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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 ...

  •   行至城西,赵天佑寻思着见了金针仙如何处态才不显异样,不觉中走到了一片破瓦灰墙前。
      洛城中,金针仙大名赫赫,却鲜有人知金针仙居住在何处。先前他本住在赵府对街,上门求医之人将那块地堵得水泄不通,教他烦扰得很,因此他便趁着夜幕无人,搬离至了洛城城西,住入了一处四墙紧闭的小院里。
      洛城城西,本是疾苦之人聚集,居住在洛城中的人少有往这处走的。城西楼屋建筑低矮破烂,而且常有劫匪罪犯盘踞此处,可谓是鱼龙混杂。
      左转右拐,赵天佑便闻到一阵药香。他已然到了重离先生家门外。
      赵天佑一手持着画卷,一手准备叩门,但转念一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重离先生为何要封住秋彧的喉头,不让他言语?是什么事让重离先生瞒得如此深?他为何不杀了秋彧,只说是秋彧中毒太深,命该绝,一了百了多好。再说,认识三年之久,重离先生薄凉的性子赵天佑是知晓几分的,他有三不看:无诊金不看,年迈不看,妇孺不看。这三条,让赵天佑腹诽许久,却不好意思开口。
      疑惑在心中久藏,让赵天佑这段时间茶饭不香,夜中辗转反侧,难得深眠。自上次秦府一别,没想就由夏入了秋。从来也只是赵天佑出了什么事,遣清越来请重离先生,倘若平日无事,赵天佑和重离先生也不多走动,来往得少。
      赵天佑手僵在半空之中,不知见了重离先生后该如何言语。

      突然门扉一开,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就推门而出。
      “赵公子!”童子见了赵天佑站在门外抱着一卷画,立马邀他入内,欣喜道:“您快请进。先生差我去买酒,正好您能与先生做陪,等会下人们就备好午膳,你与先生一起用膳吧!”
      这童子名叫重一,才十二岁,五尺高,有些微胖,眼睛更眯成一条缝。重一原是在城中流窜扒窃的孤儿,因为他极会察言观色,心思缜密,就被重离先生收养的药童,用以打打下手,没想的是两三年过去了,重一在医道上天赋异禀,随重离先生学了不少医术,渐渐也能够独当一面,替重离先生医治伤患。
      “好!”赵天佑笑着点头道。
      重一笑道:“那我不请公子进去了,公子自便吧,我还要去打酒。先生见您来了一定会多喝两杯!”说罢,重一就转身离去。

      赵天佑见门敞开,就迈了进去。这处院子四面土墙环住,左右相邻着其他人家的门院。院内有三间屋,屋前晾晒着草药,散着一股轻轻的香气。
      “赵兄近日可好?”在翻晒草药的重离抬眼笑问道。
      院子并不大,赵天佑与重一的谈话,重离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拍了拍手中草木灰屑,扬起阵夹带着药香的清风走向赵天佑。
      “重离兄,我今日前来,是有事询问。”赵天佑道。
      见赵天佑面上无一丝表情,重离心中一惊,真想着赵天佑何事登门,面上却是客气地笑道:“赵兄有何事,还请说。”
      赵天佑将画卷递给重离,说道:“你瞧瞧这画,是不是有蹊跷。”

      “巫山云雨梦相会,缘起幻境……”重离徐徐展开画卷,念道所提之诗,没等念完,便大笑道:“这定是秦昭那痴货呆子所作!”
      赵天佑听了这诗,想到秦昭为了他害相思病一事,不由苦笑道:“这是秦昭所赠不错……”
      “这画有毒!”重离突地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画卷扔得老远,接着扣住赵天佑的手腕,替他把脉。重离眉头一皱,道:“奇了!你抱画而来,怎么不见半丝异样。待我再替你瞧瞧。”
      说罢,重离靠近赵天佑身侧,将手搭在他脖颈之上,赵天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重离的双手游遍全身,他怀中的暖玉发烫,发出一股热流,直捣那股寒意而去。
      只见重离飞快的收回手,一甩袖掩住被烫伤的指头,负手而立,惊呼道:“你最近可是在练什么功法?”
      赵天佑摇摇头道,说道:“我又不是江湖中人,练什么功法。我今日前来真是为了这毒画。”

      “嗯?请说。”重离目露疑惑,却轻声道。
      赵天佑道:“重离兄可知道这画上涂了何毒?”
      重离看了一眼毒画,思忖道:“若是没闻错,那毒正是‘一寸相思’!”
      赵天佑颔首道:“是!那毒我闻了也感觉是相思毒。这毒画是秦昭去到天龙禅寺后所赠,我与他之间无深仇旧怨,他何故会加害于我呢?所以我料想,这正是他使他害相思病的元凶。”赵天佑顿了顿,续道:“重离兄为他诊治之日,可有异常之处?”
      “待我想想!”重离低眸道。
      “你替他诊治时,毒画便放置在他的屋内。而那天我恰巧打开看过,此画并无其它。而等秦昭入了天龙禅寺后,这画落入我手,毒便来了。”赵天佑道。

      重离细想了一番,道:“我为保住他性命,便直接他施了针,他之后吐了几口淤血,我没多想,便匆匆离去。你知道,我这金针独门走的是一个路子,封住伤势,再慢慢调理。如今想来,他应该是中了‘一寸相思’。”
      “‘一寸相思’的毒涂在画上,被人吸食会如何?”赵天佑问道。
      “‘一寸相思’之毒被人吸食?”重离医术虽然高深,但这种偏门疑难却没细究过。他道:“这毒吸食之后,按理来说是一天天让人精神不振,身虚体乏,日子久了,也会同服用过‘一寸相思’那般,慢慢耗尽精力而亡。”
      “是!我想秦府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然秦老爷也不会将自己的心头肉送至天龙禅寺!”赵天佑想到天龙禅寺的粗茶淡饭,接着道:“秦家大门大户,秦昭更是秦家独苗!从小享受尽了荣华富贵,秦老爷怎么会舍得?”
      “你可猜想出何人要加害于他?”重离问道。
      “此事难说!害他之人无非是图谋秦家家业,不然就与秦老爷就旧恨,除去两点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其它。”赵天佑道:“不过能买通秦府之人投毒的,手段了得。”

      “像秦府这样的世家,家仆一般是身世清白的,又或者是代代为仆,伺候秦家,怎么会被买通?”重离问道。
      “不能被买通!那便是秦府里出了内鬼!有人要谋秦公子性命!”赵天佑一语道破!
      “秦府出了内鬼?”重离惊道。
      赵天佑叹了口气,道:“必然如此!不是秦府除了内鬼,怎会有人把这毒画送到秦大公子的枕边呢?”他续道:“能入得了秦公子住所的人,自然是贴身服侍的奴仆,若是外人想要层层买通而加害秦公子,堪比登天。”
      “你所言有理!相思病无根源,但究竟不是让人肠穿肚烂立马身死的毒药,而秦公子病不到月余,常理来说不会那般严重,那次若不是你叫我医治他,只怕他已身死下葬了。”重离颔首道。

      说到“秦昭身死”几字,重离眉也不皱,如说采草熬药般稀疏平常。赵天佑见了心中一凉,却是笑道:“多谢重离兄圣手仁心,救下秦公子一命,不然赵某……”
      重离摆手道:“赵兄无须客气,你我之间没这般多礼节。你可权当做是我欠你。”
      赵天佑一听“欠”字,心头一颤,仍笑道:“你我也称得上萍水相逢,何来‘欠’字一说?再说也是赵某欠先生的,救命恩人,铭心刻骨,此等恩情赵某此生难偿。”
      重离虽不能说会道,但听得此言,不忍看了赵天佑直视,只见他那双秋水眸已是潮涨,却还强作欢笑。重离如刀剜心,皱眉轻声道:“赵兄有事只管直言。”
      “先生脾气我是了解,只是赵某这三年举目无亲,又难得音讯,本无心烦扰先生,实在是敌不过日日煎熬之苦,求先生成全。”言未毕,赵天佑定定望着重离,双眸淌泪,透明的泪珠滴滴落地,在日光下摔得粉碎。

      此情此景吓重离神情慌忙,急忙道:“你我本同根相生的兄弟,我待你好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切莫多想。”说罢,他执着赵天佑手道:“你我是亲兄弟!”
      赵天佑抽出手,目光清寒,泪流不止,冷笑道:“亲兄弟你何故如此待我?知我忧心在寻来处,你狠心不顾,不曾说起片语只字!”
      重离眸中也泛着雾气,他颤声道:“你我不同母,皆是庶出。自幼你被家尊宠爱,而我备受冷落,母亲因我难产而死,家尊不喜我不笑不语,也不管我。直至贵客临门,我失手杀死随行的侍从,家尊有意用我命做抵,将我关押。”
      “神降十三年,你跪地三日,滴水不进,只为救下我一命。家尊恐你有难,释放我出牢,你搀扶住我,我问你为何救我,你笑说孤苦,为寻玩伴。”

      赵天佑的手又被重离握住,他不再反抗,仿若丢了魂,望着重离静静流泪。
      “你是家尊从寒天雪地中抱回来的。自幼无母,可上至九天,下穷碧落,你所受恩宠无人能及。家尊为你欢喜不惜千金,说是让你享尽极乐。可你救下我后却道这天高地阔不任你飞,把你囚在这深渊里,金笼之鸟,何来极乐?”
      重离一手拉着赵天佑,一手替他拭泪,却是自己心疼万分,早已双眼朦胧落泪。
      “你幼时便师从高人,无论文采还是武道,你都高过所有的兄弟姊妹许多。十一岁,你剑术已臻至化境,不想你为突破,练起双剑。十三岁那年,你一时心急气躁,伤了筋骨,我自那时起开始求医问道,只要我在世一日,便许你衣食无忧,安康长寿。”
      赵天佑哂笑一声,道:“这般说来,我飞离了金鸟笼,又飞入你编的囚笼,是吗?”

      此言若毒针,教重离失言愣在原地。难道我所做一切也只是囚禁他?重离想到,不觉后怕。他泪如急雨,一咬牙道:“你平日里闲闷无聊,我替你解开封锁之力。或是你想去哪?边域、迦南故地,你我可结伴而行,浪迹天涯。”
      赵天佑奋力想挣脱重离的手,却发现重离力道奇大,不许他甩开,他怒道:“把我困在这洛城之中不算,还想如何?”
      重离见赵天佑挣扎得厉害,唯恐伤着了他,赶忙撤了力,赵天佑已是手腕通红。见此,重离虎口如枷锁一下扣住赵天佑手腕,他一运功,赵天佑感觉一股清凉之意传到手腕处,却不想一阵热流从胸口瞬息奔至手腕处,顺势刺入重离经脉之中乱窜。
      重离猛然一甩袖,一道寒光击得晒草药的竹编盘粉碎,纷纷扬扬草药被清风一吹,满院药香。

      “其实我没想再追前事。人一世活着糊涂,我不甘心罢了。”赵天佑用衣角拭去腮边泪痕,哽咽问道:“你没被伤到吧?”
      重离恍然明白,赵天佑所作一切只是试探他,诓他说出实情。他苦笑道:“兄弟之中,你最是聪颖。你告诉为兄,你是如何明白过来?”
      赵天佑见他不恼,心生几分愧疚,清嗓道:“你对常人少言寡语,替我诊治时却一再嘱咐,不同平常,这是其一。再说你我如无半点关系,萍水相逢,你救下我已是了不得,之后助我张罗茶肆,买府邸,更是无微不至。”
      “送佛送到西,你不也说为兄古道热肠?”重离笑望着赵天佑道。
      “那些全是客套话罢了!”赵天佑摇头道:“你医术冠绝天下,怎会屈居此地?秋彧只说是见过我画像,你却医治后再进屋封住他喉咙,不管何等伤患,我可从未见你去而复返的!”

      重离双眼迸出杀气,沉声道:“我不杀他,是不想你难过,他竟还敢胡言乱语。”
      赵天佑见他目露凶光,忙道:“就是他不提起,你立下三不看的规矩,也叫我怀疑!”
      “我这医术本为你而生,我没想悬壶济世,也不望扬名天下。”重离忽而望见赵天佑眸中目光闪动,他轻声道:“自家尊死后,家中兄弟争斗得厉害,你我又无多少帮衬,留下只会是生死丧命的下场。你失忆全因被害,服用了相思毒,为兄谋划带你远走,到了洛城,你可恨我?”
      重离言辞恳切,一字一句教赵天佑心生恨意顿消,可心中裂痕却怎么难愈。他活了约莫二十多载,却只剩三年记忆,三年之中时时烦扰此事,片刻难忘。他怎能轻易谅解?赵天佑叹了口气道:“我不恨你。”
      “我知你恼我……”重离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得门外大喊:“不好了,重先生、赵公子!不好了!”重一提着两坛酒慌慌张张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不断,道:“秦府出大事了!”
      赵天佑一听秦府出了事,叫了声“不好”,赶忙往跑出了重离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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