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12、大婚

　　大婚前一日，府里早已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娘亲一早就过来随我安置嫁妆。其实嫁妆是爹娘早就置办好了的，如今再过一遍，看看还有哪些遗漏没有。

　　娘拖着我的手，哭了一回又一回，高兴且难过。高兴的是，虽然我命不长久，但作为女子，也终是觅得归宿，不必在家终老。难过的是，从此母女俩见面的机会就要少之又少了。

　　“何况，三殿下是个性情淡漠之人，如若他对你不好，你可托你父亲向皇上和离了这门亲。”娘亲一边说，一边擦拭眼角的泪。

　　“胡说，宁儿还没有出嫁呢，就说这种丧气话！”此刻爹爹路过，正好听见了娘亲说要和离的话，非常生气，“我也不太喜欢三殿下，此人城府太深，工于算计。但宁儿嫁给他，在宫里的明争暗斗中也绝对能获得一庇佑之所，可以安心度日。更何况，宁儿是他执意请皇上赐婚得来的，相信他也不会不珍惜。再说，即使真的到了那一步，爹爹和娘亲永远都是你的后盾！”爹爹信誓旦旦道，边说边握住我的手。

　　其实，我不太在意苏烨对我好还是不好，对我而言，爹娘的关爱与呵护才是让我举世无忧的法宝。听了爹爹的话，我对我那前途叵测的命运也开始不在意起来，内心变得安详而宁静。

　　大婚之日，天公竟然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我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忽觉有些遗憾。

　　小玉在一旁帮我梳妆，虽然整个人是兴奋雀跃的，但对这天气也还是有些小小的埋怨，嘴巴不断嘟哝道：“都怪三殿下，定要出征前迎娶小姐过门，搞得这么仓促，都没法挑个好天气。”
　　一旁的喜婆听了立刻打断小玉道：“那还不是因为三殿下心急啊，足以表示三殿下对小姐的一颗赤诚之心！下点小雨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两个人真心真意长相厮守，哪怕是下雪天迎亲小姐也会甘之如饴，对吧？”说罢，笑着赶紧接了小玉的梳子，将我的头发梳了几梳，边梳边念叨，“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堂。。。”

　　真心？听到这个词，我不觉有些恍惚。这场婚礼来得太突然，太仓促，太急切，我根本没有办法捕捉到苏烨的真心。甚至，连他的心意都无法揣测。

　　我轻轻揉捏着手心的琉璃珠，既期待又紧张，这个人，会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吗？

　　冥想中，沉重的凤冠压住了我的头顶，随之飘落下来的喜帕将我的视线困在这一方脚步之中。

　　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

　　丫鬟们喜婆们急忙扶着我迈出了门口，偌大的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一双黑色云靴蓦然进入我视线，靴子上面是红色喜服。这个身穿喜服的人一把将我抱了起来，伴随着大家的欢声笑语和祝福，将我送进了红色艳丽的喜轿。我悄悄的拨开喜帕的一角，看到了一张俊俏面庞，却略显冷淡。他瞧见我偷偷的揭开了喜帕，嘴角不觉噙了一丝笑意。

　　“原来你很着急啊。。。”苏烨的话让我的脸一下子红到耳后根。我立马把喜帕盖好，静静的安坐在喜轿之内，不再胡乱动弹。

　　一路上锣鼓唢呐炮竹声冲天，我也不去偷瞄外面的风景，我知道苏烨在轿子前面正骑着高头大马带我去往皇宫。

　　由于不能视物，皇宫里的礼仪更为复杂繁琐，在宫人们的牵引下祭祖跪拜行礼，我几近晕掉。到了日落时分，才完成婚礼回到苏烨府上。但苏烨需在府上继续宴客，我只能在新房内慢慢等待。

　　我端坐在床前，头有些昏沉沉的，仍然只能瞧见脚下的方寸之地。此刻，已是夜深，苏烨却还没有来挑我的喜帕。

　　一旁伺候的小玉急了，不停的催促喜婆，喜婆只得连连出去探望，得到的消息却总是快了快了，然而却始终不见三殿下的人影。

　　好不容易等到贵客们全散了，终于听到“咯吱”一声开门的声音。苏烨他终于推门而入，我的心有些莫名紧张，跳动得有些快。

　　小玉和喜婆丫鬟们自是知趣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们二人。

　　苏烨他并不急于过来挑我的喜帕，却是自顾自的在桌上斟了一杯水喝了起来。我有些恼，却并没有出声。

　　他喝完水，慢慢悠悠朝我这边走来。终于，大红的喜帕被苏烨用喜称缓缓的挑开，他的目光在喜烛的映衬下如清冷的月华流动，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我初遇的那个性情寡淡薄凉之人。

　　“明日一早我就要带兵出征，今晚这合卺酒就不喝了罢。”苏烨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寒意，根本容不得人拒绝。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

　　“那颗琉璃珠。。。”我犹豫了一会，终还是将心里埋藏很久的这句话问了出来，“你可曾认识一个耳朵上戴着琉璃珠的少年？”

　　苏烨听到此话，眼神飘向了远处，似在思索些什么。他转而问我道：“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没有，我只是看到你送我的那颗琉璃珠很熟悉。”我喃喃道，“我以为很快就会见到我的救命恩人了。。。”后面的话低到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苏烨眉头微皱，冷冷道，“恐怕让你失望了，这只是西泽族进贡的琉璃珠而已。你若不喜欢，扔了便是。”说着，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我望着墙上大红的喜字，桌上光影晃动的喜烛，还有那一对原封不动摆在那的合卺酒，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我慢慢的将凤冠取下，随后将大红色巧夺天工刺绣精良的霞帔也脱下，准备唤小玉进来服侍就寝，却听到门口苏烨和其他人低沉的谈话声。

　　我不禁走了出去。院落里，皎洁的月光下站立着两个瘦长的身影。一个是身着大红喜服的苏烨，另一个则是那日在明山偶遇的白面书生孟征。

　　孟征此刻锦衣华服，一身贵气，显然是婚礼上的座上宾。他眼眸深沉，脸上微醺，大概是刚刚吃了酒宴的缘故，笑意浓浓。他看着我和苏烨一前一后的出来，立刻明白了几分。

　　“三殿下，春宵一刻啊。还是赶紧回新房吧！”孟征笑着，修长的手臂还搭上了苏烨的肩头。

　　苏烨看了孟征一眼，回头对我说道：“你今日早点就寝。明日一早随我出征。”

　　苏烨这句话说得简短又字字清楚，我却像没有听清楚一样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孟征在一旁也睁大了眼睛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望着苏烨。

　　“三殿下，你不是说真的吧。你要三皇妃随你一起出征讨伐乌国？”

　　苏烨冷冷的扫了孟征一眼，然后对我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明日一早随我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