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67、黄衣采女

　　大兴永定三年夏，苏烨迎娶梁斐国皇帝的妹妹罗凌昭为贵妃，赐封号凌妃。

　　大兴与凉斐国战事就此终止，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互通贸易往来。

　　百姓们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和平与安定，而朝中官员也因为和亲一事已经促成终于不再频频上书，一切都回归宁静。

　　春和宫内，我穿着百鸟朝凤的黑色后服，头戴金色百珠凤钗，端坐在宫前的龙椅上，等待着后宫新晋妃嫔的觐见。

　　“皇后娘娘，她们来了。”王姑姑穿着一件素色袍子，麻利地带领着几个相貌姣好的女子跨过朱红的宫门，飞快的走在春和宫内光滑洁净的青石地面上。

　　她们走到离我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住，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千岁。”这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跪在地上低着头齐声道，声音如银铃般美妙动人。她们，便是同凌昭公主一同进宫的采女们。是的，她们是我为苏烨选的采女，为的是能够立刻为大兴后宫开枝散叶，延续皇族血脉。

　　“这是周侍郎家的女儿。。。这个是吴御史的侄女。。。”王姑姑指着这五个采女一一介绍道。

　　我顺着她的手势一个个望过去，仔细瞧了一番后，发现这里面没有皇帝新纳的贵妃凌昭公主。

　　王姑姑也发觉了我的异样，面有难色的说道：“皇后娘娘，按照祖例，凌妃也是应该过来请安的。但凌妃差人来说凉斐到大兴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她深感不适，就不过来请安了，还望皇后娘娘大量海涵。”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小声嘀咕道：“我刚还看见凌妃在御花园放风筝呢！”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在殿前请安的身着黄衣的采女。她低眉顺眼，打扮简单，我望着她良久，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王姑姑皱眉，侧脸过去厉声道：“在皇后面前，谁允许你们擅自应话？还不自己掌嘴！”

　　“是。”黄衣的采女小声回答。她依旧低着头，伸出纤长的手指，作势就要往自己娇嫩的脸上扇去。

　　“不用了。”我轻摆了手，制止了她。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们都可以退下了。”我用手撩了撩凤钗垂下来的珠子，感觉有些累了，“今后也不用每日来春和宫请安。如若需要过来请安，我自然会派人传召你们。”

　　“是。”五个采女齐声道，优雅的起身退到王姑姑身后，垂手站立。

　　“那我们日后还需要去给凌妃请安吗？”采女中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个黄衣少女。

　　我有些不解的望向王姑姑，王姑姑则一脸尴尬，低声对黄衣采女怒道：“不要在皇后面前胡言乱语。”

　　本打算去歇息的我，听了这话内心不由得生疑。我缓步走下殿前的台阶，停在了黄衣采女的面前，静静打量着她。

　　她长了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白皙的脸上眉如远山，眸若星辰。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真心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她。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为何你们需要向凌妃请安？”

　　“小女子命唤林芝苑，是宫中正三品阶林常事之幺女。”黄色衣服的采女轻咬着红润的嘴唇，仍旧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们刚刚进宫的时候遇见了凌贵妃。她正将她的宫殿名改为凤仪宫，而且她还命我们几位采女日后都得去凤仪宫请安。”

　　我听见身旁的小玉鼻子里哼了一声，嘴里忿忿不平道：“这凉斐国的公主也太嚣张跋扈了吧，居然才来大兴就把宫殿名给改了。这自古以来，只有皇后的宫殿可以称之为“凤”。她不光恣意将宫名改为凤仪宫，而且居然还让采女们去给她请安，这把皇后娘娘您放在什么位置啊？”

　　这么多年了，小玉仍如当初一样，性子单纯直爽，有什么说什么，根本没意识到在春和宫里上上下下站了一众宫娥。

　　“玉姑姑的心情可以理解。”王姑姑一看这情形，赶紧打圆场道，“这凉斐国的公主性子确实---大了一些”。她停顿了一下，又紧接着对我说道：“可皇上念她年纪小，又初到大兴，所以也同意她改了宫名，并允许采女们每日去拜见她。皇后娘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后宫之首，永远都只是皇后娘娘一人。”

　　我知道苏烨也是不想再平添事端，才答应这位公主的无理要求，便摆手道：“罢了，凌昭公主远道而来，自是上宾，暂且先由着她吧。”说完，我便起身，命王姑姑将采女带下殿去。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我感觉有些身心疲惫。

　　谁知“扑通”一声，黄衣的采女林芝苑居然跪了下来，眼里泛着泪光大声喊道：“皇后娘娘请留步！芝苑身为采女，身份卑微，不敢有非分之想。可芝苑听闻皇后贤德淑良，是大兴后宫的典范，芝苑请求能留在皇后身边服侍皇后！”

　　她这话说得十分恳切，使我不由得紧盯着她多望了几眼。这个叫林芝苑的采女，容貌俏丽，人看起来既聪明又伶俐。她自打刚才入春和宫就一直想引起我的注意，想必就是为了要留在我的身边吧。

　　我看着她的脸，说不出来的似曾相识。

　　“起来吧。”我轻轻走了过去，扶起林芝苑道，“既然你这么想留在本宫身边，那就留下来吧。”说完，我转过身对王姑姑说道：“带其他的几位采女去各自的住处休息吧，这位林家小姐以后就在本宫身边好了，也可帮帮小玉的忙。”

　　“是。”王姑姑低头应道，随后退下领着其他采女出了宫门。

　　而林采女则破涕为笑，立刻跑了过来十分近亲的扶住我的手，撒着娇对我笑着说：“宁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将我留下来的。”

　　她这一声“宁姐姐”将我的记忆一下子拖回到三四年前。

　　西泽的泉海渔村里，有一个小女孩叫苑儿，我怎能不记得呢？她日日为我煎药熬汤，而苏烨每日会给她点银两作为服侍我的酬劳。时间荏苒，小女孩一下子变成了小美人。

　　“你是------苑儿。”当我慢慢说出她的名字时，苑儿激动得掉下泪来。

　　“宁姐姐你还记得我，苑儿真是好福气。”苑儿擦擦眼泪，又哭又笑的说道。

　　“住口！现在宁妃已经是大兴的皇后，要尊称皇后娘娘！”一旁的小玉叉起腰，呵斥起苑儿来。

　　“是。”苑儿立马改了口，一副谦卑的模样低下头道，“皇后娘娘有事请尽管吩咐苑儿，苑儿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皇后娘娘。”

　　我微微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春和宫外的太阳，心中不禁有些百感交集。我不知道苑儿是如何从那个小渔村来到大兴的皇宫的，但能在这皇宫中遇到故人，使我的心情也突然好了一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