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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胜败 ...

  •   来者声到人到招法到,快得都没法形容!全力施为之下的深津一成被这声音吓一大跳,招法就快递尽的当口,只觉着两臂一麻,长刀便被磕起老高,好悬没脱手而飞。深津一成骇然撤步,把眼观瞧。流川枫头也未回,倒提大枪,皱眉喝道:“你来干什么!”见此人身着玄色战袍,外被陵南王御赐鎏金明光甲。跨下宝驹墨骢马,青瞳如镜透荧华。兜鍪光,战袍扬,宝剑在腰鸣宫商。掌中一柄神行日月方天画戟,银水走了能有百十遍,戟身灿灿,冷光四溢。这通身的气度,这不怒自威的气势,除了鼎鼎大名的陵南兵马元帅仙道彰外,不作他想。
      且说仙道彰下到城门,亲自提点五千骑兵,这就要加入战圈。正在这么个当口,仙道彰瞥到深津一成拨马提刀冲向流川枫,他心里就是一翻个儿,暗道不好,来不及领军赴奔前线,自己先拍马赶来救援。仙道彰情急之下没掌握好力道,一掌拍得爱马好悬没惊起。墨骢知道主人这下是急狠了,立即扬蹄而起,杀将过来。也就是墨骢这宝驹,换过旁的,这也赶不上。深津一成长刀挥出,仙道彰也赶到近前,抡戟挑飞长刀,这才救下流川枫一命。
      流川枫侧身转目瞪着仙道彰。你来干什么!身为陵南兵马元帅,如今又手握湘北兵符,统帅千军万马,肩负两国使命,如何能轻易出城以身涉险!你若要有个闪失,陵南就是群龙无首,不攻自破。仙道彰闻言未语,环顾周遭。陵南城外,兵甲弃地,尸骨遍野。他转目凝视着流川枫,缓缓答道:“流川,这是我的国,我的家。”短短一句话,声调平平却字字沉响。在场诸人闻之无不震惊。流川枫只觉得热血沸腾,内息奔流,通身上下似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忙转开凝望仙道彰的视线,抬手拭汗,抚平紊乱的气息。
      陵南军卒见自家大帅与援军到来,士气倍涨,喊杀声都能把人震聋。山王军卒便是站定奇阵“六出花”,此刻也心里起毛,阵势全僵死在原地,进退不知所向。深津一成直皱眉,带丝缰上前一步,高声道:“仙道彰!你也终于现身,我可恭候多时了!”仙道彰,你在这儿更好办,此必为陵南最后一击。扛过去,陵南便要易主了!
      仙道彰示意相田彦一带军前去支援福田植草等,见其似有犹豫,忽而面色一沉。亲兵队本当长随元帅左右,不可轻去其身。可相田彦一深知自家大帅的脾性,当下不敢多言,遂即引军而过,直奔山王“六出花”。可相田彦一这小子心眼儿还挺多,他率队途经流川枫身旁,忽然趁机压低声音急速道:“烦请将军多多看顾。”流川枫闻言一怔,转目瞥仙道彰一眼。仙道彰那什么耳目,就站流川枫边上,能没听见嘛!他对相田彦一的话充耳不闻,却瞪流川枫一眼,咬牙暗恨:“死小子,竟敢嫌我累赘!”
      深津一成几曾受过此等冷遇,半晌未得答复不算,陵南那几个主儿竟自顾自小声嘀咕扬眉横目,这都演的哪一出!泽北荣治早忍不住,上前悄声道:“深津,陵南军就算过去,咱只要还有“六出花”在,也未有可惧。只是眼前这俩千万别教放过才是。”深津一成微微颔首,提高声音断喝:“仙道彰!战势即定,既然来了,谁想半道儿走都不成。你打算怎么着?”
      面前这俩,一个骁勇善战,一个足智多谋,放过哪一个,皆于我军大为不利。唯有将其困死在两军战圈之外,方为上上之策。我军自有“六出花”进退有据,陵南军缺少主心骨指点,又如何能敌!仙道彰带马上前,将神行日月方天画戟往掌中一端,扬声道:“既是如此,唯战而已。”一再被人叫号儿,若再不应战,全军将士都看在眼底,我岂能甘落人后,扫自家威风!况今之势,唯战无他。
      深津一成冷哼一声,跃马来战,扬长刀直斫仙道彰天灵盖。仙道彰挥戟往上一崩,来架深津一成的长刀。深津一成不待长刀碰上戟身,翻腕抖手斜劈仙道彰左肩。仙道彰立戟来挡。深津一成收刀换招。仙道彰挺戟进招。这俩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数招过去,各凭自家高超的功力,进招,躲闪,躲闪,进招,兵刃都未曾相触。那些打起来叮叮当当,瞧起来声势浩大,实则尽是平庸之辈卖力气的傻把式。高手们比的就是闪转腾挪间妙到毫巅,万不得已才教兵刃死磕到一块儿去。
      泽北荣治心道:“深津都与仙道交上手了,我还等什么!”于是他拨马提枪前来邀战。流川枫岂能服软,挥大枪摆开架势迎战。这二人又斗在一处。打到这份上,泽北荣治与流川枫对各自的招法都已相当熟悉。高人多看上几眼就能瞧出个中奥妙,不然怎么仙道彰能知道泽北荣治的招意!
      流川枫虽有些后力不继,但方才休战片刻也让他缓过点劲儿,外加教仙道彰那句话刺激得热血翻腾,这回交上手,他又是一轮急风骤雨般的抢攻。瞧得泽北荣治都有点愣神,心道:“真奇哉!这小子明明不行了,怎地又发起威来!”战之,不倒。再战,还不倒。泽北荣治的争胜之欲反倒越来越强。胜,就得胜高人。若能赢得流川枫,自己将何等荣耀!他这一激动,好容易被深津一成训斥出来的大局观又给抛出九霄云外,抽招换式一丝不苟,眼中只剩劲敌一人。
      仙道彰掌中这杆大戟可是柄宝家伙,乃是其师亲授之物。天山奇人莫北海有两样宝家伙,皆为其当年睥睨天下之时最为称手的宝刃。一柄神行日月方天画戟传给了掌门大弟子仙道彰,另一杆亮银蟠龙枪则授予老徒弟流川枫。仙道彰在这杆戟上可没少花功夫,老师对他期许甚高,练起来可是往死里较劲儿。一招练俩月,一套戟法练十年。人后可没少受罪,才有今日如此高绝的武艺。
      深津一成掌中这口长刀也绝非俗品,重达八十七斤,普通人倒拖着都挪不得地儿,可他挥动起来称意自如,好似浑然不费力气。他这口刀在山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出过大名儿。五年前,山王中秋大宴之上,他舞刀助兴,光华射月,不可逼视。国主见之大喜,亲提“破月”二字。如今这两字儿正镌刻于刀背之上。在山王,那是见刀如见人,几乎成了深津一成的印信。
      三十招过后,仙道彰横戟压下深津一成的破月刀,突然开口道:“深津,退兵吧!”深津一成完全没想到仙道彰竟然会劝解与他,挥刀进招的当口,凭着本能反驳道:“不可能!”仙道彰拨马侧身让开刀招,挺戟直取深津一成前心,淡然道:“‘六出花’虽神妙不凡,可惜你得其形未得其神。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明白。”深津一成骇然惊心,虽知未必瞒得过仙道彰,但是也绝没想到这么快就为其所破,不甘心地断喝道:“是又如何!困死你,何人去破‘六出花’!”仙道彰撤招换式化去深津一成斩他右肋的杀手,高声道:“你何不放眼一观!”
      原来仙道彰出城之前业已密授相田彦一破阵之法。相田彦一虽武艺平平,但为人聪明,跟在仙道彰身边时日已久,平日也没少修习演阵之法。故此,仙道彰稍加点拨,他便知晓其意。此刻,相田彦一依帅令重整军阵,以福田樱木为先锋突袭队,正对“六出花”奇阵进行反复冲击。
      深津一成挡开仙道彰的招式,闪目观瞧,冷笑道:“就凭这个!”若仅凭你陵南几名将卒反复冲击便能破得“六出花”,又何来奇阵之名!仙道彰也不急于抢攻,撤戟收招,长叹道:“深津,忘战者危,穷兵者亡,难道非要血战不可?”
      再看,山王军果然依平日演习之术,变阵应敌,两翼力挡陵南军突袭。相田彦一见状立即再传帅令,教植草福田等率军趁山王变阵应敌之际,率精锐之师趁隙而入,瓦解敌阵。流川枫适才对泽北荣治所言“左军二行,空”,即是陵南军切入破阵之不二法门。自事自知,泽北荣治哪能不知道自家之得失,闻言之下吃惊不已,他是想告诉深津一成的,却苦于没有机会。
      深津一成见状,大惊失色,心道:“眼下我虽逼住仙道彰,可仙道彰也不能放我归去。他早有所备先发制人,我却难以再奔回中军应变。这样下去,可大为不妙!”他起初并没想着要仙道彰的命,毕竟活人比死人有用多了。可现在看来,若拿不下仙道彰便无法脱身回归中军应变。他一咬牙把压箱底儿的绝活都抖出来,这就痛下杀手。仙道彰知道对方必得搏命,当下不敢怠慢,打法骤变,守定门户再作计议。只要困住深津一成,山王中军缺少指挥号令之人,应变之能势必变差,不消多时就得散阵大败。
      仙道彰与流川枫虽说师出同门,可打法上相去甚远。一个乐于以守为攻,一个则好以攻为守。不能说谁就一定比谁强,只能说各有千秋。以攻为守,意思很明白,即以犀利的进攻逼迫对方守定门户,一旦抢攻得手,对方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何为以守为攻呢?便是仙道彰现下的战法。十招之内,九守一攻。九守,非是死守,只为引出对手的破绽。一攻,非是强攻,而是巧施妙手,趁隙而入,彻底摧垮对方防线。要论武艺,仙道彰只在深津一成之上,不在其之下。故此,现下大施杀手的虽是深津一成,但冷汗直落的人也是他。
      流川枫先闯山王军阵杀了个三进三出,又数度缠斗泽北荣治,这会儿也耗得差不离多少。他本稍逊泽北荣治一筹,强撑至斯实属不易,再强也终有力尽之时。泽北荣治虽也汗透重衫,但比流川枫要强些,这会儿见有机可乘,精神大振,暗道:“且容我先撂倒流川枫,再与深津联手,焉能拿不下仙道彰!”他想罢,抖腕颤枪,这就开始玩命。
      现下场中单挑的四人,只泽北荣治与仙道彰尚有余力关心身外之事。仙道彰见泽北荣治枪招又变,步步紧逼,流川枫这边便要危险!可他又怎能拨马去救,而放跑深津一成!好容易攒得的先机,要放深津一成回山王重整军阵,湘陵岂不危矣!我是去不得,救不得,可难道说,又能眼睁睁见流川他命丧当场不成!这阵儿,仙道彰冷汗也下来了。
      湘陵大军并敌一处,惊前掩后,声东击西,将“六出花”的外围六军杀得人仰马翻。留守陵南的越野宏明在城头擂鼓助威,隆隆战鼓犹如闷雷滚滚。城头守军瞧得兴起,兵矛顿地,铿锵大作。樱木花道的大笑怒喝,相田彦一的金鼓号令,植草的呵斥,士卒的喊杀……仙道彰悉数听在耳内,又全没传达脑中,只觉得耳朵嗡鸣,眼前都冒金星。他不能多想,不敢回头!片刻间,如何杀倒深津一成!转瞬间,如何救得流川死里逃生!泽北荣治上步进招,深津一成紧守门户,流川枫苦苦支撑,而我该如何!
      此时,城头的越野宏明也发觉不妙,愣神间鼓声全消。他明白仙道彰不能援手的道理,可他更清楚流川枫于湘陵渊源匪浅,那是非救不可。但是,放眼天下,谁还能从金枪无敌将泽北荣治手中救得了人!
      仙道彰紧咬牙关豁出命,奋起施力,戟招骤变,全攻而弃守。一时间,戟影如山般凝重威严,似海般深邃莫测,天罗地网一般扑向深津一成。别说深津一成大为惊骇,手忙脚乱地拆招解围,就是与之对阵多次的泽北荣治也心惊胆颤。仙道彰向来从容有余,进退有节,几曾如此拼命!虽说上得战场没有不拼的,但仙道彰原本立于不败之境,突然间只攻不守的玩命打法,未免太过出人意表。
      流川枫眼角的余光扫过,冷哼一声:“要你多事!”他竟也挥枪变招,抖腕间,亮银蟠龙枪舞得风雨不透,将自家门户守得个滴水不漏。泽北荣治一瞅:“嘿!全守而弃攻!真有你的!桀骜不驯战法骁勇的流川枫居然自闭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真乃奇闻!”
      深津一成这厢也顾不得山王大军情况如何,拆招化式,忙得不可开交。他招法虽忙,可心里十分清明。任何招法皆有破绽,急攻之下,疏漏在所难免,只要伺机而动,终能为我所乘。仙道彰,你若真不要命,我大可成全你!仙道彰不顾安危一轮急攻,他知道一时半会儿杀不倒深津一成,只求得教泽北荣治扰心分神,缓下劲儿好减轻流川枫的压力。可偏流川枫不怎的领情,自迳解围。仙道彰暗自苦笑:“你个倔强的小子!”幸好,战局又扳成平手。
      越野宏明在城楼看罢,心揪起老高来,不由暗叹:“这都什么人!我还不如下去豁命!眼不见为净,旁观更摧心!”
      仙道彰缓下劲儿,依旧攻守有据,竟还腾出空念念有词道:“左军二行,空。前军一行,切。左虞侯军三行,绕。”深津一成越听越吃惊,心道:“好小子,你竟然在转瞬间悟透我之缺失,这份能耐委实惊人!看来,我若再与其缠斗,‘六出花’之势非破不可。”想罢,深津一成虚晃一招,这就要拨马而去。
      仙道彰见状暗暗好笑:“适才如此紧急,我尚且不能放行,此时焉有你逃脱之理。”他横戟拨马挡住深津一成的去路,左封右堵,就是不让他过去。深津一成是真急了,心一横,也豁出命去。刀花片片,寒芒如电,招招不离要害之所。末了,他竟也弃守就攻。仙道彰横大戟强压深津一成的破月刀,高声断喝道:“深津一成!为将者,当视士卒如爱子,恤将士为兄弟,居同乐,行同和,死同哀,是故其可与尔赴汤蹈火。今尔等大势不利,身为三军统帅竟还要一意孤行穷兵黩武。若真要拼杀个致死方休,不过是教血肉之躯枉死荒野。深津一成,你视将卒为何物!”深津一成闻言一怔,冷哼道:“仙道彰!休要口出狂言,蛊惑人心!你要怕,不妨直言!而今,山王就是血战力拼,也远强于尔等!”仙道彰忍无可忍,横戟再压破月刀,厉喝:“深津一成,撤兵!”深津一成尚未及答话,突然有个声音极不耐烦道:“我说仙道,良言难劝该死鬼,你还与他废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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