹲一天。

　　在醉香楼饱餐了一顿之后，傅重华又邀请二人去他家小住，瑶华也娓婉地拒绝了。回到下榻的客栈后，先去柜台清了前一阵子的帐，然后要了热水，把弄衣赶出门，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之后，才把他放进来。

　　为了省钱，所以师徒俩只要了一个双人间。屋的两头各一张床，中间隔着宽大的屏风，躺在床上，谁也望不着谁。

　　或许是白天与流朔云的一场相遇，勾起了深埋心底的思念，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弄衣听到声响，问道：“怎么了，宝贝徒弟，好像有心事。跟师父说说吧！”

　　“没什么呢。”瑶华支吾着几声，发现不说出口，终于心里还是无法平静。“只是想起巫月哥哥了——师父觉得吗，少城主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巫月哥哥呢！”

　　弄衣沉默了半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澈儿啊——”

　　瑶华在床上翻转了个身，问道：“师父，你说巫月哥哥会去哪里呢？”思绪不觉间飘浮回半年前的除夕夜晚上，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上，看着喜庆的烟花在头顶纷纷绽放。巫月告诉她，他已经有决定了，给他十天时间，他会处理好一切事情。十日之后，他会回来找她——

　　但是那日一别，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直到现在，已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巫月哥哥，他明明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的？”瑶华喃喃道。

　　弄衣叹息道：“要不，我们明天就启程，再去念魔林找找。”

　　“嗯。”瑶华沉吟着，微一侧身，就看到了放置在枕侧的流云庄令牌以及一张精致的请帖，不由地心中一动，说道。“师父，随心院的祭典快开始了吧？”

　　“徒弟是想要用蔚云钟来找澈儿吗？”

　　“嗯。”

　　“这倒是比我们漫无目的地寻找要来可靠得多。”

　　“嗯。”

　　“那就这样吧，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