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9、进宫

　　苏烨伤势好了之后便立刻回宫了。他回宫的那日，我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这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我应该从此可以过回以前的生活了吧。

　　“小姐小姐！”我正在府中一座庭院的长椅上看书，听得小玉匆匆跑来，声音急切。

　　“什么事？看你急成这样？”我抓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方帕来给小玉擦汗。她的脸红通通的，因一路着急跑来，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珠。
　　“丁衡，丁衡他，被三皇子调遣到宫中当贴身侍卫了。”小玉回答，一副难过到要哭的表情。

　　我并不惊讶。丁衡武功高强，那日在明山救了我和苏烨，苏烨必定早已经对他另眼相看。苏烨将丁衡调遣入宫，丁衡也并没有拒绝，可见丁衡此人也是心怀大志的。

　　“这不是好事吗？”我抚摩着小玉的头，劝解她到，“对丁衡来说，他进宫或许有更大一番作为。难不成要在这太尉府当一辈子的护卫不成？”小玉轻轻咬着下唇，并不吱声，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样。

　　“莫不是。。。你喜欢上了丁衡了吧？”我刚说出这话，小玉的脸蹭的飞上两朵红霞，本来就是红扑扑的脸变得更红了。

　　“小姐！我只是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小玉低声说道，双手揉搓着衣角，无限娇羞。

　　“呵呵”我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来请我做媒的啊。好吧，他日我请爹爹进宫跟丁衡提亲。丁衡本是孤儿，自幼在太尉府长大。爹爹就相当于他的再生父母。父母之命，他可不能不听！”我给小玉吃了颗定心丸，告诉她这门亲事准成。末了，我还让小玉绣了个鸳鸯丝帕，想着哪天托爹爹带进宫给丁衡做个定情信物。这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啊！

　　还没有等我正式跟爹爹提及此事，宫里就来人传召爹爹，而且一同传召的还有我。

　　我从未入过大兴的皇宫，一路上颇觉新鲜。深红色的宫墙巍峨耸立，墙上金色的琉璃瓦顶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光滑的石子路坚定沉稳的向前延伸着，却始终看不到终点。
　　引路的宫人们一路上喜气洋洋，可爹爹却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爹爹!”我上前握住了爹爹的手，笑着对爹爹说，“无须担心，说不定是皇上是要赏赐我们呢。”

　　爹爹盯着我的脸瞧了一会，最后他勉强的挤出了一个微笑道，“宁儿，待会皇上问你话时，不可随意答话。”我听后，会意的点了点头。

　　穿过长长的宫墙，左拐右拐过许多庭院，又经过鳞次栉比大大小小的宫殿，引路的宫人们最终将我和爹爹带到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小花园里。

　　虽是冬日，但这个小花园里种满了万紫千红的花朵，百花盛开，千娇百媚，让人一时间竟仿佛置身在芳菲四月的春日里，美不胜收。

　　花园的中间有个小小的亭子，里面已经站立了一堆人，正在热烈欢笑的议论着什么，见宫人们前来禀报，便纷纷退到了台子的两边。台子中坐的正是大兴的皇帝苏兆行。皇上约五十岁，两颊清瘦，眉高目深，不怒自威。听了宫人的禀报，我和爹爹立即跪下行礼，皇上也不说话，只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我们平身。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一瞥，三皇子苏烨还有丁衡也在。

　　“皇上，您看这蓝晶石多么亮丽，璀璨夺目，光彩照人。臣妾正需要这颗晶石做头饰来配臣妾那件淡蓝色的羽衣长裙。”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婉转动听，酥酥软软，让人心旷神怡。“皇上不如转送给臣妾，可好？”这话似在祈求，却实是在强要。我不禁向台中望去，心想这位美人必定是皇帝的宠妃，不然怎可这般强势？

　　只见一柔柔弱弱面容姣好的女子慵懒的靠在皇帝身上，杏脸桃腮，艳色绝世。她就是现在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玥妃。皇帝眼中含笑，无限柔情，转头对身旁的三皇子说道：“此蓝晶石是烨儿献给孤的，既然爱妃喜欢，那孤就转送给爱妃了。烨儿，你不会介意吧？”

　　“这蓝晶石本是一块普通玉石，能得贵妃娘娘垂爱，烨儿求之不得，还请贵妃娘娘笑纳。”苏烨身穿大兴皇族的黑色缎袍，衣服上绣着飞龙盘绕的图案，拱手给皇上和贵妃作了一揖。与往时大为不同，苏烨此刻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温暖，仿佛那永远冷冷表情的苏烨从未存在过。我不禁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皇帝与身旁的贵妃娘娘又嬉闹了一番，突然正色道：“孤今个儿请各爱卿进宫，主要是因宫里御膳房新进了一批厨子，手艺高超，做出来的菜肴真是精湛绝伦，巧夺天工。因此想请各位一同品尝一下。”话音刚落，宫女们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各色点心小菜就满满铺了一桌子。皇上又令宫人们给我们列了席位，一干人等纷纷落座。

　　“父皇，儿臣愿借此机会祝父皇龙体安康，松鹤长春。”一个清秀面貌的男子起身站立向皇上敬酒祝词，原来是二皇子苏澈。他也是身穿一身华丽黑服，上面绣着跟苏烨一样的飞龙盘绕的花纹。他身旁的妻妾也随即起身恭祝皇帝长寿安康。

　　皇帝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点点头示意二皇子坐下，然后筵席开始。

　　话说这宫里的厨子就是不一样，这每一道菜都做的精致可口，让人爽心悦目。我随意尝了几口，就已经觉得妙不可言。

　　席间人们交口称赞，点头评论各色菜肴，好不热闹。

　　“众爱卿，”皇帝忽然一下子提高了嗓音，放下了手中的玉筷，正色道，“眼下风景不错，可此刻却有一个问题让孤头疼不已，不知众爱卿可有解决之道？”

　　喧哗的声音一下子静止下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等着皇帝的问话。

　　“大兴与乌国纷争已久，此时乌国皇帝新逝，大兴是否该征战乌国？”皇帝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最终落在了刚刚祝词的二皇子苏澈身上。

　　苏澈略思索了一番，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可。此时正是乌国国殇，如果大兴趁此机会一举进攻，胜之不武。儿臣认为，应等乌国新帝继位，大兴可与乌国重新恢复邦交。如果三弟愿意，大兴仍可与乌国公主联姻。两国百姓早已饱受年年战争之苦，若此时两国彻底决裂，百姓的日子可不会好过。这也绝不会是大兴之福。”二皇子说的头头是道，义正言辞，众人们也不觉点头赞同。

　　“哼，你以为大兴不攻打乌国，乌国就不会攻打大兴吗？”一个粗犷浑厚的男子声音响起，同样的，他也穿着跟苏烨苏澈一样的皇族服饰。只不过，他浓眉大眼，方脸厚唇，长得非常魁梧，但言谈间不禁流露出一股勇猛之气。他是大皇子苏焱，对于苏澈的刚刚的回答，他表示嗤之以鼻，“乌国根本就不想与大兴交好，不然三弟此番也不会被梁容瑜算计，差点连命都丢了。与其看着乌国羽翼渐丰，不如主动出击，将其一举歼灭。这样两国的百姓才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苏焱的话倒也在理，众人们听了也有些动摇。皇帝看着众人表情的变化，眯了眯眼睛，眼角的皱纹就又多了些。

　　“父皇！”苏烨也立刻起身，然后跪下对皇上行礼道，“请父皇派儿臣立马出兵乌国。乌国早就存不轨之心，虽儿臣与乌国公主有婚约，但这也只是梁容瑜的计谋而已，根本做不得数。开朝以来，两国百姓早已饱受战争荼毒，如若此次能将乌国并于大兴版图，对大兴来说，不光一劳永逸，而且百姓将会从此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苏烨的一席话一气呵成，一副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模样。

　　“准了。”皇帝清亮简洁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原来皇帝早就想攻打乌国，只是想找个正当的理由安抚民心而已。

　　“谢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重任，必定灭了乌国，凯旋归来。”苏烨此刻又露出了他惯常的冷冷的笑容。

　　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颤。苏烨居然要趁乌国国殇攻打乌国，这让那位情意绵绵的姝公主情何以堪？他不是和姝公主早就两情相悦了吗？如此伉俪情深的话怎么可以做出如此绝情的事情伤人家的心？苏烨他害死了姝公主的爹，然后还要趁举国奔丧之机灭了她的国家，难不成这就是他要获得她的方式？未免太残忍了些吧。难怪那日在明山脚下我们初遇的夜晚，孟征问及两国联姻是否能成的时候，苏烨回答的是“要看公主的意愿吧”。看来如今的情形，他早就想到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模样俊美冷漠，心计颇深，对他来说，哪里有什么真心？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筹划计谋的一部分罢了。

　　苏烨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皇上说道：“儿臣还有一事，望请父皇批准。”

　　“说吧。”皇帝要讨伐乌国的目的已经达到，说话声又开始随意起来。他一边吃着玥贵妃送到嘴边的小点心，一边微笑的将胡子捋了又捋。

　　“儿臣虽与姝公主有婚约，但此次讨伐乌国，跟姝公主的事情自然是不成了的。希望父皇能给儿臣赐另外一门婚事。”原来苏烨另有心上人。

　　“呵呵”，一串银铃般的娇笑传来，玥贵妃掩嘴而笑，“原来三皇子是要为自己讨门亲事啊？也对，几位皇子中，就三皇子还未成亲。此番与乌国公主的婚事也不能做数了，自是要另做他想，不知三皇子看上了哪个府上的千金啊？”

　　皇帝淡淡的漂了一眼玥贵妃，然后说道：“皇儿为大兴尽心尽力，这点要求孤一定会满足你。只要烨儿看上的那位女子不曾婚配，孤马上为你们指婚。”
　　苏烨听后，慢慢的转身向我，淡淡说道：“儿臣想娶的，就是这位太尉府上的千金---赵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