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转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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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我想走。
然而他没有什么理由能说服我留下，我也同样没有理由说服我自己留下，除了沧流大师给我安排的任务，抑或称为命令。
我只坐着不动愣愣地发呆，过一会儿进来一个婢女，我无心分辨是哪一个，只听见她柔柔的声音：“将军吩咐，姑娘若是觉得累了便带您回房休息。”
回房？明明就没有我的“房”。
我起身行至门外，婢女随在后头，我开口道：“不用劳烦，领我出了这府邸，你回去交差吧。”
婢女果然感到惊异：“可是——”
我打断她：“你们将军也没说一定要我留下来吧。”
婢女沉默下来，似是不知所措，我感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在打量我，我扭过头，那婢女却迅速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一月迎春，三月连翘，五月芍药，七月睡莲，九月早菊，十一月银杏。
我还没有忘。
婢女跟在我身后，反倒被我带得往府邸大门走去。我很明白她此刻正对我疑心——府里上上下下恐怕都知道了，今早龙将军抱了个陌生女子回府，还径直抱去了自己的起居室。而这座府邸的下人们，心中只有两个主人，没有第三个。
眼见我已行将大门口处，婢女终于出言制止：“姑娘止步。”这次声音大了些。以前迎春连翘她们几个性格外向与我走得近，只有睡莲内敛寡言，我见得少，由此我反倒认出了是谁。
我停下脚步，刚回头想看看睡莲，却意外看到龙胤怀从院子后面走出来，且身上已是披挂整齐。我张望两眼，没能开得了口。
龙胤怀也看到了我，但他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他一路行至我身侧，侧头望着我。一众属下走了进来，站在龙胤怀身后候着，我跟龙胤怀站着不动，周遭的空气流动似乎都变慢了。他突然抬眼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睡莲，开口道：“睡莲，把药给她。”我有些诧异，只见睡莲从衣襟里摸出一个深黄色小瓷瓶递给我，正是刚才龙胤怀用的那瓶。我把瓷瓶握在手里，看向龙胤怀，他的脸依然平静，他望向门外，道：“今日一别，多多保重。”话毕，大步走出了大门，领着众人利落地上了战马，红色披风扬起，扬扬洒洒，绝尘而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良久，似乎那个背影尚在视线里。他确实早就料到了，所以毫不犹豫地成全我离开，自己重返战场，今日一别，是生是死无法预知。睡莲也不再留我，只是她还在一旁看着，我简单对她作了个别。走出了将军府那一刹那，我突然湿了眼眶，我一路不停地走出了承业郡，却没想刚走出来就遇到了越书玚。
我看着他，皱眉道：“你没有走？”
越书玚没有表情的脸如雕琢版精致，他久久地看着我不说话。我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打算无视他继续走我的路，刚走过他身旁，就感到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我睡得迷迷糊糊，感到脖子后面一阵阵地痛，顿时清醒过来，撑起身准备站起来，突然发现我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要说陌生却又熟悉——这样富丽堂皇，气势恢宏的地方从前我不知见过了多少次，不过以前是看“别人”意外，这次轮到自己意外......
越书玚把我带回了皇宫。贴身的衣裳已经换过，原来那身被收走了，放在一旁的则是一套上深下浅的紫色衣裙。我拉开衣领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然后换上新衣服，继而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起这间寝殿。黑色大理石地板被擦拭得十分光洁，能看到里面的星光点点。楠木栋梁漆成暗红色，华丽又不失稳重，头顶上的横梁涂画着艳丽的图案，朱红艳紫金黄湛蓝，各种颜色很好的交叠在一起却那么和谐，不至于让人花了眼。但细看内置，少了太多能彰显皇子身份的东西，我料想这只是四皇子宫殿里的一间侧殿。
有宫女过来引路，我一路跟着她走，竟来到了后花园，假山怪石布局地格外有心，更别说各色盆景花木了，一整个大园子根本看不过来，皇家后院果然气派。沿着荷塘外沿的小路走过去，到了一座八角凉亭跟前。
个子娇小的宫女柔柔地道：“姑娘请上行。”自己则停下来和别的宫奴站在一处。
我早已看见里面的越书玚，他坐在垫子上悠闲自得，一腿曲起，身前摆了一张小几，上面放着好几叠水果糕点，还有酒壶酒杯。我走上台阶，进到亭内，越书玚假装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笑着对我道：“请坐。”
果然还是像狐狸。
他递过来一杯酒，道：“我明白，我们二人当初行走江湖都掩藏了自己的真实名字和身份，我没有先坦白自己，却要追着你问个底，是我的不是，你心里不悦也是应该的。”
我接过那杯酒，放到一边。越书玚没说什么，垂眸笑了笑。
我说：“我没有不悦。阿玚，你四皇子的身份的确让我很惊讶，但我只是个平凡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名字和身份。你当我是流水，”我摇摇头，“我是不是流水，我相信你有
一百种方法来证明。”虽然我确实有特殊的遭遇，那也不能与他说。
我盯着越书玚的脸看，他听完我的话，保持不动，道：“你是不是流水，我自然会弄清楚......今天我们不聊这个，涵菲。”说完伸出手指指了指刚才我放下的那杯酒。
越书玚今天一反常态不知是想通了什么，也许是想避开这个话题，因为每次都闹得不愉快。虽然关于“我是秦涵菲”这个问题不知道他接受没有，总之不再被他咄咄逼问也是好的。
于是我端起那杯酒喝了。喝下这杯酒，我想起了在山上的那些日子，顿时心里空落落的。
酒杯放在木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对话终于进入正题，我问他：“你把我带进皇宫做什么？你想要限制我的自由？”
他又给自己杯子倒上酒，笑道：“涵菲误会我了，我是想请你到我家做客。”
“你的家？”我看着他，“那你父皇知不知道你把我带回你们家了？”
他稍有一顿道：“有时候私底下的事也不必让长辈知道。”
我又问：“那你的兄弟姐妹呢？”
他凛着目光看着我，道：“涵菲，你是我请来的客人。你是，我的客人。”
越书玚在我印象中未曾霸道过，如今却说出这样霸道的话来，我良久地看着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们彼此缄默，他自顾自地饮酒，我坐着不动。
龙胤怀自认缘浅放我离开，越书玚明知错误仍选择禁锢。
红尘中可遇之事无法预料，如此磨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转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