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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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们叔侄二人之所以还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杀他们宇文父子。不，不只是他们父子，整个相国府我们要杀他个鸡犬不留，包括那些宇文化及的同党，为他办事的奸臣贼子，一个不留全部都要杀干净。咳咳咳……”说这话的时候，老人显得格外的激动，话还没说完就剧烈的咳了起来。本就狰狞的面孔透出腾腾的杀气，有如死神附体一般，就连秦琼这种久经沙场之人也不由看得浑身发寒。
那年轻人不断的为老者拍着背劝道：“二叔，您身体不好，不宜动气。”
老人咳了一会摆摆手，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仇儿，不用担心，没杀光仇人之前我是不会死的。”话中透出恨意是那样的明显，听得秦琼双眉不自主的皱起。
“老人家，您这么急于暗杀宇文成都，到底是有何深仇大恨？我与成都虽认识时间不久，但我敢确定他不是一个目无法纪滥杀无辜之人，况且看您的年纪……”秦琼此时多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纹身的事情，他想先听听事情的原委，确定他们的关系后才可考虑是否要说出这件秘密。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当再次抬起头时，秦琼分明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看到了晶莹的泪光。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能让这样一个为复仇可以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人失控的流露出如此悲伤的情绪，这件往事一定是骇人听闻的悲惨。
二十年前，北周宇文氏失了天下，被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取而代之。原本北周的皇室一族走的走逃的逃，跑得慢的或是被抓或是被杀，下场十分可怜。而一直不被皇室重用的宇文化及却没有如丧家之犬一样仓惶出逃，而是带着全家隐匿在深山之中，宁愿忍饥挨饿也不肯离开北周的国土。别人都以为他是故土难离，或是想着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召兵买马推翻大隋。或是心有不甘趁大隋的江山没坐稳前再给杨坚找点麻烦出这一口恶气。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他隐居山林是另有目的，他在策划着一场惊天阴谋，这个阴谋的代价就是程家一百五十八条人命。
说起望月山庄的程家，北周不论是皇亲贵胄还是江湖豪杰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望月山庄的庄主程子枫不仅天生神力身怀绝世武功，而且此人乐善好施，坐拥万贯家财却从不仗势欺人。每逢天灾必定捐衣赠药开粥铺接济穷苦百姓。在绿林道中是非常受人尊敬的人物。当时的年代战火不断，是中国历史上极为混乱的一个时期。为了筹备军资，朝廷不得不加大税收，百姓苦不堪言。望月山庄身为北周臣民，曾经数次为国家朝廷捐资助战，所以北周的皇帝对程家也是另眼相看。当时的程家可以说在黑白两道都是极有面子的。
只可惜当时的宇文氏太不争气，为了皇位手足相残，叔侄相杀，皇家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每个人每一天都在算计着如何杀人和不被人杀，无人再有心理会朝政。此间程家又捐助大笔资金供朝廷抵御外敌，只可惜这笔金钱还没入国库便被皇族内部哄抢一空，全部被用做各自亲兵卫队的招兵买马资金，待敌人打到边塞之时，守城的兵士已经有半年没有拿到军饷了，哪里还有什么恋战之心，城池几乎不堪一击，短短三日便被杨坚和杨林的队伍连下十几座城池。
程子枫对北周心灰意冷，不再理会皇室发来的求救信函，只交待二弟程子杨，三弟程子松带领山庄弟子守卫望月山，山庄之人不许踏出望月庄半步。
没过多久，北周灭亡，整个国家改天换日挂上了大隋的旗帜。老百姓开始惶恐不安，后来发现隋朝兵马并非想像中的那样可怕。朝廷很快发了安民榜让大家不要惊慌继续自己原有的生活。本来嘛，谁做皇帝对百姓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有好日子过，管你皇帝姓朱姓马还是姓杨呢。很快，买卖店铺相继开张，私塾学堂也传来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又是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正在慢慢拉开续幕，这部悲剧的主导者正是当今的相国大人宇文化及。
带着一家老小以及一小部分的心腹卫队在深山之中躲藏近一年时间的宇文化及每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白天派人出去悄悄打探目前的局势，晚上就睡在用木头搭成的简陋的小屋中。寒冬之时即使把整个人缩成一团也冷得睡不着，炎夏之时恼人的蚊蝇“嗡嗡”声吵得整个脑子都要炸掉。可是他从没有过一句怨言一句牢骚，只是默默的承受着。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什么。终于有一天，在他得知大隋的局势已稳，杨坚的皇位正如日中天之时，他找出一件最最破烂的衣衫，将头发撕扯得如同鸡窝一般，脸上胡乱抹了几把黑泥，使得他在狞笑之时露出的牙显得格外的森白。
望月山庄自从一年前封庄后就再也没放进过一个访客。庄内之人也不准外出，除了分派下山采买应用之物的弟子，任何人不许私自出庄。庄主程子枫看透了世态炎凉人心叵测，这一年来只在庄内专心习武，下定决心不再过问任何世事。只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没想到一年后望月山庄迎来的第一位客人竟是他的催命鬼！
其实望月山庄人马并不多，只是程家本家的亲戚外加他们兄弟三人收的徒弟。加在一起不过一百多人。只是望月山，山如其名，山壁陡峭高耸易守难攻。程家又有祖传绝技赤莲子，家中族人个个身手不凡。而且三庄主程子松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山庄内外埋伏不断，就算武功再高的人没有内部人引路到了望月山也是寸步难行。这一天，程子杨正带着庄内的弟子巡逻，忽有一名小弟子向这边跑来：“师叔，师叔，山门外来了几个人，说是我师傅的故交好友，如今落魄至此无处容身，所以投奔而来。您看……”
程子杨听完皱了皱眉，这一年多来拜山的江湖朋友来过不少，以前在朝廷之中打过交道的故交也曾来探望，但都被大哥一一回绝了。大哥是铁了心从此不再与任何外人打交道。更何况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大嫂从昨晚开始腹痛不止，产婆已经在房里折腾了一夜，这磨人的小娃子就是不出来。大哥现在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头烂额，他实在不想再因为这点事去烦他，刚想让人拿些金银把来者打发走算了，正在这时山顶上兴冲冲跑来一个小丫环，边跑边喊：“二庄主，二庄主，我们家夫人生了，又是个公子。大庄主让奴婢来请您和三庄主呢。”
“真的！？”程子杨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大叫道：“哈哈哈，我们望月山庄人丁兴旺，又添了个带把儿的。哈哈哈……”不再理会那报事的小弟子，一溜烟的跟着那丫头跑回了庄子里去。
刚跑到庄门口，便听到大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就冲这小子这么能折腾的劲，将来肯定错不了，我程家后继有人，后继有人了。哈哈哈……”
程子杨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院中，正看到大哥和三弟在院中手舞足蹈边说边笑。看到他进来，程子枫一把拉住二弟的手：“二弟，你大嫂又给我生了个儿子，儿子，哈哈哈，我要把我这一身本领全都交给这两个孩子，我老了，没想到老来得子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将来让他们帮着你俩守住这望月山庄，守住咱程家的这份家业。”
三个兄弟六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在这样喜庆的时候没有人想得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惨剧正在悄悄走近这群毫不知情的人们。
新生命的诞生在任何一个家庭都是一件大喜事，更不用说望月山庄这种大家族了。人丁兴旺是整个家族的头等大事。随着孩子呱呱坠地开始，整个望月山庄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程子杨完全把山下访客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关于孩子的名字，三兄弟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取好了。程子枫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大儿子，今年两岁了，取名程烨字展鹏。意为辉煌灿烂大展鸿图。而次子的名字取为程督字逸安，督在当时有家庭支配者的意思。很显然程子枫当年有意让大儿子大展鸿途，而经过国家和山庄一系列巨变后，现在只想让两个孩子守住这份家业，本本份份的过安逸闲适的日子。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望月山庄如此名望，想要置乱世之中不问世事，简直是难上加难。而程督的出生，正给这种罪恶入侵一个最好的契机。
傍晚之时，望月山庄大排筵席一片欢腾。程夫人躺在床上满脸慈爱的看着怀中刚出生的婴儿，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亲孩子睡得粉嫩嫩肉嘟嘟的小脸蛋，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正在大家推杯换盏之际，山门处一个小徒弟跑进大宅，走到二庄主程子杨的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程子杨满脸如梦方醒的表情走到大哥身边小声说道：“大哥，今天高兴忘了一件事。早上……”
程子枫听完微皱了一下眉头：“二弟，咱不是说好了，望月山庄自封庄之日起，外不进，内不出。我看多给拿些银两让他们另谋出路吧，若是收留了他们，对以前的江湖朋友恐怕不好交待吧。”
程子杨并不以为意，劝道：“大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咱就当为逸安行善积德了。昨晚大嫂折腾了一晚上没生，咱都急坏了。可是我刚得到消息说他们在山下求见，逸安就出生了。也许这人与咱逸安有缘呢。再说这是咱望月山庄自己的事情，谁敢有意见。”
程子枫沉吟片刻，觉得二弟说得也有道理。这本就是望月山庄的家事，何必如此顾虑。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快快有请。即然入了庄，来者是客，不能怠慢了人家。”
不大一会儿，在程子杨的带领下，满面尘土衣衫褴褛的宇文化及带着两名年轻人一溜小跑的来到程子枫的面前深鞠一躬：“小弟化及多谢庄主收留之恩！”说完便痛哭流涕，哭得好生伤心。
程子枫虽然长得很彪悍，却天生一副菩萨心肠，最看不得别人如此模样。见状赶紧走到宇文化及的面前双手相搀：“化及贤弟不必如此，今日家中事多，让贤弟等候至此时，愚兄心里万分愧疚，快请坐。”说完大声吩咐道：“来人，快添碗筷来。”
宇文化及和另外两名年轻人真的有如几天没有吃过饭一般，丝毫不顾曾是皇室中人的形象，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得程家三兄弟一阵心酸。不管如何这也是当年的皇亲国戚，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人物，不想一朝国破竟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待他们三人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程子枫一边给宇文化及布菜一边问道：“化及贤弟，即使国破也不至于到如此下场啊，你怎么……”
宇文化及咽下嘴里的鸡腿，急促的喘了几口气，看来噎的不轻。然后长叹口气说道：“当初皇上昏庸，只顾争权夺势荒废朝政。我无奈觐言几句却反被污有欺君之嫌不臣之心。皇上下令将我满门抄斩，我拼得一死才和二弟拼杀出来。可是家口却尽丧刀下，最终全家几十口人只剩我们三个了。呜……”说着说着，宇文化及便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一旁的宇文惠及和另一个年轻人看到这也以手掩面状似悲痛，程家兄弟见状连连相劝。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到底是有多大的冤屈才让这主仆三人如此痛哭失声。
程子松年纪最轻，心思也最为细腻，虽说很是同情宇文一家的遭遇，但心中仍存疑虑。
暗自想了想，还是小心的开口问道：“化及兄长，恕小弟冒昧，当初我们兄弟三人也经常出入皇城，似乎没有听说过您家的惨案，否则我们兄弟三人怎会坐视不管呢。”
这话虽说得客气，聪明人却都可以听出这话中的怀疑。如此灭门惨案不可能被压制得密不透风，多少都会透露出一丝消息。而他们却没有任何人得到宇文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
宇文化及即然敢来，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望月山庄可不是好惹的，万一露出马脚便会弄巧成拙，搞不好连命都得扔在这山庄之内。听到对方话里的怀疑，赶忙擦了擦眼泪说道：“这事说来不奇怪，皇上自己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光彩，这道旨意是暗中下发，派来的人根本没有将我府上之上押送刑场，而是闯进门来见人就杀，老人孩子一个也没放过啊。”说到这宇文化及使劲用拳锤打着桌面，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哽咽半晌才又接着说道：“而且事发后不久，隋军大破皇城，哪还有人管得了这些事，官吏百姓四散奔逃，我是家也没了国也没了，只能像丧家之犬一般四处躲藏，实在没办法今日才厚着脸皮来到望月山庄，还请大庄主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给我们一条生路吧。”说完继续用脏兮兮的袖子不断的擦着哭红的眼睛。
程子松还想再问却被大哥在桌下按住了右手，示意他稍安勿燥。随后程子枫微笑着点点头：“化及贤弟，你的遭遇我们兄弟感同身受，你就放心的住下来，在我望月山庄之内，不管是北周后裔还是大隋官兵，我料他们也没有那个胆量敢涉足一步。”
宇文化及听后感激涕零，一再向程子枫道谢。几人又谈了些各自以往的经过，宴席直到深夜才散去。程子枫特意让人安排了一个独院给他们主仆三人，并细心的送去几套干净的换洗衣物，这才放心的回房休息。
房中，宇文惠及和另一个年轻人站在房间内，桌前坐着的则是一脸严肃的宇文化及。虽然依旧衣衫褴褛，神色却与刚才判若两人。谦卑的神色一扫而光，冷冷的面容带着几分狡诈，而刚才哭红的双眼不再是可怜兮兮，此时还布满血丝的眼睛闪着饿狼一样贪婪的凶光。屋内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片刻后，一丝邪恶的笑容爬上宇文化及年轻但又略显沧桑的脸旁：“他们走远了，看来这程家兄弟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
宇文惠及用手摸了摸下巴，恶狠狠的说道：“反正我们也混进来了，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说到这，另一只手做了个刀的手势，狠狠向下一挥。宇文化及冷哼一声：“哼，有勇无谋的东西，就知道逞凶斗狠。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凭咱们三个的本事想在这里翻出浪来，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到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告诉你，晚上好好睡觉，不许走出房门半步，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机关埋伏，你要是敢坏了我的大事，我可饶不了你。”
说完冲着另一个年轻人说道：“冷霖，你给我看好了你家二爷，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为你是问。”
“是。”那年轻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保持着毫无波澜的声调，回答得简单明了。那种感觉像极了没遇到秦琼之前的宇文成都。那种内敛冷静，对任何事的漠不关心，由内而外散发出寒冰一样的气质让人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生气。这正是宇文化及所需要的，因为不论是冷霖还是宇文成都，宇文化及都没有把他们当做一个人来看，在他眼里，他们只是一件工具，一把冰冷的杀人刀。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