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让时光重来》坑主深不可测

1、Chapter 1

　　Chapter 1
　　他好像从一个漫长的梦里醒来，漫长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身处一个富丽堂皇却昏暗的房间，身下是一方冰冷华美的宝座。他发现自己斜倚在扶手上，右手支着下巴，是一个非常适合思考的姿势。
　　再次思索片刻，依旧毫无头绪。
　　海绿色的眼里飞快的闪现过一丝情绪，然后又归入虚无。
　　他站起身，毫无一丝慌乱，镇定从容仿佛是他的本能，即使内心有片刻动摇也会用完美的伪装掩盖。
　　撩开白色织锦制成的帷幕，他观察了一下几个分叉口，转向了左手边。黑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吞吐光线，细腻的泛着珍珠般的柔光，显然价值不菲；胸口几串璎珞摇荡着，相击发出清响。
　　这宫殿般的建筑很深，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不慌不忙的走着，甚至偶尔驻足仔细打量一些精巧的什物。
　　最后他在一扇门前止步，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如果他的理解没有错，这里应该是藏书室。
　　高墙之上嵌着一扇珐琅琉璃窗，两排书架高达天花板，簇拥着不算宽敞的通道，通道拐角是一张桌子，上面安放着一个天象仪，几只笔散乱的搁在摊开的纸张上，桌脚的墨水瓶甚至都没有盖上。
　　他观察墨水瓶的瓶口，从干涸的样子推断，大约过了不到一小时。又拿起笔在无关紧要的稿纸上写了几个字——和纸上原来的字迹一模一样。
　　线索还是太少了。他苦笑，拉开抽屉，如果里面有信件之类的东西就再好不过了。

　　窗外的天空浸染上红色的霞光，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洒进室内。他已经在藏书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但是依旧没有走遍这个地方。这里的文献都太过机密，应该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入，所以当他绕过一个书架，听到了极细微的呼吸声时，未免吃了一惊。
　　但是再仔细聆听，这声音并不是直接发出来的，而是被什么阻隔着。
　　一边感慨于自己惊人的耳力，一边循着声音摸索到一处墙壁，他用指关节轻叩了几处，确定里面是空心的。四下看了看，他试探性的扭转不远处墙面上的壁灯，果然听到机关转动发出的嗤嗤声。一块一人高的墙面缓缓朝内陷入，嗡嗡作响地露出一个幽暗的阶梯。暗道并不深，一方光线恰好照出下面明晃晃的一处地面，照出一锻戴着镣铐的白皙脚腕。
　　囚禁也是分好多种的，但是密室囚禁地点还是在自己的私人书房里未免就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了……
　　不过很快就有别人替他解决了这个尴尬的问题。
　　“如果你是来看我死去的样子，未免来得太急了。”一个冰冷动听的女声，伴随着金属拖曳碰撞发出金声玉应的交响。语气冷冽得如同十二月的霜雪。

　　他沉吟片刻，终于顺着楼梯走下去。可以看到昏暗里一个长发披散的侧影静靠在墙角，并没有看向他。他们谁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几息之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管来几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他接上早就思索好的台词，“我只是来让你明白，我可以让你在这里，也可以让你出去。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对，当然，教皇陛下。”她讥笑，“但是你永远不是真正的教皇，你加冕的用的膏油是我们恩师的鲜血，你的第一条赦令是追杀我们曾经的挚友。你以为你占据了不属于你的身体就可以坐拥不属于你的一切？反抗将会永存直到你毁……”她侧目横了一眼，话音戛然而止。
　　他蹙眉，着实摸不清她变脸的含义。
　　然后他受到更大意外，拒人千里之外的囚犯突然激动地从原地跳起来，从密室的深处朝他跑来，直到锁链绊住她的脚，让她跌倒在地上。
　　他看到她晶蓝色的眼睛里淌出透明的眼泪，神情间全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她哭着笑起来，显得狼狈又可怜，“谢天谢地，你还在这里。”她半跪着向他伸出手，“你还在这里……撒加……”
　　他下意识后退，注意到她突然颓然倾倒的身姿又本能的赶上前，临近要扶住她的时候，摊开的手掌却面前攥成拳，任由她在他一步之遥倒下。

　　他想，他们应该是敌人。

　　长期的囚禁严重摧折了她的健康，他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情况，脱水严重，而且身上还有几处未完全愈合甚至开始溃烂的伤口。她无知无觉的倒在地上，身体冰冷的可怕，显然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才会在情绪大起大落之下陷入昏迷。
　　地牢的环境太过阴冷，如果再让她呆在这样的环境里，恐怕会活不下去的。
　　他着实有些为难，一番思量后还是决定把她带出去。监狱的设备做的很人道，锁链分成了两部分，他起先在抽屉里发现的钥匙可以打开和链接在墙壁上那端的锁眼，而剩余的那些依旧在犯人的身上忠实履行义务。
　　他走出密室，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以至于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把壁灯点上。那女子的身板很轻，他这才发现虽然她很高，却还是个孩子的身材。
　　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女孩能犯下多大错误，甚至有必要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方，用重重枷锁束缚？他不由想起她的话，她的怨恨和欣喜似乎都是针对他的，然而这态度过于矛盾，仿佛是在对这两个人。
　　好像一个人身上住着两个人，他突然产生一个可笑的假设，却随即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迷雾依旧重重，他仅仅拨开了一小部分，却看到了更浓厚的扑朔迷离。
　　整个建筑他只找到一张床，看了眼房间估计还是自己曾经的卧室，不过由于记忆的缺失也没有太多感情，所以他把重要的线索往床上一搁就致力于寻找某些能吃的东西。
　　最后只找到一瓶葡萄酒和一壶水。
　　真是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的地方。他感叹，往酒里兑了点水给她灌下去。
　　酒的度数很高，虽然兑了水，一股酒味还是把她从休眠里呛醒了。用来给她长长精神的液体几乎全部原封不动的喷了出来。虽然和他的初衷相去甚远，至少结果和原先是一致的。
　　他的小囚犯咳嗽着睁开眼睛，出乎他的意料，她脸上没有一瞬间脱离牢笼的欣喜，反倒是一脸失落比原先更加灰败。她坐起身，双手撑在石床上扭转身体，又摆出对他避而不见的姿态。
　　“我不想看见你这副样子。”她的语气又呈现出最开始的疏离冷漠，还增添一抹哀伤的倔强，如同秋日里最后不甘的鸣蝉，“不要变成他的样子。”
　　变？
　　他总不见得是在“变”的过程中不小心把记忆变没了吧。
　　他苦笑，现在他迫切的需要她，需要通过她理清一团乱麻。目前完全受制于他的只有这个女孩。从她口中，他已经知道了他是教皇，是这个名叫圣域的地方的统治者，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忠于他，有多少人是他的敌人，如果让更多人知道他的情况，无疑是一种灾难。
　　更麻烦的一点，按照她的说法，是不是他现在的样子还和过去不一样？这走出去会被别人一眼看出来吧？
　　他头疼极了。

　　就当他思索着如何安置这个女孩的时候，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止步在房门外。
　　“教皇陛下，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声音轻柔恭顺，估计只是一个侍女。可是她显然提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他现在根本没有做好见第三个人的准备。
　　“拿进来。”电光火石间他找到一个解决办法，淡定的吩咐下去。
　　脚步声退去了，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他很想问出他的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但显然这姑娘也不是傻子，这种明显的问题一下子就会暴露他的底细。然而，如果他想混下去就得首先解决这个问题。
　　进退维谷之下，他只能沉默，最在一旁的椅子上装作深沉的思考人生，对她已经明显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
　　余光里她已经完全坐在了床沿边，两条细长的腿裹在沾满灰尘的白色长裙中，曲线优美的让人想起含苞的百合。他听到她用一个试探性的，甚至软绵绵的语调念着，“撒加……”
　　他没理她。
　　“撒加……”
　　他还是不理她，但是这个胆大妄为的姑娘已经从石床上下来，得寸进尺的想挨近他。
　　“撒加加~~~”
　　他忍不了了，浑身恶狠狠地抖了一下，却被她坚定地捧住脸，被迫直视她的眼睛。
　　他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可是对方清澈如同黎明的天空一样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恶意。她缓缓跪在他身前，将所有弱点暴露在他视线之下，全然没有一丝防备。
　　“你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么？”她轻声说，仿佛在安抚一个刚从噩梦中苏醒的孩子，“我反抗你，你没有发怒，没有咆哮，那个恶魔从不会这样温和的对我，所以即使你努力装作是他也没有用。”注意到他由于紧张而紧握在膝上的手，她抚摸着，想将它舒展，“你在茫然，你在紧张，对一切都无所适从。告诉我，你怎么了。”她把脸贴在他的掌心里仰头看他，“告诉我撒加，在你从这具身体里消失的时间里，你怎么了？”
　　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沉溺于事情的表象，但信任却不得不朝她倾斜。她的每一个动作和他每一个想要回应的冲动，都对他无声的劝服。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是那个侍女回来复命。
　　“戴上那个面具，”她向他示意，“还有教皇冠，让她送进来就好，不会有事的。”接着她自觉地从地上爬起来，扫视了一眼房间，带着一抹微妙的笑容利索地拉开衣橱，踏进去。他无语的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觉得这事情她没少干过，那双小手从衣橱里伸出来，把拖在地上的一截锁链也收进去，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好似一阵轻笑。
　　前途未卜之时，她天真烂漫的慧黠却让他涌起淡淡的笑意。
　　曾几何时，他们一定相识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