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49、试药

　　跟随我们一起入宫的还有梁姝和秦央，而下诏书的正是此刻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大兴皇帝苏兆行。

　　当我们进到皇帝寝宫的时候，皇帝的龙榻旁边已经挤了一堆人，各个神色焦虑。其中最为担心的就是皇上的宠妃玥贵妃。她一看到苏烨，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样，急急忙忙喊道：“三殿下来了，快快让开，让三殿下过来。”

　　苏烨带着秦央上前跪下行礼，我和梁姝则站在一旁等候。

　　皇帝本是蹙着眉头闭目休息，听到玥贵妃的叫嚷声不耐的睁开了眼睛。他脸色发黑，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但眼神却依然犀利。

　　玥贵妃看皇帝醒了，迫不及待的将皇帝扶着坐了起来，并对皇帝说道：“皇上，三殿下带回了世外名医，这下一定能治好皇上的病，皇上你马上就可以痊愈了。”她的话意在宽慰皇上，更似在宽慰自己。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苏烨和秦央身上。

　　“你们起来吧。”皇帝的声音软弱无力，但不乏威严。

　　“罪臣不敢。”苏烨自称罪臣，跪在地上叩首答道，“父皇病重，罪臣不但不知，还惹得父皇生气，实属罪臣不肖。罪臣亲赴玉罄关寻到一位旷古神医，医术高超。希望他能治好父皇的病，也能得以抵消儿臣之罪。”

　　苏烨他连番称自己为“罪臣”其实是在强调要皇帝亲自为他洗脱罪名！

　　皇帝淡淡的看了秦央一眼，答道：“不妨一试。”

　　秦央迅速站起，脸色严肃的走到皇帝龙榻边伸出手来为皇帝把脉。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皇帝的病容，把着皇帝的脉象，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寝宫里所有人都紧张的屏住呼吸，不敢言语，等着秦央断症的结果。

　　良久，秦央收回把脉的手，然后在床前跪下道：“皇上脉象虚弱，里燥外寒，是服用丹药过量所致。请皇上立刻停了所有强身丹药，并持续服用臣的清心汤，不久便能痊愈。”

　　秦央的话语刚落，人群中一片哗然。一直伺候皇帝的几位御医马上质疑道：“你这江湖术士，怎可胡言乱语？这补身丹药是逝世的梁御医亲自为皇上配的方子，皇上都吃了十几年了，怎么会有问题？”

　　“就是，如若停了丹药，出了什么差池，你这小小赤脚医师可担当得起吗？”人群中另一位御医也帮腔道。

　　很显然，没有人相信秦央。

　　秦央倒也不恼，表情十分镇定。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这方子没有问题，丹药也没有问题。可是皇上正值壮年，龙体安康。强身补气丹药只可偶尔为之，不可每日进补，否则过犹不及。”

　　人群中立刻没有了声音。梁御医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宫中再也没有比梁御医更德高望重，医术超群的御医了。而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吃着梁御医留下来的方子，自然没人敢评说好坏，更不敢让皇上断了进补丹药之念。

　　听完秦央的话，几位御医的脸上面露难色，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话茬接下去。倒是玥贵妃开心的笑了起来，急忙催促道：“那还请秦大夫立刻开方子让宫人去煎药啊。”

　　宫人得了旨，立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秦央便挥洒自如的写起方子来，然后命宫人下去煎药。

　　皇帝显然有些疲惫，吩咐寝宫里闲杂嫔妃和多余的随伺宫人退下，只留下玥贵妃，苏烨秦央，我和梁姝，及两个宫娥一旁伺候。

　　皇上闭目安睡，我们站在寝宫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默默等待着宫人将煎好的药端上来。

　　一个时辰之后，宫人终于将汤药呈了上来。玥贵妃轻轻摇醒了皇帝，让皇帝服药。

　　药刚出锅，还不停的冒着热气。宫娥在旁不停的打扇，为的是让汤药凉一些。

　　皇帝看着宫娥打扇的动作，突然伸出了枯骨如柴的手指，指向站在我身旁的梁姝道：“你，过来为孤试药。”

　　大家一下子都楞住了，全都看向梁姝。

　　梁姝抖了一抖，没有回话也不敢上前。皇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梁姝并皱起了眉头道：“苏烨，你的妃子都不敢吃这味药，你让孤吃还是不吃？”

　　皇帝的语调轻飘飘的，却饱含了怒气。

　　苏烨立刻跪在榻前，俯首道：“父皇勿怪!姝妃胆小，前一阵子因罪臣之事受了惊吓，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试药之事，请让罪臣的宁妃代劳。”

　　皇帝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准了。两个妃子都是你的，你愿意牺牲哪一个都可以。”

　　大家一下子全都望向我，我就好似针芒在背，不上不行。我倒吸了一口气，恭敬的走到皇帝的龙榻前跪下。

　　旁边的宫人早已经将试药的汤碗备好，龙榻上的皇帝半支起身，眼睛直勾勾的望向我，带着不屑和狐疑，让我非常的不安。

　　“宁妃，请！”一旁的宫人发话了，端起了药碗，伸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这仍旧冒着热气的药，黑色浓稠，散发着一种奇特的苦味，让我有些恶心想吐。

　　“宁妃，请！”旁边的宫人看我有些迟疑，便开始催促。

　　我缓缓接过碗，皱了下眉头，把心一横，便仰头将汤药灌进了嘴里。

　　药不光苦，还带着一股怪味。药水从我的喉咙里面流下去，却又在我的胃里面翻江倒海。我极力的忍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脸色发白的跪在地上等待皇帝吃药。

　　然而，皇帝却并没有立刻吃药。他用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

　　我的胃如被火烧般的开始疼痛灼热，头也有点眩晕，额上开始冒汗。

　　“怎么了，宁妃，你不舒服吗？”皇帝冷冷的望向我，虚弱的话语中仍带着凌厉和不信任。

　　“回皇上，没有，只是有些苦罢了。”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极力掩饰着浑身的不舒服。

　　皇帝又盯了我一会儿，发现我只是脸色有些发白而已，最后终于命宫人将剩下的半碗药端到床边，半信半疑的喝了下去。

　　皇帝接受了秦央为他治病，我们便也得以顺利回到三皇子府。

　　出宫的时候，我步履蹒跚，不知是在皇帝塌前跪得太久还是试的这药让我心神恍惚，最后，我在踏出宫门的时候一下子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