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丹青》逸绍

17、chapter 17

　　三十的晚上覃松雪是和陈恪之一起睡的，因为凌晨一两点才睡，覃松雪赖到了中午才起，覃母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还一脸不情愿。
　　陈父陈母给覃松雪准备了一个大红包，覃母让覃松雪给陈家父母拜年，覃松雪一脸扭捏。
　　“哎呀，算啦算啦，小孩子害羞嘛……球球来赵姨这儿，给你红包。”陈母对着覃松雪招手。
　　覃松雪还是憋着没说话。

　　陈父觉得奇怪，问他：“球球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睡哥哥的床不舒服？”
　　覃母朝陈家父母抱歉地笑笑：“这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懂礼貌，连新年好都不说。”
　　覃松雪委屈了，小嘴一撇，说：“我、我还没刷牙呢，讲话嘴巴好臭哒……”
　　三个大人哭笑不得，覃松雪脸一红，跑回家去了。

　　大年初一覃家祭祖，做完之后便去了覃母弟弟家吃饭。
　　黎家分家后很少聚在一起，覃松雪对外公外婆没什么印象，可他隐约感觉外公外婆不是特别喜欢他，因为压岁钱只有一张五十的，今年陈伯伯和赵姨给他的都有四百呢。

　　比起两位老人家，覃松雪的舅舅对他倒是不错，以前在国企上班，经济条件相对来说还不错，会给覃松雪买动画片的碟，还有一些零食。
　　因为舅甥二人不常见面，所以他对覃松雪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覃松雪还是比较喜欢他。

　　黎超是覃松雪表哥，大他一岁半，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成绩排在班上倒数。
　　和覃松雪的整天调皮捣蛋不一样，黎超被黎家二老给宠坏了，欠作业、迟到、早退、篡改试卷成绩、随便欺负班上同学几乎是家常便饭。饶是这样，黎兴国教训他的时候还总被两位老人给拦着。
　　再怎么样黎超都是自家的宝贝孙子，打不得。
　　黎兴国有时候被气得不行也只能撒手不管。

　　“舅舅——！”覃松雪看到黎兴国站在门口，张开双臂就往他身上扑去。
　　黎兴国抱起覃松雪，用胡茬在他脸上蹭：“球球又重啦，舅舅都快抱不动咯……”
　　覃松雪被蹭得有些疼，嘻嘻哈哈地把黎兴国的脸推开。

　　黎家二老对覃父不太看得上眼，私底下没少说覃父的闲话，这种情绪影响了黎超，导致他对覃松雪称不上友好。
　　所以当黎兴国拿出一个变形金刚模型给覃松雪的时候，黎超当场就摔了手中的棒棒糖走了。

　　覃母平时给黎家开了不少后门，单位有福利的时候总少不了黎家的一份，但因为两家平时来往得少，所以每年黎兴国除了给压岁钱之外还会买一些玩具给覃松雪。
　　往年给覃松雪礼物的时候黎兴国都是提前几天，黎超不知情，可今年黎兴国和覃母都忙，年前没见面，送礼物就拖到了大年初一，结果把黎超给惹毛了。

　　他想要那个模型已经很久很久了，可黎兴国去年遭受了那次改革的冲击，单位没了，变成了众多下岗人员中的一个，经济条件不再宽裕。
　　所以每次他说想买变形金刚的时候，黎兴国都说太贵得等到他生日再买，但现在他连模型影子都没摸到，被覃松雪那个小胖子抢先了！凭什么啊？

　　“黎超！”黎兴国呵斥道，可黎超充耳不闻，跑进自己卧室把门反锁了。
　　这么一闹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覃松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变形金刚模型茫然地看向大人们。
　　黎超的妈妈许娟尴尬地笑笑：“小孩子不大懂事，实在是对不住了，这大过年的……”随即起身去敲黎超卧室的门。
　　“超超，开门好不好，大家都等到你出来……”

　　门内传来黎超愤怒的大叫：“我想了那么久的模型爸爸都不给我买，凭什么覃松雪有我没有！”
　　黎家二老知道了缘由，埋怨地看了黎兴国一眼，黎奶奶也走上前去敲门：“超超，别气啦，奶奶明天给你买好不？”
　　“我不要！我就要覃松雪手上的那个！”

　　这下子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覃松雪身上，覃松雪不自在地把模型抱紧了一些。
　　黎爷爷也来添油加醋：“球球，把玩具先给哥哥玩一下吧？他玩够了退给你……”
　　这话偏心得黎兴国也忍不住抢白：“爸，你怎么说话呢……不能这么宠黎超！”
　　“小孩子的玩具，玩一下又怎么了……”黎奶奶听见黎兴国这么说不大高兴。

　　覃母在心里冷笑，她爸妈就是这么宠孙子的，难怪黎超变成这德行。
　　覃父覃母都没说话，心里不太舒服，但又不能出面阻止，于是把决定权给了覃松雪。一是他们都知道覃松雪不是个会吃亏的性格，二是锻炼一下覃松雪处理事情的能力。
　　事实上覃松雪没让他们失望。
　　当黎爷爷再次提出要覃松雪把变形金刚给黎超的时候，覃松雪开口了：“不给！”

　　黎爷爷没想到他外孙这么不好说话，可不能骂他，毕竟是他们亏着了覃松雪，于是劝道：“球球，幼儿园老师不是讲过不能小气吗？给哥哥玩一下他就退给你。而且玩具是舅舅买的，你给哥哥玩一下嘛。”

　　覃松雪沉默一会儿，拿着变形金刚跑到黎超卧室门口，喊道：“你跟我保证，只玩一下就退给我！”他不喜欢黎超，也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哥哥。
　　谁知黎超大叫说：“哪个要退给你！我爸爸买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才不会退给你！”
　　“黎超！”

　　覃松雪哼了一声，又跑回沙发上坐着了，谁看他他都不搭理。
　　黎超被覃松雪这么一挑衅，开始在卧室里砸东西。黎奶奶急了，还想让覃松雪让步。
　　无论两个老人怎么说，覃松雪始终没有松口。
　　覃松雪才不怕他们，小恪蝈蝈跟他说了，被人欺负了有他撑腰呢。
　　一顿饭吃得两家人都不愉快，不过最后覃松雪还是把变形金刚给了黎超。

　　“哦，我不要了，送给你好了。”覃松雪一脸不屑，语气仿佛在施舍。
　　黎超看到他那副样子气得脸都红了，要不是旁边有大人拦着，两个小孩准得打起来。
　　走出黎家大门的时候，覃松雪说：“妈妈，我再也不想来了。”

　　“球球，外公外婆他们是长辈，黎超是你哥哥，我们还是一家人。虽然你可以讨厌他们，但是不要表现出来，知道吗？”
　　覃松雪有点生气，没理他妈妈，讨厌还不能表现出来，真是好烦啊……于是撒娇让爸爸背他，因为今天祭祖走的路有点多，没一会儿就趴他爸背上睡着了。

　　一天下来覃父覃母都有些疲倦，早早地洗漱之后就躺下了。
　　“陈安国今天送了多少？”覃父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
　　“送了四百……我今天给小恪包的红包才两百块，差得太多了。”陈家给的红包一直要多一些，但相差不算大。陈恪之在覃父这儿学书法，覃父一分钱都没收过，包括宣纸毛笔还搭进去不少，陈父陈母心里都明白，所以对覃松雪非常好。
　　“没事，我这边多照应照应下小恪。”

　　“我给了黎超一百，黎兴国给的红包是一样的。老太太今年又没给，我们给的那一千块钱她好像嫌少了。”覃母叹了口气，黎家二老从小就重男轻女，好的全是她弟弟占了，现在他们都快三十了，该偏心的照样偏心。有了难处全是她一个人上下打点，黎兴国现在在机械厂的工作都是她帮忙联系的，一年下来不知道倒贴多少，黎家二老从来都不会去算这笔账。
　　“算啦……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过一年少一年，别去计较那么多，该顺着的还是顺着吧。”
　　“柏安啊……”
　　“嗯？”
　　“没什么，睡吧。”覃母笑了笑，把灯关了。

　　黑暗中，覃母久久不能闭眼。
　　覃父订了很多书画报纸，她没事的时候也会翻翻，很早之前她就看到了报纸上刊印的国美书法篆刻高研班招生简章，上面还有覃父画的记号，上面四个报名条件他都符合。而随后她又发现覃父在卖字画，还有早年收的几块寿山石，想必是在凑高昂的学费。
　　可是覃父只卖了一段时间就停了下来，正是她告诉覃父她要去省委挂职的那段日子。
　　覃父放弃了这个机会，连提都没跟她提。

　　覃母一直都知道书法就是覃父的命，这个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报纸上写着这是高研班第一次招生。覃父等这个机会等了太久，他急需一个好的平台把自己推销出去，认识书画界真正的大腕，拜他们为师然后给覃松雪铺路。为了这个机会，他连收藏了好几年的寿山石都出了手。
　　可当一切都准备好时，覃父依然放弃了。

　　她去挂职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如果覃父为了自己的前途离开山城，那就只剩覃松雪一个人在家无人照顾。
　　在成为一名书法家之前，他首先是一位丈夫，一位父亲，这是他必须要做出的牺牲。
　　而覃母更加不知道的是，高研班和其他招生不一样，它并非一年一次。而等它第二次招生时，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高研班是真实存在的，招生情况如文中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