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鸳鸯不羡仙》琰迟

1、楔子

　　本回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所有的情节都要从约莫在五年之前说起——

　　都城有一条热闹的长街名为乐长街，乐长街旁有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水。
　　是夜，河水依旧在昂首阔步向东流去。乐长街上一位不得不提的人物不甘寂寞地伫立在这条河边，豪气干云地指点江山。
　　此人名号“林岩策”，乃是本故事主人公也。只见他呆愣愣地在河边杵了一个时辰，又吹了这多时候的秋风，终于饱经风霜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正经话，当然也可能是第十句废话：“菜菜，据本少爷夜观天象——”
　　林岩策故意顿了顿，显然是等着周围人如雷般轰动的掌声。他耐心地等了须臾，又耐心地等了片刻，却只等来秋风瑟瑟。
　　林岩策右眼猛然一跳，暗骂一句“老子这暴脾气的！”，正要张口发作，又听到身边轻轻带了一掌。即便这声音弱弱的，即便他可能连秋风也盖不过，但林岩策还是极为细致地捕捉到了，且是捕捉得一清二楚。这位少爷总算长眉舒展，捻起下巴，满意地猥琐笑开。
　　古人云，柳暗花明又一村，诚不欺人也。
　　林岩策带来的小厮正是他口中的倒霉“菜菜”，只见小厮正挣扎着从惺忪睡意里清醒过来。这寒气直钻脚底，分明是大秋天了，怎么蚊子还扑来扑去的。他狠狠在空中又拍了一掌，声音比起方才简直响遏云霄。这一掌之后，他分明感受到了与这凉夜不大匹配的冰冷眼刀。
　　说是迟那时快，菜菜合着掌虔诚地送到林岩策面前，再轻手轻脚地打开，露出其中一只已经干瘪且吐出一口血的蚊子，阴森森道：“少爷，您瞅瞅，我两下才打中了它，是剥皮给您做秋衣，还是抽筋挖眼给您下菜？”
　　“咳咳……咳咳。”林岩策握了个松拳送到嘴边，佯作身体不适地干咳，一本正经地吩咐道：“菜菜，今日且仁慈些，你跟了我许久，不如做顿水煮蚊子给你当夜宵了。”
　　菜菜装作没听到，他乍一听到林岩策的夺命连环咳，就已经摧心肝似的拱到自家少爷身上，吊嗓子干嚎道：“哎呀我的心肝少爷呀，您强壮如牛怎也会着了风寒！您明明前天才吃了清蒸拔丝猪毛和爆炒河塘淤泥补身子的啊！”
　　“可能是补的不够到位罢。”林岩策凉凉地说道。这位在自家小厮口中强壮如牛的少爷此刻正像是小麻雀一样被摇得身形晃了三百余晃。
　　菜菜突地颤颤巍巍地收手，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望着林岩策，不死心地开口问道：“少爷怎么这么说？”
　　“因为你前天食盆里黑乎乎的一团毛毛菜，其实就是本少爷为你精心调制的干锅猪毛泥块。”林岩策自命不凡地整理衣襟，很有派头地昂了昂头，冲菜菜得意地笑笑。
　　菜菜非常懊恼，斗嘴又输了，怎么能……怎么能屡战屡败呢。他愤愤地想着他心里正盘算着卖主求荣的勾当，嘴上却恹恹地道：“谢过少爷打赏。”

　　“据本少爷夜观天象——”林岩策再次成功收声，用眼神示意菜菜，仿佛在说：你该适时地夸奖本少爷了。
　　菜菜果然骨子里就流着谄媚的血，对阿谀奉承一点就通。他尖叫一声以彰显其意外之情，再又讨好道：“少爷真是才高八斗才貌双全财大气粗！”
　　林岩策喜不自胜，这点从他笑歪了的嘴角就能管中窥豹窥测到一二来。但他少爷架子依旧端的很平，虽然嘴角歪到了耳廓边，他还依旧自然流畅地朝天上一指，豪气冲天道：“菜菜你且看，今夜月黑风高，星辉浮动，恐有异象。”
　　“哇！少爷真是博文强识博古通今博士买驴！”
　　得见菜菜如此洞察人意，林岩策十分得意地扬扬眉，他再度开口发觉方才那股欣喜若狂没能表达完全，于是他端着一脸人畜有害的笑，又扬了扬眉。
　　半晌之后，他已是第五回尽兴地扬眉，终于羞赧地开口说道：“菜菜，你刚才夸本少爷的是什么意思？”
　　“夸您的屁话有点多哦。”菜菜一张脸贴到了林岩策臂膀上，讨好撒娇地蹭来蹭去。
　　“不错不错。”林岩策欢欣地颔首，慈爱地拍了拍菜菜油腻腻且锃锃亮的额头，笑道：“今晚给你再加一餐，本少爷发明的新菜——泡椒脚皮。”
　　菜菜知道自家少爷在这上头是难得的是“言出必行”，不得不当即识相，频频点头如小鸡啄米，道：“少爷您究竟发现了天上什么奥秘？”
　　林岩策第三回起头，“据本少爷夜观天象，今夜月黑风高，星辉浮动，恐有异象，看来我与陈涉的胜负之分很快就能有分晓了。”
　　“可是找到对付陈大人的法子了？”
　　“听本少爷说完，你哪儿学来的接天莲叶无穷屁！”林岩策不悦，继而道：“关于对付陈涉的法子其实近在眼前，只是……只不过……”
　　眼看着陪着少爷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可能真的换来点什么回报，菜菜激动地眼神发直。
　　“只不过今夜天象告诉本少爷，今夜本少爷不宜思考，不然会永远都斗不过陈涉。”
　　而后，林岩策就轻飘飘地走了。
　　再然后，菜菜赌气地一跺脚，嘴里骂骂咧咧着要跟着陈大人混了，于是也走了。
　　只留下奇葩河水一直向东流去。
　　被封为异象横生的夜空确实有颗星星不甘寂寞地抖了抖。
　　被林岩策这乌鸦嘴不幸言中，今夜的天空上确实有颗星星照得亮闪闪，实为异象。
　　这颗星是他林岩策的红鸾星，说得更妥帖些，林岩策今夜的红鸾星动了动。

　　再说说天庭。
　　一位仙君着了一身牡丹红衫，手里原先挽得精细的红绳如今也只是松松垮垮地缠在手腕间。仙君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从背面看来还以为是年过耄耋的老人家，没想到他华发之下仍是张不惑之年的脸。仙君面相说不上板正严肃，反倒是看来极易相处，特别是如今的他已是醉出了两坨酡红，歪栽在几坛好酒中酒酣耳热，看起来分外畅快。
　　这位仙君司人间姻缘，吃着祠堂上敬的供奉，仙界凡间都尊他一声“月老”。而那几坛叫他醉得云里雾里的就是天界里出了名的玉酿——醉云间。传说修为尚浅的散仙浅尝三滴怕是就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天门方向，就连那些老将出马不出两坛都能给喝趴下，卧倒云间呼呼大睡，醉云间因此得名。
　　月老算得天庭里喝酒的个中好手，从砍树吴刚一路喝到几位衔位高的帝君，可谓打遍天庭无敌手，可奈何他如何海量，在醉云间跟前五坛下来也是能将黑熊精认成了妙曼身子的七仙女，大睡他个五天五夜。
　　月老今日不知遇着了什么好事儿，喝得醉醺醺的。他一路东倒西歪地走来，时不时还踹开脚底下几坛子滴酒的酒坛子。嗬，细细一数，月老恰恰喝足了五坛子醉云间。
　　“我说，司命老弟啊——”月老长袖一甩，捋过了一鬓掉下的碎发，他笑呵呵道：“咱们二人真是尽兴啊。”
　　月老口中的司命老弟正是天上的司命星君，这位星君平时总是冷着张脸，没想到此时也喝得雌雄不辨。他抓了抓眼前一团空气，认真道：“想着这下凡历劫的四七七，哦不对，人家现在叫林岩策呢，真是合本仙胃口。本仙这么多年来加仙俸的申请一直被驳回，没想到玉帝他老人家一下就同意让他做我小徒了，真是喜不自胜。”
　　司命星君不由得扁扁嘴道：“还有，月老，你和我说话就是了，没事儿变根柱子做什么？”
　　月老扭着身子在走上前，抱着根红桩子，笑道：“老弟，你不是也变了大桩子！”
　　“既然是你小徒弟下凡历劫，我这个师父朋友说什么都要给他点好处是不是！”
　　司命星君一听，登时跳起，兴奋得手舞足蹈：“天庭里，本仙认为除了司命星君他老人家，没人比你月老还重义气！”
　　“没错没错，哈哈，这话说得在理。”月老挽起红线，跌跌撞撞走到了情果前。他嘴里嘀嘀咕咕不停，“我来看看，林岩策和这个姜婷婷真是合衬啊，男才女貌又门当户对。”
　　司命星君则在一边困意袭来地勉强点头。
　　“来，我月老替你们牵线——”月老长长说道。
　　于是，林岩策的情果在没有上头命令之下，被月老两眼迷糊地顺利牵到了一个叫陈涉的倒霉蛋身上。
　　并且，死死打了三个死结。

作者有话说

　　开坑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