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决》华山云

20、生身之恩

　　“妻主，你今天上朝没带我。”纵然是尚未从方才的惊愕中反应过来，林元仍不忘先来质问诸葛乾坤这个在他而言相对来说比较严重的问题。

　　“恩。”诸葛乾坤细心地观察了林元的表情，知道刚才的事情似乎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本质的伤害，从而稍稍舒了口气说：“见你睡得那么熟，没忍心把你吵醒。”

　　“可是妻主答应过我不要让我一觉醒来看不到你的！”林元愤愤地说：“妻主以前上朝都带我去宫里玩的，可是今天居然把我撇下了！是不是妻主也要像姐姐对待姐夫那样来对待我了，我……”说着说着，原本气势汹汹的话声突然没有了，因为林元微微感觉到气氛好像不太对。他偷偷瞄一眼诸葛乾坤，见她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诸葛乾坤见林元停下了，就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轻声问了一句。

　　林元忙双手掩住嘴拼命摇了摇头。

　　诸葛乾坤这才轻轻一笑使得方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本候好容易挨到下了朝火急着赶回来见你，你就和本候说这个？”

　　林元瞪大眼睛望着诸葛乾坤，仍旧是拼了命地摇头，像个拨浪鼓似的，就差没声响了。

　　诸葛乾坤微笑着拉过林元，检查着他身上的上上下下，问：“感觉还好吧？”林元扭了一下身子，觉得腰腿间还隐隐有些酸痛，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刚起来的时候感觉行动有些不便，后来歇了歇就好了点儿，只剩下有点儿酸软了。”

　　诸葛乾坤握起拳头在林元背上轻轻捶打着，捶打得林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惬意的感觉让林元一时竟忘了刚才那些让人非常不痛快的冷意。诸葛乾坤见自己成功地把林元从隔壁院子里的那种阴冷环境下解救出来，便开始说一些朝廷上的事情。

　　“今天看到了几道奏折，弹劾了林尚书圈田地造房子的事情，那几家农户不依，弄出了点儿人命。本候把案子压下去了，拿出万两银子配给那些农户，那些农户便不说什么了。”

　　“人命？”林元云里雾里中迷迷糊糊地只抓关键词，才不管诸葛乾坤说了些什么或者是到底旨在说明什么。

　　“本候想着，这林尚书虽然对你不能说有养育之情，却无论如何都有生身之恩，再怎么淡漠也不能断了父母之根，所以，看在她是元儿的娘亲份上，本候会救她三次。若是三次之外还有恶行，本候也只能秉公而断。”

　　林元没听懂诸葛乾坤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努力地听着。只不过一字不漏地听下来之后还是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索性就不去管它，直接转移话题：“妻主，姐姐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姐夫，是因为姐夫肚子大了不好看了吗？”林元清楚地记得，几个月前，姐夫还是那么的身子轻盈，走起路来如同弱柳扶风，怎么这一下子肚子变这么大。

　　诸葛乾坤无奈地拍了一下林元，自己说的那些花，这小家伙迟早有一天会懂。她却有些无法回答林元提出的问题，因为那天诸葛雄才说过了，她确实是因为严明韵怀了孩子受不住寂寞才招了通房的，可是如果严明韵未曾怀孕，她真的就能够坐怀不乱吗？诸葛乾坤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不管回答是或者不是，林元都会瞪大一双求知的眼睛继续“为什么为什么”地问下去，不追根究底誓不罢休。但她却真的不想让她家元儿真正地弄清楚中间的那些弯弯道道。于是，她捶打着林元的脊背说：“不管她们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对待你的就是。”

　　“恩恩。”林元微笑着点点头，满脸的幸福。过了片刻，他却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那姐姐姐夫她们到底会怎样呢？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姐夫的样子，好像已经下定了要离开的决心似的。”林元对于诸葛乾坤总是有一种完全的信任，觉得她就是神，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无论自己提出怎样刁钻古怪的问题似乎诸葛乾坤都可以回答出来。

　　“姐姐不放他走，他是走不了的。”诸葛乾坤敲了敲林元的头，她不想让林元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就改口说：“中午想吃点儿什么？”……

　　几天后，诸葛府上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诸葛乾坤冷眼望着坐在客位上的林尚书，不置一词。客厅里的气氛安静得可怕。

　　林尚书实际不过四十多岁年纪，但看起来却像是六七十岁了，或许这和她内眷众多这件事相关。看她佝偻着背，原本八尺的个头如今却缩水到了七尺，眉发皆白，满脸风霜。

　　诸葛乾坤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再懒得在她身上停留。

　　“咳咳。”林尚书咳了两声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气氛，赔笑说道：“多谢永凤候大将军诸葛先生……”

　　诸葛乾坤冷声说道：“本候没有那么长的累赘名字。”

　　“哦。”林尚书紧张地缩了一下双手，互搓着说：“多谢永凤候对林某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你说的是强占民间田地的事？那就不必谢了。”诸葛乾坤摆摆手打断了林尚书的话：“本候是看在你那可爱的小儿子份上才决定放过你三次的。杀人偿命，本候放过你一次；本候向来不喜欢私下结交臣子，你今日冒昧来访，这是第二次。若再有第三次也罢，等到第四次的时候本候亲自取你人头。本候说到做到，绝不食言。林尚书还请回吧。”

　　见诸葛乾坤撵客，林尚书也不好多待，却又有些不甘。她本以为诸葛乾坤既然帮她挡下此案，或许是有结交之意，于是决定自己要“知好歹”一些，亲自上门拜访，却未料到被如此驱逐。她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绞尽脑汁地想要寻找些话题，终于在即将踏出门去的时候回头问道：“小儿子？”

　　诸葛乾坤冷笑一声：“不管你肯不肯承认，元儿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

　　“永凤候是说芸儿生下的那个野……那个孩子？”林尚书有些吃惊，她居然有些不敢相信：“芸儿离开我十多年，怎么会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诸葛乾坤轻蔑一笑：“所以你就笃定元儿的爹爹一定和外头不知哪家的女子有染，却丝毫不去细想可能会有的种种原因造成了元儿的发育不良？！”

　　“发育不良？”林尚书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突然失心疯一般大喊一声：“天哪！芸儿，你为何当初不向我解释清楚？为何……”

　　诸葛乾坤怒了：“到现在你竟然还在问他为何？！若不是看在元儿的面子上，本候早派人把你丢了出去，莫要再在此处碍眼，快走快走！”

　　林尚书扭捏着还是不愿离去，目光向后院处扫来扫去，轻声试探着问：“那我可以再见……我的孩儿一面吗？”

　　诸葛乾坤犹豫了一下。她的本意是不想让林元见这个根本不认他的亲生母亲的，但是想想觉得有悖人伦，思量再三还是进屋把不情不愿的林元拉了过来。林元还不知道林尚书就是他娘，见到她之后，立刻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般跳了起来，马上躲在诸葛乾坤身后，指着林尚书说：“是她，就是她，那天和我爹在一起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就有一大堆人去打我爹爹，妻主，你要为我爹爹报仇……”

　　林元的反应太过强烈，让林尚书还未做好母子相认的准备就被数说得尴尬万分无地自容。

　　诸葛乾坤冷笑：“看到没，林尚书，若是第三次饶过你的机会一过，没准儿本候会亲自给你编排个罪名替元儿处置了你。”

　　林尚书几乎是抱头鼠窜，她带来的那些礼品后来都被丢了出去，任那些百姓们哄抢一空。

　　林尚书刚走，就有人来报，说门口有个赶不走的小叫化坐在石狮子旁边晕倒了。据说那小叫化叫了几次门，也得了一些钱，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走，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脏兮兮的，眼睛还颇有神采，让人觉得可怜。

　　林元听了这话，好奇地往门外跑，果然便看到那个小叫化歪倒在石狮子身上。他走过去，保持着一段距离，仔细对着那小叫化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惊呼：“这不是余朝吗？”他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对呀，离开明月城的时候只把那个刺客放了出去，却忘记了曾经在青楼里收留过的余朝了，真是贵人多忘事……额”虽然还不算贵人啦。自从嫁给了诸葛乾坤以后，林元也是看过一些书的，但没来由的总是把一些成语颠三倒四地胡乱使用。

　　林元立刻命人把余朝扶进去洗漱干净。诸葛乾坤一看是余朝，脸色马上就黑了下来。林元总觉得今天妻主脸黑的次数好像特别多。

　　“你就不怕余朝趁你不注意爬上为妻的床？”诸葛乾坤想要说服林元把余朝丢出去。在明月城她可是特意吩咐下去大军出动的时候给余朝下了安眠药不要让他跟随着一起的。当时她还好心地在余朝身边丢下了些银子，安排一些人照顾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落魄地跟随过来了。

　　“怎么可能？！”林元显然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

　　“为什么？”诸葛乾坤心中暗想是不是有必要让林元多了解一些诸葛雄才家的故事了。

　　没想到林元说出道理来好像还挺是那么一回事：“余朝顶多也就算是个中上之姿，妻主好色得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诸葛乾坤哑口无言却是脸色黑得更加厉害了：“什么叫我好色得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