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14、九曲国

　　苏烨早前就有修书给九曲国的皇帝告知伐乌事宜，九曲国是大兴的盟国，是以即使是表面上也得助大兴一臂之力。出征的大军一大早便进入九曲国内，苏烨带领将士们一路通行无阻，九曲国各个关口看到盖着九曲皇帝玉玺的通关的文书都很快便放行了。我们一连行了十日，行军顺利的超过想象。很快大军便要穿过九曲国，进入乌国境内了。苏烨却在此时命令安营扎寨，休息一日再出发。

　　“今晚我们要换个帐篷歇息。”苏烨拿起一杯热水，轻呷了一口，对我说道，“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九曲国的领土了，今夜要小心点。”

　　“你是说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吗？”我提起水壶，将他刚喝完的杯子又续上了热水。我随他出征已近半月，一直照料着苏烨的饮食起居完全已经驾轻就熟。而我在军营里一直做男子打扮，一些不认识的小兵小将们看到我，还真以为我是苏烨的随身侍从，时常跟我开些玩笑，打听些苏烨的喜好。

　　“或许吧。我们进入乌国之后，跟乌国军队肯定会有连番恶战。从今天起，丁衡就随身保护你，护你周全。”苏烨说着，便吩咐丁衡进来并命令他从今夜起就必须形影不离的保护我。丁衡望了我一眼，对苏烨点了点头。

　　在太尉府上的时候，丁衡就是个话非常少的人。我了解他的习性，便也不多与他攀谈。换了普通的军帐之后，我就搭了条毯子睡觉了。丁衡则在帐子外彻夜守候。

　　虽然苏烨提醒过我今晚要保持警惕，可连日来的征途让我又困又乏，睡得十分深沉，完全将苏烨的警告抛之脑后了。

　　突然间，一阵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随之身上一阵剧痛，我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有一支流箭射伤了我的右臂，而整个帐子里都是带着火势的弓箭。帐子被烧着了，而外面是喧闹嘈杂的“救火”声音此起彼伏。

　　丁衡此刻冲了进来，火光映着他如刀削的脸庞，不停的闪动。火苗越窜越高，越烧越大，似乎要将黑夜吞没。丁衡很快的扫了一眼周遭的局势，沉着的对我说了一句：“小姐，冒昧了。”说完，将我一把抱了起来，飞奔出了帐子。

　　我看到漫天的火光照亮了黑夜，所有的帐子都被火箭射的一个个的窟窿，火势在风中快速蔓延，越来越大。奔跑的人群在不停的提水，倒水，救火。不远处，号角声冲天，战擂鼓动，很多看不清的人影在互相厮杀，兵器声铿锵入耳。

　　“我们被埋伏了。”丁衡冷静的说道，“小姐，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从小到大，他一直称呼我为小姐，即便我现在嫁给了三皇子苏烨，他也没有改口为皇妃。他的这一声“小姐”，让我突然间觉得很心安。即使眼前火光冲天，我也没有丝毫的惧怕。

　　我们一路小跑，离开了火势的范围。丁衡见我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便放下了一直搀扶着我的手。

　　“现在该要怎么办？在这里等着苏烨他们吗？”我问他。

　　丁衡紧闭着嘴唇没有吭声，似在思索，过了好一会，他才回答：“小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永远离开这里。”

　　我以为我听错了，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小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永远离开这里。”

　　我还来不及诧异，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沙土尘埃迷了眼睛。丁衡一手拔出长剑，一手将我护在身后，一纵人马踏尘而至。

　　“哪里来的小贼，竟然敢纵火烧大兴的营帐？”浑厚的话音刚落，一个身手敏捷的人影翻身下马，执着长枪便向丁衡刺来。丁衡一把将我推开，跃身上前，出剑相迎。没几个回合，丁衡已俨然占了上风，可突然间，丁衡好似发现了什么，楞了一愣，立马收剑跪下行礼道：“恕丁衡眼拙，没有认出大殿下，刚才实在冒犯，望殿下恕罪。”

　　说话间，后面的骑兵们举着火把已经跻身向前，霎时漆黑的夜被照亮的如同白昼，大皇子苏焱居高临下的望着跪下的丁衡，并向我投来挑衅的目光。

　　“你不在军营好好保护三皇子，偷偷跑到这里来干嘛？难道你是大兴的细作？跟你一起的这个是你的同伙吧。”大皇子并未让丁衡起身，也并不等他回答，径直向我走来。

　　“说，谁派你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大皇子的长枪已经落在我的脖子上。苏焱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声音里都是质疑。

　　“大殿下，她是三皇妃。三殿下觉得时下局势紧张，命我随身保护三皇妃。”丁衡跪在地上解释道。

　　“哈哈，你是三皇妃？”苏焱哈哈大笑起来，“三弟行军打仗怎么可能把女人带上？你这套说词也未免太可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何况，三皇妃就这德行？”说着，苏焱用长枪轻轻的敲了敲我的右肩，因刚才受了流箭的伤，我疼得一下子叫了出来。我日日做男子打扮随军出征，且刚才躲避火势跑出军营时必定样貌狼狈，苏焱认不出我也很正常。但我刚想辩解，便被来人用绳索捆了起来。

　　“你们这两人，实在可疑，统统给我抓起来，待会再细细盘问。”苏焱说着，立刻收起了笑容板起了面孔，厉声道，“这个节骨眼上，宁可抓错，不可放过。”苏焱大手一挥，便命人将我和丁衡二人抓了起来，丢在了马背上。

　　大兴的军队虽然受了埋伏被人纵火烧了军营，同时又被敌军夜里偷袭，但大皇子苏焱随后赶到支援，很快就歼灭了这一小支部队。所以，他们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场小小的战役。当我和丁衡被解开绳索的时候，天差不多要亮了。

　　战场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败的帐子和烧得差不多的粮草和衣物，还有战死的士兵们的尸体。其实偷袭的敌军力量并不强大，但那场火攻实在是分散了大兴军队的大部分注意力。幸亏苏焱及时赶到，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苏焱亲自给我松的绑，一边松绑一边一脸歉意的说道：“真是失礼了。现在局势紧张，实在是容不得小人作梗，今天冒犯了三皇妃还请多多见谅。”说着，苏焱诚挚的对我拱了拱手，并命人拿了一瓶药膏过来。

　　苏烨在一旁疲惫不堪，身上的衣服也被烧得残缺不堪。因带兵奋战了一夜，衣服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点点。他朝我走来，却递了另一瓶药膏给我，并嘱我每日使用。

　　苏烨苏焱还有孟征一起席地而坐，来不及收拾这战场的残局，便与几位将领马不停蹄的开始商讨后面的行军作战计划。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露水很重，我都能闻到这清新的泥土中带着露水的芬芳。我裹了一件毛毯在身上，丁衡帮我点了个篝火让我暖和些，我慢慢有了睡意。

　　睡意朦胧，忽而听见号角再次吹响。这显然不是大兴的号角，莫非是九曲国的？九曲国难道真的要背叛盟约？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望见九曲国的旗帜在不远处飘扬，浩浩荡荡的部队整齐有序的向我们行进。

　　苏烨他们一脸凝重，不知是该战还是该和，只好静观其变。

　　九曲国的军队在离我们还有十丈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从队列中策马而出，“嘚嘚”的马蹄声从容而优雅。

　　“在下叩见大兴三皇子苏烨。”那玄衣男子骑马到苏烨他们跟前时停下，并下马叩首行礼。
　　苏烨苏焱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苏烨拱手还礼，并亲迎玄衣男子起身。

　　“在下是九曲国的使臣，奉我朝皇帝之命来剿灭逆贼。但看现在这情形，想来昨夜这一群破坏九曲和大兴两国邦交的叛贼早已经被歼灭了吧。”玄衣男子说着，四下望了望，表情略有些失望。

　　“哈哈”苏焱爽朗的笑声响起，“想不到贵国这么快就对叛贼追踪至此，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啊。幸亏我一直带兵随后支援，不然现在，躺在这战场上的尸首就是我们了。”苏焱的眼神有些莫测，苏烨在一旁并未插话。

　　玄衣男子立刻道歉说道：“让两位皇子受惊了，九曲从未要背叛盟约。只是大兴要伐乌，昨夜怕是乌国派来的奸细要挑拨九曲和大兴的关系，暗中偷袭大兴军队。所幸，现在反而被一举歼灭，真是天佑大兴和九曲。而且，我刚刚领了我朝皇帝的口谕，为表歉意，九曲国特派一支盟军助大兴一臂之力，攻克乌国。”

　　“哦？这样的话，我大兴伐乌莫不是是要事半功倍？既然如此，请代我们向皇帝转达大兴对九曲国的谢意。”苏焱大喜过望，激动的拱手表示感谢。苏烨的表情冷静，但眼神里却也是惊喜。

　　玄衣男子轻轻一笑，递上圣旨，转身上马回到整装待发的军队里。俄顷，几个将领陆续出列，继而加入苏烨苏焱他们的行军作战计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