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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刺客 ...

  •   王伯当神射手的名号江湖道上无人不知,百发百中。更何况当时的宇文成都心思根本没在战场之上,完全被自己误伤秦琼的举动惊呆了。所以现在回过神来是又气又恨,不顾伤口的疼痛,硬是咬牙将裸/露在外的箭身掰断,坚硬的箭头仍留在身体里,调转马头对王伯当怒目而视。

      秦琼知道再这样下去事情定然无法收拾,无论是谁胜谁负,最后输的都是自己和成都的感情。不等王伯当马到近前,便大喝一声:“都住手,听我一言。”

      他这一喊,刚刚还一片混战的几人全都侧目看着他,秦琼深吸口气将马靠近宇文成都身边:“成都,今天场面太过混乱,有很多事你真的是误会了。我秦琼就算是负了天下,也从未想过要负你宇文成都。你肩上的伤不轻,不如今日我们都先撤兵,改日我定给你一个交待如何?”

      宇文成都此时也累得不轻,熊阔海确实不好对付。再看着秦琼不断有鲜血涌出的左臂和面上焦急担忧的神色,最终没有对秦琼做出一句回答,只是将手中金镗一挥下令道:“收兵!”

      大隋朝的军队得了命令,如退潮般撤回大营。而秦琼也在众位兄弟的簇拥下反回山寨。

      “嘶”秦琼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微蹙,却没有看一眼自己的伤口,满面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椅上发呆。正在为他包扎伤口的老郎中下意识的放轻了手脚,仔细清理着伤处的血污。

      “宇文成都这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当初还和二哥一起出征过南阳关呢,今天竟然下死手,真是一点情义都不讲。”齐国远丝毫没有眼力见的大吵大嚷着翻白眼,被谢映登狠狠的一脚踢在了他小腿上。

      王伯当自从回到山寨就觉得秦琼的情绪不太对劲,刚刚看了谢映登的反应,再瞧瞧秦琼魂不守舍的神情,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没出声,有些堵气的坐在椅子上觉默不语。

      老郎中手脚麻利的将伤口包扎妥当又叮嘱了几句便退了下去,熊阔海做为太行山大当家的,对于隋军前来清剿一事还是表现得忧心忡忡。

      谢映登是这几人中较为心细的一个,他现在不只是关心秦琼的伤势,也同样为太行山的命运捏了一把汗。“二哥,依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没等秦琼答话,熊阔海大手一挥为兄弟们宽心的说道:“哎,贤弟不用担心。我太行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就算他天宝将军再神勇,凭他一人之力就算浑身是铁又打得了几颗钉。即使你我兄弟不能退敌,但他们要想攻山也没那么容易。你放心,对于这一点,我老熊有万全的把握。宇文成都不来则已,若来,我定让他有来无回!”说完还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谢映登脸色有些僵硬,但转瞬即逝。笑着说道:“这个小弟当然相信,太行山绝非徒有虚名。只是……这两军交战死伤再所难免,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战死杀场终不是你我希望发生的。是不是可以想个万全之策化解这场劫难呢?”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魂游天外的秦琼。

      熊阔海听了这话也不住的点头。必竟这太行山是他多年的心血,自然不愿看着多年积聚的实力白白耗损。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良策。最终王伯当站起身来:“今日天色不早了,二哥身上有伤,我们还是先回了吧。宇文成都中我一箭想必三五天内不会再来讨阵,我们也趁这机会想些对策应对。”

      众人点头称是,秦琼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心不在蔫的将众人送出房门,返回身来坐在屋中,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宇文成都刚刚战场上那满是心痛,不可置信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脑中挥之不去。他生生掰断箭柄时的决然让他一想起来心就痛得缩成一团。站起身来在屋中不停的踱着步子,仍旧无法散去心中的烦燥,最终以拳击掌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般转身来到床前,脱下长衫换上一身夜行衣,提起双锏悄悄溜出山寨。

      大隋军营主帅的帐内,桌上放着一支烛台,只不过蜡烛已经被熄灭。宇文成都此时正披着外衣斜靠在榻上,在一片黑暗中双眼呆呆的不知看着什么,神色木然得好似黑夜里的一尊雕像。

      今天傍晚回到军营之时,右肩处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整个袖子已经被血染成了鲜红色。军医将扎进肉里的箭头拔出之时,血“噗”的一下喷了出来,而肩头留下一个黑红色的血洞。整个过程宇文成都咬紧牙关一声没有哼过,不是他不疼,而是此时他心里的疼痛要远远超过这些皮外伤,他甚至希望伤口可以再疼些,疼到可以掩盖住内心如刀绞般的剧痛。

      疲惫的闭上眼睛,长途跋涉的辛苦和流血过多的伤口使他的眼皮有些发沉,靠在榻上头脑不知不觉得混沌起来。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使得他的神志瞬间清醒过来。

      这个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一声闷哼后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响。紧接着帐帘一挑,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宇文成都闭着双眼,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声音由远而近,一直来到塌前,宇文成都忽然睁开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飞来人手中的匕首,一跃从塌上跳了下来。

      “什么人!?竟敢深夜行刺本帅!”宇文成都随手摘下床头挂着防身之用的宝剑,边说边抽出剑身指向来人。而对方完全没有想到宇文成都竟是装睡引自己上勾,先是一惊,片刻后立即稳住心神冷笑一声:“哼,奸相之子,今天你的死期到了。”说完抖手将匕首飞出直打宇文成都面门,宇文成都一闪身的功夫,那刺客已人背后抽出单刀,挂着恶风横扫宇文成都脖颈。

      宇文成都连忙低头躲过,左脚旁移,转身递出宝剑直刺对方心口。黑暗中,两人视线模糊不清,完全是凭借着武人灵敏的感觉和利刃带来的冷风来判断对方的准确位置。屋中桌案椅子不断被踢翻,而对帐内情况十分陌生的刺客则率先从门口冲了出去。

      宇文成都紧随其后追到外面,正在巡逻的兵将被这突然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苏平立刻下令包围战场,将宇文成都和黑衣刺客团团围住。

      借着官兵手中的火光宇文成都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只见此人身高过丈,和自己比起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容刚毅,棱角分明,一双深遂的眼睛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气和恨意。不知为什么,宇文成都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虽然对方手持利刃与自己对峙,但他对这个人并不反感,反而是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探究感。

      “苏平,你们谁也不许插手,更不许放冷箭,让本帅好好会会这位朋友。”宇文成都一反平日里冷漠的态度,好像对今晚之事颇有兴趣。

      而这位刺客虽然人单势孤,但气势上却丝毫也不输给高大魁梧的天宝将军,将胸脯一挺冷冷答道:“哼,没想到宇文化及还能生出你这种有胆色的儿子,倒是很让我刮目相看。即然这样,那咱们就来光明正大的比试比试。如果我输了,要杀要剐任你发落,若是你输了,休怪小爷我手下无情,取你的狗命!”

      宇文成都不以为然,眉梢一挑说道:“你本来也是来取我性命的,不必多说,动手吧。”

      二人不再废话,一刀一剑你来我往的打斗起来。若说习武,宇文成都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服气过。从小到大,这都是他人生中的骄傲。但是今天他不得不对此人刮目相看,心中暗暗佩服。此人的武功精妙绝伦,绝非泛泛之辈。以往宇文成都无论马上步下,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走过三个回合,而今天遇到的这人,身形之快,出招之巧就连宇文成都都觉得有些应接不暇,时间一长,右肩的伤处便开始叫嚣着抗议起来。

      宇文成都额上渐渐布上一层冷汗,他没想到今天遇到的刺客如此难缠,看来当初的确是自己轻敌了。而黑衣刺客也是大吃一惊,虽然听过天宝将军宇文成都的名号,但他以为就算是有些本事也不过是靠着宇文化及在朝中一手遮天换来的封号,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今日一见,彻底推翻了他之前的一切设想。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将近五十回合的时候,两人都开始喘起粗气,额上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滴落下来。黑衣刺客一边打斗眼睛一边向四周打量,今晚的任务已经失败,他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赶紧脱身,否则身陷敌营凶多吉少。就在这时,一道冷风划过,宇文成都心中打了个突。面前之人甚是难缠,此时要想躲避暗器几乎是不可能的,刚想到这里只听“啪”的一声,一块石子正巧与莫名飞来的暗器相撞,暗器应声而落,吓得宇文成都和对面的刺客同时后退几步停下手中的动作。

      “成都小心!”随着焦急的喊声,秦琼也顾不得自己是身处敌营之中,从一座帐蓬后转出身形,飞快来到宇文成都身边,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大杨树:“这位朋友,即然来了何不现身?躲在树上暗箭伤人并非英雄所为啊!”

      只听树叶“哗啦”一响,一个大约五十岁上下,须发花白的老人从树上轻盈的跳了下来。只见这位老者左半边脸不知为何长相十分扭曲,婉如地狱走来的恶鬼一般。手中持着一对钢刀,在月光的反射下放出冷冷的寒光。

      “是你?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秦琼的一句话使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那老人仔细端详了一会,恍然大悟一般的张大了嘴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恩公,怎么会是您啊?”

      秦琼赶忙伸手相搀:“老人家快请起,举手之劳别放在心上,只是你们二位为何要行刺天宝将军?”

      那老头一听这话,立刻挣脱秦琼的搀扶将双刀交于胸前:“恩公,我不知道您与这天宝将军有何交情,只是我一家老小与他宇文氏有着血海深仇,不杀他我死不明目。还请恩公休要多问。”

      宇文成都眉头动了动,冷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与我家有血海深仇,这仇从何来可否当面讲明。若是我宇文家有愧于你,本帅自会想办法尽力补偿。若是你无中生有,本帅也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其实宇文成都这样讲也是想放他二人一条生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朝中一手遮天缺德事没少干,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只是自己有心无力实在无法改变这一现实。只能尽力去弥补自家犯下的罪孽。另外,他对这两个刺客不但不恨,反而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哪怕对方时时刻刻都想要自己的命,这种亲近感也无法忽视。使得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想放他们二人一马。

      哪知他的话刚说完,刚刚那名青年人狠狠的“呸”了一声:“宇文成都,休要拿这种花言巧语来哄骗我们。补偿?怎么补偿?用你们父子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吗?你们宇文氏欠我全家一百五十八条人命,不把你们全家斩尽杀绝,难消我心头之恨!”说完也不给宇文成都解释的机会,一摆手中刀,宝刀直刺前胸而来。

      宇文成都想用宝剑挡住对方的刀,但右肩的伤势过重,又经过这一段的打斗,动作难免迟缓。秦琼眼急手快向前一步用右手的金锏向外一搪,“铛”的一声,宝刀被磕了出去。

      秦琼将身子横在宇文成都身前转头对老者说:“老人家,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让你们在此任意胡为。”

      宇文成都脸不自觉的一红,这种情况是从没有发生过的。大敌当前自己一向都是挡在刀口之上,何时轮到被他人来保护。脸上一阵尴尬,低斥道:“秦琼,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秦琼被他这一骂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做法的确欠妥,这要成都在众人面前如何下台。还不待他说话,只听那老者嘶哑的声音响起:“恩公,你当初救过老朽一命,老朽从未忘记。今日就卖恩公一个面子放他一马,不过宇文成都你记住,你的性命我们迟早是要取走的。”说完冲那黑衣青年使了个眼色,二人身子一纵,灵巧的从一众官兵头上跃过,三下两下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宇文成都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并未下令追捕,而是长长叹了口气,转而看向秦琼:“你怎么在这?这深更半夜不与你那些兄弟商讨破敌大计却来到这里,难道是想夜探我大隋军营不成?”这话说得能酸倒牙,就连宇文成都自己说完之后也不自在的扁了扁嘴。

      秦琼嘴巴动了动,很想解释几句,但一圈官兵拿着灯球火把,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话实在很难开口。苏平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突然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散了散了,今晚加强警戒,小心刺客来袭。”

      看着众人渐渐散去,宇文成都将宝剑收入鞘内转身回大帐,就在转身之际轻飘飘的说了句:“进来吧。”秦琼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回原处,他欣慰的知道今晚没有白冒风险,成都果然还是懂他的。

      刚刚事出突然,宇文成都本来已经躺下休息了,所以只着了一身白色的里衣,经过一番打斗,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大片的血渍染红了整个肩膀。秦琼紧走几步将他扶到榻边坐好:“你伤口裂开了,别的事情一会再说,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说完也不等宇文成都回答,便站起身熟门熟路的从宇文成都的日常应用之物中找到了金疮药。

      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动作,依旧是满脸心疼的神色,宇文成都甚至一度恍神,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南阳关一役中,那时两人朝昔相处也如此时一般温馨融洽。即使有伤痛在身,但心却是暖的。

      将伤口包扎妥当,秦琼抬起头正对上宇文成都出神的双眼望着自己,一阵欣喜涌上心头,情不自禁伸手去摸对方的脸,却在要触碰的那一刹那被对方躲开:“别,别这样。”

      秦琼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心中的酸涩再次涌起,收回伸出的右手轻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投靠太行山与你为敌?还是因为,因为远在长安的宇文夫人?”

      宇文成都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琼:“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话还没等说完,眼前便升腾起一片雾气。

      “我……”刚刚话一出口秦琼就后悔了,这简直就是拿刀在捅成都的心窝子。一时间手足无措得不知说什么好。

      宇文成都则是硬将眼中的雾气忍了下去,冷笑一声说道:“秦琼,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宇文父子把弄朝权任人为亲的名声天下皆知,你这样深夜来访就不怕污了你秦二爷在绿林道中的威名吗?我看你还是请回吧,你我本就不是同道中人,以后还是各自好自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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