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风》安古意

11、第十一章

　　南宫蝶影问笑雪：“你都问了些什么？”笑雪说：“就说了司徒长老白日忙，他们长老院将就她，把议事都移到晚上去了。”南宫蝶影说：“她忙什么呢？我看她最是一个闲人。”都为笑着说：“她在清点家财，萧长老不是说了，两个月后要把家里事务移交给大当家么？”南宫蝶影说：“这算个什么大事，也做得见不得人似的，可知其中必然有不想让我知道的。”都为说：“这么些年，说好听点是他们在扶持南宫家，其实这是一群耗子，渐渐把南宫家都掏空了，自然不敢让你知道。”南宫蝶影说：“南宫家的土地、田产、房屋、钱庄我略有些数，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回我。”
　　都为说：“青帽山那边八处土地早卖了，顺河边上几块地也卖了人，飞狐陉那边土地倒还留了几处，不过没人看着，都让些本地人耕种着，这么多年也没人去收租。本家这里的地都在，他们也不敢把倒卖家产的事做到南宫家眼皮底下，大小加起来几十亩还有，年收的租三四百两也够得上。家庙那的几亩土地是自己人在耕种，就换些新鲜蔬果来供奉祖先和自己吃而已。南宫、清河、辽远、富户几处的土地被卖了五六成，其他的因为各家管事的不上心，有的有人种，有的荒着，我路过几次，见都是好地，实在可惜。清河、南宫、邯郸、邢台各有一处房产，加起来有七八千两银子的价。原本钱庄在邢台、邯郸、鹤壁等城大小开了二十来家，如今经营不善，也只剩了六七家还在经营。至于家里珍宝被他们中饱私囊，或是偷着倒卖出去更是不可计数，但也难不倒我，单我知道的五尺红珊瑚两株、龙眼珍珠五斛、红蓝宝石一奁、黄金弥勒尊、天青玉、水精绸，多多少少二三十万两银子得有，可知这家就怎么样了。”
　　南宫十三说：“我就说这些人可恶吧！家里好几代人的积攒下来的东西，就被他们给偷了、挪了！”南宫蝶影说：“你急也就这样，还不如先给你过寿，吃得开心点，管那些破事呢。”南宫十三说：“也是，反正该你急，管我什么事呢。”说着就端起一碗米酒，咕咚咕咚喝下去，抹抹嘴说：“好喝！”
　　南宫蝶影端起一碗酒来，正要敬南宫十三，忽然想起萧帝宸，便对都为说：“云楼住在李管家那里呢，请他过来吃酒如何？”都为说：“你请他打架杀人，他挺乐意，请他喝酒猜拳，他必白眼以待，请他歌舞游乐，他必拔剑相叱。”南宫蝶影点点头，说：“奇人果都这样。”
　　又问：“他是什么来历？”都为说：“祖上原是南朝贵族，因他祖父落难，一家就败亡下来，而他自己也不热衷官场，跟了个道士寻山问水，学了一身本事，跟我有过命的交情，你信他，大可如同信我。”
　　南宫十三抢下南宫蝶影的碗说：“不准说家里的事！”南宫蝶影便笑着说：“听寿星公的。”于是都不再说家中的事，就说说各自遇到过的，好玩的、稀奇的、古怪的，尤其都为经历多，又会说话，听得几个人一时哭一时笑的，忽然听见松木和珞儿在外说话，才知道是查夜的人来了，那些个嬷嬷知道南宫十三古怪，听见他们在说话也只嘱咐了几句“不要太晚了”“姑娘们要体谅，不然我们也不好做”之类的话。
　　南宫十三说：“好讨厌的婆子，每天都来转，叫人乐都乐得不安生。”南宫蝶影说：“最是这一项，闲着的人睡得早，忙着的人就忙个通宵，你知道灯亮着是忙还是玩？今后我做主就要破了这一项，半夜在院里走走怎么了，有多少人的精妙文辞是月下踱出来的。”
　　南宫十三赶忙说：“姐姐说的最是道理，来，喝一盅。”说完自己先喝干了，南宫蝶影喝了一口，笑雪说：“当家，你脸红得，怕是喝不得酒吧，就不要多喝了。”南宫蝶影点点头，外面松木敲门说：“姑娘，都亥时正了。”南宫十三摸摸肚子，说：“好，我今天算是过得高兴，你们过来收拾东西，我今晚还在裳园住。”
　　次日里南宫蝶影带着笑雪、珞儿去给长老问安。笑雪说：“两边都打成那样了，还要去请安？”珞儿一旁接话说：“之后那边不是什么话没说么，当家还不是和稀泥，暂时不决裂罢了。”
　　司徒晚霜尚未起床，就让她的丫鬟说：“长老诸事烦劳，身体不适，又恐当家一日两临累着了，便让小的告诉当家一声，此后除非众长老都在一处，当家大可不必专来斑斓院。”
　　南宫蝶影说：“我听说邢台有位大夫医术极好，可以救人于膏肓，不如请他来看看？”丫鬟进屋回司徒晚霜，出来说：“司徒长老说，那位医生她也听过，但说脾气不太好，别人去请不一定肯来，还是算了。”
　　南宫蝶影便说：“我亲自去一趟倒也无妨。”丫鬟回了司徒晚霜，出来说：“司徒长老说那就谢谢大当家了。”南宫蝶影又见了其他几人，又到闲炎院找李红梧。李红梧刚吃过早饭，在园子里逗鸟，见南宫蝶影过来忙去迎，说：“大当家有事招呼一声就对了，何必亲自来。”南宫蝶影说：“我今天要下山去邢台，麻烦你给准备一乘车，再备些细软银两之类。”李红梧说：“大当家叫了哪些人随你一道？”南宫蝶影说：“李管家放心，我带两个贴身的就是了，先前从藩地我都回来得了，还怕这点路程。”
　　李红梧说：“你把云楼带上，要不我就随你一道去。”南宫蝶影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走了，家里更没人看着，听凭十三那些人闹翻天。”李红梧说：“我先准备行李，也预先安排几个人，你好歹把这几个带上。”南宫蝶影应了，又说了几句话才走。
　　进去裳园就听见打闹声，几个丫鬟满园子跑，后面一个嬷嬷把个浆衣裳的棒子举着追，笑雪问：“什么事？再怎么不顺心碍着眼的事也有大当家作主，你们这里闹着算什么意思？”嬷嬷停下来撑着大腿喘气，说：“这俩小妖精，洗衣服吧，专把水往我身上刁，我说是什么人教的，仗着年轻就欺负老太婆，可知是两个妖里妖怪的烂东西。”
　　南宫蝶影问：“三姑娘呢？”嬷嬷说：“一早出去了，若是三姑娘在，她们也不敢这么放肆。”南宫蝶影说：“既然她们欺负了你，我叫她们给你陪个不是就对了。”小丫鬟就叫起来：“当家别听她的，这些日子来她专克扣我们的饭菜。当家不知道我们小丫鬟些做那些活，有些一时做不完，你又不能放，非得要做完了才去吃饭，每每这时候她们嬷嬷从来不管，把些好的都吃了，专剩些她们吃过觉得不上口的给我们，有时候饭菜好点，我们回去连吃的都没有，但我们也没抱怨，从没到珞儿姐姐和笑雪姐姐那里说过什么。就今天洗衣服那事，不过我一时失手把湿衣服掉水里溅起水花来，打到嬷嬷脸上了，她就非说我们是故意的，追着我们要打。”
　　南宫蝶影说：“还有这样的事？你们各说各的，我也不知道谁对。笑雪，你给她们调停调停。我有点儿饿了，先去吃点东西，你的我都给留着，免得你也要记恨我了。”说着抿嘴笑着就走了。
　　到楼上让明霞彩兮给她准备行李，过了一会笑雪上来，南宫蝶影问处理得如何，笑雪说：“我问那嬷嬷丫鬟说得可是实情，说你不要瞒，瞒也瞒不住，到时候大当家知道了还要重处。她就说了，我让以后吩咐事情的时候考虑一下饭点，毕竟人要吃饭不是？又让那些丫鬟以后有事了尽管来告诉我和珞儿，家里大小有规矩，不能听她们胡闹。”
　　南宫蝶影笑着说：“好好！好个笑雪青天，真是比阎王还要公正。我寻思着既然裳园有，其他园子这事情也少不了，有克扣饭菜的，就有克扣银两的，私下打骂也不一定没有，家里上面的人乱，下面的人也跟着乱，这股邪风得杀一杀。”
　　笑雪说：“你的眼睛专看家里的脓疮烂肉，还是来瞧瞧美人吧。”说着把铜镜递到南宫蝶影面前，南宫蝶影没接，说：“你也敢开我的玩笑了。”笑雪笑着把镜子放下，说：“珞儿，我还没吃东西呢，你叫厨房给我蒸个芙蓉蛋。”珞儿正在理床，听她说就笑：“好吧，我替你跑腿，你记我什么好呢？”笑雪说：“明儿我替你跑腿行了吧？”珞儿出来说：“明儿你跟大当家上邢台去了，真会说笑。”说着就出去了。
　　笑雪说：“我就不懂了，在高唤那事上面，你态度那么坚决，也算跟长老们闹开了，何苦现在又要回去跟他们示好？司徒晚霜明白的就是指使你，你也愿意去。”南宫蝶影说：“家里到处是他们的人，我出去走走，寻几个自己的人回来不好？”笑雪说：“人才比不得草芥，岂是一路走一路就能捡的？”南宫蝶影说：“这个大夫就是个人才，我得去捡，捡来听我用。”
　　笑雪就点头，把针线拿出来，准备坐在廊子里绣花，南宫蝶影说：“你把那本《列子》给我拿来翻一翻。”笑雪说：“我听都少主说他在江淮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在看这本书了，是当家你的患难之交。”南宫蝶影说：“这书还替我挡了一次暗器，是我的救命恩人。”
　　笑雪把书放到她手上，绣了一会花，抬头往园子外面看，见李红梧身边的丫鬟俏鸦和萧帝宸来了，就对南宫蝶影说：“李管家都准备好了，来请你了。”南宫蝶影起身望了一眼，说：“这么快。”说着就和笑雪下楼去，明霞抱着行李也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