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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为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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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人马远离长安,宇文成都才觉得透过一口气来。那座都城给他的感觉太过压抑,再呆下去他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也许这种心理太没有担当,但在一连串的打击下,他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让自己冷静一下,有时英雄般的人物心里比普通人更要脆弱。
经过一个月的漫漫征程,宇文成都率领五万人马终于来到距太行山五里之外的卧马坡。将大军驻扎妥当,远远望去,太行山巍峨耸立,果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
而此时的太行山大厅之内,一众英雄也得到探马来报,朝廷剿匪大军已经驻扎在了卧马坡,看人数有数万之多。熊阔海虽久经大敌却也不敢吊以轻心,连忙召集众人到聚义大厅商讨对策。
秦琼双眉紧锁,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言不发。在大家商量得差不多时才突然出声问了句:“贤弟,可知道带兵之人是谁?”
秦琼问出这话之前在心里盘算了好久,他是真的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宇文成都碰面。他宁愿两人再无相见之日也不想和心爱之人在战场之上兵戎相见。他考虑好久,算了日子,觉得发兵之日应该就是成都成亲的那几天,应该不会是他,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出了担心已久的问题。可是熊阔海的一句话将他彻底打入谷底。
“二哥,听探马回报这次领兵之人应该是天宝将军宇文成都。咱们可是遇到劲敌了。”熊阔海并不知道秦琼与宇文成都的关系,粗声粗气的回道。
秦琼闻言当真是晴天霹雳一般,好半天愣在原地没有说话,实在想不通为何成都才刚刚成亲便带兵出战,大隋朝兵多将广,再怎样小小一个太行山也不至于非得动用他天宝大将军不可啊。
谢映登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似乎察觉到秦琼和宇文成都之间似乎有些不寻常的感情。但这种事人家不说自己也不便多问。眼见秦琼如此失态,赶紧出来打圆场:“二哥,您也不必如此担心,我太行山兵强马壮,又有天险之利,即使大隋前来攻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者,我觉得天宝将军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不如您先和他见上一面。也好打探一下,我们太行山现在并无造反行径,朝廷突然发兵是否还有其它原因。”
此话正中秦琼下怀,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到宇文成都身边,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那人讲,他要向他解释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他要对他言明自己落草为寇的苦衷,他更要提醒那人当今皇上都做过哪些狡诈勾当,伴君如伴虎,一定要小心行事。
可是这一肚子的话,当他在战场之上两军阵前和宇文成都面对面时,却全都化作一股心酸被堵在嘴里,憋得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两人再次见面恍如隔世一般。面前的人比记忆中削瘦了许多,原本魁梧健硕的身材如今竟有几分单薄的被金甲罩住,本就白皙的皮肤如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冷若冰霜的表情里难掩不可置信的神色。
宇文成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日思夜想的人竟会突然间出现在眼前。只是这一次的出现并非如上一次般带给自己惊喜,更多的则是震惊。秦琼此时顶盔挂甲手持双锏端坐在墨玉之上,身后是大队的山寨喽兵正在呐喊助威,俨然一副山大王的模样。
宇文成都深吸口气,将满脑的疑问强自压下,缓缓垂下金镗沉声问道:“秦琼,你不是被放任至长安远郊职任中郎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举动无异于举兵造反,可是要户灭九族的!”
秦琼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成都,你过得好吗?”柔柔的一句话把刚刚还振振有辞的天宝将军说得哑口无言顿时红了眼圈,他知道叔宝问的是他婚后的日子过得可好,可是他要如何回答?告诉他其实自己从没有爱过新婚的妻子,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平安才不得已而为之?其实自己心中爱的至始至终只有他秦叔宝一人?不,他不能这样说。两个人即缘份已尽,又何苦多做纠缠。与其让他内疚自责,还不如让他心灰意冷忘掉自己的痛快。
想到这宇文成都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提起手中金镗一指秦琼:“秦琼,如今你我已是两军仇敌,昔日之事休要再提。我奉劝你尽早收兵解散山寨,圣上面前我可以替你们求情既往不咎,如若冥顽不灵顽抗到底,别怪我不念你我二人往日的情份!”说到最后,宇文成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不由自主的发颤。
秦琼倒没有被他的这番话惊到,冷静得好像这些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一般。眼神中完全没有仇敌开战之前的犀利和杀气,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心疼和内疚。
“成都,我知道这些并非你的心里话,我也知道之前有太多的事你都是出于无奈而非你所愿。这些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本来我不应该站在这里与你为敌,即使当下便死在你的手上我也心甘情愿。只是有些事我不忍你一直被蒙在鼓里,被人当做杀人工具般的利用。”秦琼越说越激动,急促的呼吸表明他内心的气愤。
宇文成都本就是强装冷硬,听了秦琼这些暖心的话,冰冷的面具几乎就要土崩瓦解。只得扭过头不敢再看那双摄人心魄的干净双眸。
秦琼见他这样强装冷硬,心中不免心疼,不忍心把如此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却又不得不说。左右为难之间,将马向前提了提,两人的马头几乎硬到一起,秦琼分明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点点的泪光。
“成都,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当初被人追杀受人陷害九死一生,我都从没有想过要举旗造反,这次走出这一步,真的是走投无路心灰意冷,你愿意听我的解释吗?”
宇文成都当然知道秦琼所说都是事实,两人独处时秦琼也曾把自己的一些过往讲给他听,对于秦琼的过去他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坚信秦琼绝不是会做出造反举动的人,所以今天见到秦琼之时才会如此的震惊。
缓缓扭回头来,看着一脸恳求的秦琼,宇文成都再也狠不下心做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轻轻的点点头表示默许。
对于自己要说的事情,秦琼当然知道是一个惊天的黑幕,所以刻意压低声间说道:“成都,我听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当今圣上的皇位并非顺理成章继位,而是他杀父弑兄而得来的。”
这句话无疑是平地里打了个炸雷一般,宇文成都只觉得眼前发花,耳朵嗡嗡直响,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无法抑制的吼道:“秦琼,休得胡说!这种事岂是你随便可以臆测的!”
秦琼早就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从生下来就被教育忠君爱国,在他眼中保护皇上保护国家就是他毕生的使命,现在突然告诉他自己可能成为杀害先皇的帮凶,而那个主谋竟是自己誓死效忠的当今圣上,这样残酷的现实要他一时如何接受。
“成都,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好不好!”秦琼极力的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住口,我不要再听你胡说八道。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完全不可信,我警告你,不许你再做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否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宇文成都气得脸颊通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了。
闭上眼冷静片刻,宇文成都颤抖着说道:“秦琼,我知道你在绿林道上有很多生死之交,他们看不惯官场中人我可以理解。你为了他们要与我为敌我也不怪你,只是你不该造此谣言,中伤皇上。皇上乃一国之君,岂容你等如此诬蔑!”
秦琼见他误会慌忙解释:“成都,你别误会,我怎会为了他人与你为敌。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我说的话是否可信。”
宇文成都之所以如此情绪激动不是他不相信秦琼,而是因为他太信秦琼。他知道秦琼绝不会骗自己。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新帝登基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了一遍,的确有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值得怀疑。而他的内心又极力的排斥这种怀疑。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想听秦琼再说下去,只希望整个世界可以瞬间安静下来。
将金镗紧紧的攥在手中,宇文成都甚至可以听到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秦琼还在喋喋不休的想要说服他相信自己的话,而此时的宇文成都耳朵嗡嗡作响,只能看到秦琼的嘴在一开一合根本听不到对方说的是什么。狂燥的情绪喷薄而出,将金镗一挥大吼道:“秦琼,休得再说!不然别怪我手中金镗无情!”
秦琼当然知道成都现在的心情是何等的煎熬,但他实在不想失去这难得的机会去挽救二人的感情,刚要再说,只见宇文成都双目赤红,手持金镗迎面刺来。
秦琼大惊,完全没有料到宇文成都竟会真的对他动手。慌忙向旁一躲,双锏出力往外拨去,勉强走过一合。
别看二人相处之时大多是秦琼在照顾宇文成都,无论是从情绪上还是生活上。但要说到冲锋陷阵,战场杀敌,秦琼五个捆在一起也敌不过宇文成都一只胳膊。对于这一点秦琼十分清楚,所以二人动手秦琼心知若是成都手下不留情面,他绝对敌不住对方三个回合。死他不怕,只是话都没有解释清楚就送了命,自己绝不甘心。更何况他了解成都,若不是刺激太大让他丧失理智,也绝不会对自己动手。若自己死在他的手中,最终痛苦的还是成都。
而在后方为秦琼观敌的王伯当等人一直十分警惕。天宝将军绝非浪得虚名,与之阵前交锋无异于虎口拔牙一般,一不小心就会死于两军阵前。开始看着两人虽情绪激动,但也只限于交谈争吵,虽听不清二人的对话,却可以从宇文成都的表情上看出他也不愿与秦琼为敌。可没想到情况的转变只在一瞬间。转眼两人便动了家伙。
熊阔海曾面对面与宇文成都较量过,知道天宝将军的厉害。也清楚秦琼万不是他的对手。趁两人二马错蹬之际催马上前,大声喊道:“二哥小心,小弟助你一臂之力!”
秦琼听到熊阔海的喊声心中叫苦,他宁愿一人面对成都的怒火,也不想让这场误会越结越深,刚要开口让熊阔海退下,哪知老熊已经挥着熟铜棍来到面前二话不说抡棍便砸。
熊阔海当初虽不敌宇文成都,但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得出这二人的本领相差并不是很多,熊阔海也算是当世难得的英雄。这一棍借着战马飞奔的惯性力压山河由上至下而来,秦琼吓得惊呼一声:“成都小心!”
宇文成都此时正是背对熊阔海,听得脑中恶风不善,骑在马上转身将金镗一横向上用力一开,只听“铛”的一声,两件份量十足的兵器擦出一溜的火花,震得在场之人一阵耳鸣。
本来见到秦琼为了兄弟与自己反目成仇,这股醋意就不由自主的由心中涌出,现在看到秦琼竟与别人联手与自己对阵,成都心中的痛楚不言而喻。眼前渐渐布满雾气,咬牙忍住不断上涌的酸楚,冷笑一声:“哼,你们寨上还有多少人尽管一起来,你家天宝将军还怕你不成!”说完不再听秦琼的任何解释,挥开金镗一招紧似一招的与二人动起手来。
秦琼自是不想与宇文成都为敌,怎奈自己现在在成都心中完全变成了薄情寡义之人,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而熊阔海本就是草莽之人,根本没注意秦琼为难的神色。只顾着和宇文成都拼命,一是想退敌保住太行山,再有也是想赚回当初在长安被人追得满街乱窜的面子。
谢映登是最先察觉到秦琼和宇文成都二人间微妙的关系的,他在队伍中冷眼旁观,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这样打下去不只己方讨不到便宜,也会让秦琼夹在中间更加为难。可还不等他想出个万全之策来解决之时,一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两位爷——齐国远和李如辉大叫一声,催马加入战群。
这二位要说长得也算是高大威猛,冷眼一看还真像个盖世英雄。只是这外强中干的词简直就是给这二位创造的,形容他们再恰当不过。一人挥着一口长刀呼啸而去,却在外面干打转伸不上手。两匹马在那前前后后围着另外三人一个劲的打着转,忙没帮上,倒是十分碍事。
两个人转了半天一看帮不上什么忙,齐国远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扯着嗓子便嚷道:“宇文成都,你这奸相之子。你们父子二人在朝中一手遮天做了多少缺德事路人皆知,竟还有颜面带兵来征讨我们。告诉你,我们虽然是山大王,可平日里做的事要比你们这些朝廷的狗腿子光明正大得多,就算咱没念过书也总比你们这些靠着老子欺负百姓的强,简直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一样不通人情!”
齐国远本意只是伸不上手痛快痛快嘴,再者也想借此扰乱宇文成都的心绪。因为大将动武之时只是刹那间便可决定生死,所以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他想借此辱骂让宇文成都失去冷静的判断以助两位兄长取胜。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正刺到宇文成都心中最痛的一角,从小缺失父母关爱的他最听不得别人拿他的家人来辱没自己。
“铛铛”两声拨开熊阔海的大棍和秦琼的双锏,借着这个空档,宇文成都如鹰般的黑眸寒光一闪,轻调马调,火龙驹心领神会冲着齐国远便冲了过去。
马到镗到,这一次宇文成都丝毫没有留情,一连串的打击几乎让他到了崩溃的边缘,双手握镗向前猛刺,齐国远万没有料到真的把宇文成都骂急了,竟会调转马头直奔自己而来。让他敌住天宝将军简直就是开玩笑一般。瞪着眼睛不知所措,甚至两只手都忘了拿刀去挡一下对方的兵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秦琼催马横在二人之间,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用兵器去挡,只能尽力躲开致命的要害。只听“噗”的一声,大镗刺入左臂一寸有余,秦琼虽已有心理准备却仍免不了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喧嚣的世界安静下来,宇文成都满眼皆是刺眼的鲜红,僵直的手臂甚至都望了收回深深嵌入爱人身体里的利刃。
秦琼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话语里没有埋怨没有质疑,满满的全是无奈与焦急:“成都,难道你不信我?”
“我……”还没等宇文成都说出自己的回答,一道寒光射来,不偏不倚“嘭”的一声正中右肩之上。被秦琼手臂不断涌出的鲜血惊到的宇文成都还没回过神来,便被肩膀的一阵剧痛唤回了神志,在秦琼惊讶的目光中转头看去,王伯正收弓催马朝这边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