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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停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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泯之猝不及防,连忙起身伸手接住她,一时慌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盛气凌人的人一声不响的就倒下了。
薛知遥的头垂靠在她颈间,滚烫的体温传上来,泯之赶紧腾出手去探,竟然是发烧了,也不知是烧了多久才晕得这么爽快。她迅速摸出手机喊来两个男同学,合力把薛知遥抬到医务室。
好在病情并不是很严重,吊完一瓶水烧已经退了。薛知遥傍晚睡醒时,点滴瓶里的输液只剩下十几分钟的量,病床前空无一人,对面墙上的秒钟走得很带节奏。她掀开一角被子看插针的手,垫在手掌下的暖水袋上缠着几圈滴液管,它们绕过暖袋途经加热才缓缓送入自己体内。薛知遥还是感觉头痛,闭上眼睛轻轻拍着前额,隐约想起最后见到的人。
文泯之让同学帮忙捎来一份米粥,拿进来时刚好看到正在艰难穿鞋子的人停住望她,一旁的被子快要掉到地上,泯之上前把粥放下,抱被子推到床中央,然后细声问不再看她继续努力套鞋的人:“是要上洗手间吗?”
“嗯。”但是登山鞋不好穿。
薛知遥万万没有想到文泯之会就此蹲下,顺手拿过她手里的鞋带,一层层把长短拉扯均匀,打好蝴蝶结系上,裤脚也帮她拉抹整平,她愣住,腰还弯着,看到泯之双手又伸向另一只鞋时尴尬的缩起脚,故作平静的说可以了。
确实也是可以了,鞋是穿进去的,鞋带胡乱的塞在鞋里,上洗手间完全没有问题。可是文泯之指着吊瓶说:“干脆穿好等会就可以走了,不上床了吧。”
薛知遥脸上表情奇怪,但还是把脚拿出来,任泯之重复以上几个动作。
从洗手间出来后,泯之把勺递给她,示意她可以喝点粥。
薛知遥完全没有胃口,尽管饥肠辘辘。她摇头不接,喊校医把针拔了,起身欲走。
文泯之不说话,严肃的端着盛粥的便盒站在薛知遥前面,坚持要她喝下去。薛知遥拧紧眉头瞪她,一脸的不耐烦。
气氛僵持不动,文泯之虽然有点怕她但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笔直的站着拦她的去路。
薛知遥最后只能妥协,一是没有气力与泯之对抗,二是念及她送她来医务室和刚才系鞋带的事,实在不好违她意。
不过,经过这次薛知遥倒算领教到了文泯之的强硬,与她文弱的外表极不相符,她那时还未预料,这个她眼中的弱女子其实远比她印象中要坚强勇敢。而文泯之也是第一次得见薛知遥孩子气的一面,暗自觉得好笑之余,对她的印象也生动起来。
文泯之回到宿舍时,徐浅清已经回来了,她在收拾东西准备逃离这里。
室友都在不方便询问,泯之把浅清拉到外面想开导又发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力,只好转了话题聊起乔辞涵实习的事。
“泯之,现在不要问我这些了,我解决不了。”
文泯之无法接下话,只好不再多说一句,跟在浅清后面打算送她走。跟到楼下浅清拦住她不肯再送,文泯之从未见过浅清这样的表情,柔美的脸依旧柔美,但神色竟变得如此冷冽,好像她和她一丝关系也没有,比对陌生人还要陌生严厉。她感觉心凉过半截,没有冲动更没有勇气再向前迈进半步。
“再联系吧。”徐浅清走远了,这句话还飘荡在文泯之头顶,久久盘旋久久不散。
文泯之挂断乔辞涵响过几遍的电话,表情还维持在女伴走前的神情,也不做考虑,电话打到薛知遥那里,告诉她浅清准备办停学的事。
“她办了?”
“还没有,不过申请书已经交上去了,现在是请假。”
薛知遥迅速挂断电话往南区宿舍过来,到楼下发现文泯之站在那里,赶紧问:“浅清呢?”
文泯之认真的看向她,头发被风吹得扬到一边,脸色并不好看。薛知遥很是疑惑,而原本急切的情绪却受泯之沉冷的样子的影响而被压落。
文泯之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知遥不解,反问她:“中午你不是在场吗?”
“但是细节对不上。”
薛知遥无暇满足她的好奇心,想上楼找徐浅清,被泯之的话打回来。
“她走了。”
“去哪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两年前不说,偏偏现在故意喊兰卓来刺激她?”
“你是在指责我吗?”薛知遥欺身上前紧紧盯住她的脸,“我不想和你扯,她去哪儿了!”
“去哪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泯之无语,气得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薛知遥扶着额气急败坏,“她在哪?”
“你不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这回薛知遥真的生气了,吹胡子瞪眼不是她的作风,她后退一步冷下面孔,看也不看文泯之转身就走。
“薛知遥你的冲动会害了浅清你知道吗!”
薛知遥只当没听见脚步丝毫不减,泯之急了,也顾不得形象放大嗓音朝她喊:“你已经害了兰卓了!”
这次薛知遥回头了,她几乎是跑到文泯之面前,重重喘着气,抓住她瘦弱的肩膀眼睛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不准你再提兰卓!”
泯之显然是被她吓到了,好半天说不出话,肩膀仿佛被揉断了,痛得她眼泪哗哗往下流。薛知遥看到她满是惊恐的眼里掉下泪才渐渐平复心情,慢慢放开她。
“对不起…”
文泯之擦拭眼睛的动作瞬间停在那里,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放下手时发现薛知遥已经背对着自己,泯之追上去拉住她,换了语气说话:“知遥,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虽然在你们的关系里我是个外人,但也正因为我是外人,有些话我出面说反而比较好。”
薛知遥沉默,风呼呼刮在她脸上,她盯着泯之被吹得凌乱的发像是思考又像在发呆,过了很久才开口说:“那换个地方说吧。”
文泯之跟着薛知遥找到一座空闲的凉亭,坐在冰凉的石凳上竖起耳朵耐心的等她开口。
薛知遥的两条眉毛拼命缩在一团取暖,嘴巴紧紧闭着,很久都不说话。
文泯之不催她,静静的等,终于等到她低沉的声音传开。
薛知遥说:“在那天晚上之前其实我已经找过阳一了,他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而我当时也没有直接证据,只有一双看到的眼睛什么都不能证明,这个让我很着急,所以那天吃饭我很紧张,他其实也紧张,他怕我告诉兰卓,当时他正在追老板的女儿,而兰卓和他们老板私下关系很好,不过这些是我后来听兰卓说才知道的。”
“这个混蛋为了防我,竟然拍了我和兰卓的照片,丢给我几张威胁我要告诉我家人,他都调查好了,如果我家里人知道我最多是一顿打,可是兰卓,我无法想象会怎样。”
“你家里?”
薛知遥懂泯之的疑惑,但她不愿意解释这方面的问题,继续说:“我怕了,想了好久还是退缩了,想着只要浅清不和他来往,他就无法再伤害她,可是我还没有去和浅清谈他就又回来了,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吵架再打架,晕过去又醒来,醒来世界就变了。”
“我没听懂,为什么那个叫阳一的人一定要这样对浅清?”
薛知遥便冷笑,笑完冷冷的看着泯之,声音淡淡的很小声,泯之几乎听不真切:“从一开始他就想利用这样清纯的女生做见不得人的交易。”眼眸一冷,“浅清并不是第一个。”
泯之听到心里咯噔一声,想问是什么交易,又觉得这样问对浅清很残忍,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问。
薛知遥看出她的疑惑,静静的说:“这也是我之前的疑问,后来找人查了才知道这个人好赌,欠了一屁股债,靠这种方式一次可以赚取不少。这些不能告诉浅清,她接受不了的。”
阳要落下了,橙红着脸飘在云上,浸染了一条条的薄绸,泯之对刚才肩膀差点被捏碎的事仍心有余悸,但她还是果敢的问她:“那兰卓呢?”
薛知遥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确实这两天情绪暴走过于厉害,不应该再逃避这个问题,于是耐住性子继续回答道:“兰卓醒了就发现不对了,她去找阳一质问,万万没有想到他拍了照片防她,兰卓当时才出学校,没钱没势的硬拼只会毁了前程。”
“那他们还在一个杂志社?”
“没有。”
“中午你说和浅清一起去找阳一看到了一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当时是我差点说漏了,阳一是想甩掉另一个女孩子而故意提前约了那个女人,而我们刚好赶上了。”
文泯之更加奇怪了:“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说了我找人查了。”薛知遥不满的看了文泯之一眼。
“后来还有发生什么吗?”
“后来,我托的人查到阳一偷窃同事作品的证据,判了两年现在刚好放出来了。浅清不知道他进去了,前几天听浅清说要见他,我还以为她早就知道了,现在看来不是。”
文泯之仔细看着她,心想眼前的人背景肯定不简单,但她问的是另外的问题:“他主动找上浅清的吗?是不是想报复你们?”
薛知遥笑,眉毛上扬:“那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是我做的,他的同事朋友凡是将直接或间接与浅清接触的,也都封锁了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里面蹲了两年。他打过电话给我,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号码,求我借钱,找浅清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泯之还是说:“可是你的情绪实在是过激得有点不正常…”
薛知遥冷下脸,冷冷的回她:“浅清是个榆木脑袋,该骂。”
“不不,我的意思是既然都过去了,浅清见一见那个人也没有关系吧,她应该是有分寸的。”
“不可以见,万一他又使阴招怎么办?”
“知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担心的不是浅清会再遭遇什么,而是你一直都陷在对过往的自责和懊恼里,是自己没有放下呢?”
薛知遥听到泯之这么说,感觉旧伤被准确无误的戳穿,她后悔了,不该和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解释这么多,脸立即沉下去。
泯之也担心自己过于直接的话会激怒她,试探着转移话题:“那兰卓呢?你们…”
薛知遥比泯之想的要坦诚,她抿抿嘴眼里透出无奈:“我应该是不喜欢她的,青春期萌动。”
天色终于要暗,天边的光看似缓慢却极快的萎缩到地球另一侧,文泯之看到薛知遥高耸的鼻梁投下阴影,像一座山。
从始至终,薛知遥都在为徐浅清担忧护航,只字未提兰卓,不是泯之问她也未必会说,哪怕没有爱情也多少是朋友,难道她对她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心痛吗?如果没有,之前暴戾的怒吼是因为什么,饭店里黯然的神情是因为什么?如果有,她怎么狠得下心远远叫她过来,干脆利落的再伤她一次,还可以不以为然的说不曾喜欢。文泯之不再说话了,脑海中浮现兰卓初次见面时爽朗的笑脸,和她微哑着嗓子唱歌的样子,以及她坐在车里最后的那抹不留阴霾的笑,忍不住侧脸暗暗替她寒冻几寸心。
“浅清去哪儿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回家了。”泯之转回脸迟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