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发为血之余 ...
-
打定了主意,许禾对上门的生意基本上就来者不拒了:作风是扩大营业、目的是挣够钱尽快关张歇业。
今晚的生意就是这样,换从前许禾会嫌弃挣钱少、男主角丑、没技术含量,但她还是打扮成小白领的摸样去挣这笔小钱了。
剧情中许禾是个劈腿的坏女人,帮男主角甩女主角,乏味的是女主角似乎也在盼着和男人分手,没有丝毫的哀伤。原以为就这样收场了,没想到最后还出了小插曲:女主角在走之前,突兀的把一个甜品扔在了许禾的身上,送上诅咒一句:“你这种女人会遭天谴的!”
这才是被甩的女人正常的反应嘛。
许禾叹口气,拿纸巾擦那些昂贵的奶油。她此时的“男朋友”应该是来照顾她一下的,但看他的样子更急着离开,许禾也想尽快结束,说道:“我去下洗手间,你不必等我,先走吧。”那男人果然眨眼间就不见了。
许禾抬头找洗手间的指示牌,她就看见了安先生——他站在通道边的位子旁,单手抄兜看着她在笑,笑得又帅气又可恶。许禾顿时泄了气,她来这种高档酒店每次都是喝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不妨有一天这种地方她也可以用来“会友叙旧”了。
安喻走过来在许禾身旁坐下,许禾托着腮的手立刻把脸拧到了一旁,只给他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在安喻眼皮底下的许禾很心烦。而安喻恰好能看到她托着脸庞的手腕上贴着条创可贴——还在老位置上。
安喻叙旧:“Susan,今天有演出?这回不能说不认识我了吧,那可就太见外了。”
许禾没听见般的一动不动,安喻能想象得到她郁闷的脸,因为这女人的胸微微的扩了一下又塌了下来,那是一个悠长的叹息。Susan今天穿了中规中矩的套裙,细长的腰、窄裙下的长穿了丝袜蹬了黑色高跟鞋,是个有模有样的小白领,齐肩的波波头假发,黑亮的发梢上沾着绿豆大的一粒黄色的奶油。
安喻伸手就去捏那粒奶油,即将触到时他的手指头犹豫了:触碰假发的感觉实在是无法形容,就算美女他也下不了手。
放下手,安喻说:“中医讲,发是气血之余,其实和手一样都是人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剪掉头发和断掉手指是一个道理,都是失去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话听得许禾头顶上冒凉气,忍不住回头看安喻,她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安喻脑门的温度,问他:“说这种奇怪的话,你没事吧?”
安喻一本正经端坐,自顾自的说:“头发被剪掉时也会疼,它太细所以它的痛就很细微,被人忽略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安喻这才看向许禾,“头发的生命总被人忽略,换成是手就不一样,但从根本上说你戴着别人的头发和戴着别人的手臂是一样的……”
他话没说完,许禾一声低叫跳了起来。
安喻还在描述他的想象:“类似那样的造型从古就有,比如美杜莎,不过满头蛇真没有满头的手指头看起来惊悚……”
许禾已经气急败坏的在摘假发了,她必须骂他,但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安、安、你、你……”
“鄙姓安,安喻。”
“安喻!”许禾恼火把假发扔在了一边,瞪圆眼睛看他,“你变态!”
骂尤不解恨。摘掉假发的许禾头壳发凉,摸了假发的手上都是异样的感觉,好像戴了、摸了谁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今后她戴假发时必定会想起安喻的话,这辈子这阴影都挥之不去!
安喻再也忍不住的开怀笑了,很满意的看着凶巴巴的许禾:“这样才漂亮嘛,那玩意儿以后别戴了,不嫌热吗?”
“管的真宽!”许禾狠他一句,拎了包起身就走。
安喻憋住笑,一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喂,刚聊高兴,别走啊。”
许禾立刻甩飞那只手:“毛手毛脚的你找打?”
安喻双手举起像投降:“对不起对不起,我着急了,你别生气。是想和你再聊会儿天,这么好的周末晚上,回去不也是一个人?”
许禾笑了:“您忘啦,和我聊天您还得另外付‘劳务费’。”
“‘劳务费’?哦,对,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也好办,你开个价。”安喻倒是很想知道她能开出什么样的价钱来。
“还得请你先联系我的经纪人,我是不直接同客户谈价钱的。”
安喻的笑意淡去:“不赏脸?”
“那倒不是,混哪一口饭就得守哪一行的规矩,再说我也不想和客户讨价还价,太伤感情也太降我的格调,是吧?”
安喻弯着唇角看着许禾,那只是笑的姿势,不代表笑意,很多时候甚至代表不快。
许禾心想安先生你太有理由不痛快了:鬼才相信她那“不正经”的职业会“有规矩”。如果说干这行的女人还有严守“规矩”的,也只有鬼才信。你相信歌妓只是纯卖唱的吗?只有歌妓自己相信。安喻方才为什么会忽然就拽她的手?因为他潜意识里、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是这么想的。
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许禾心里一清二楚,但她无所谓:那是别人的事,不是她的。
安喻兴味索然,道声再见后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等人。许禾正欲走间见到了安喻等来的人:是位顶级的帅哥,比安喻年轻些,也要瘦高些,眼睛星亮,亮到有咄咄的锋芒,甚至有些霸道。
安喻背对着许禾,他起身迎接完对方后就一动不动的坐着,是听的多、很少说话的那一方。来人面对着许禾的方向,他一脸肃正的没有寒暄,眉目间始终紧迫,两个男人的谈话气氛有看得见的紧张。许禾不禁生了好奇的心。
果然,稍作逗留的许禾好奇心还没散,安喻桌对面的顶级帅哥就嚯的站了起来拂袖而去,那两人一言不合就闹崩了。
帅哥去电梯间时迎面经过许禾,居高临下的眼锋掠过她时,许禾明确的感觉到这是个很不友善的家伙,是带着火药和煞气的那类。她回头看,安喻依旧一动不动的只留个背影,凝固了一般。许禾想安喻一定也被这个人煞到了,比较起来,还是安喻这种人好相处。
许禾瞧完热闹,溜溜达达的顺着楼梯下楼了。
来的人正是季雨桐。
季雨桐是来向安喻打听一家公司,业内新近迅猛蹿升的域科电子科技,这家小公司和安氏有过业务往来。
安喻努力的想了想,说:“好像是有个什么科,是不是域科我记不清楚了。我能记起这家公司是因为它至今赖着安氏的钱不还,进了黑名单。你怎么对这种企业感兴趣了?”
季雨桐像是知道安喻在瞒着他撒谎,一闪而过的笑里有份量十足的不相信,说:“域科近半年来是火箭速度的在壮大,已经不是个小公司了,有意思的是这样一家强力扩张企业的财务居然是债台高筑,甚至它的背景也寻常得像个早点铺子。我看中它的研发和销售想收购,但一操作就发现这家公司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它永远没钱,但它永远不缺钱,我居然拿不下它。笑话,这城里哪家公司是我拿不下来的?除非是你安家的,可是你又说和你没关系,有人会信吗?”
安喻笑笑,把话题转开:“原来是这样,它和我没关系,是不是安氏其他人在操作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我对做企业不感兴趣。小公司能生存就证明有过人的地方,未必一定就是傍了谁,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它。你是从家里过来的吧,伯父伯母身体好么,我有一阵子没见他们了。”
季雨桐哼:“好得很,不劳你费心,你怎么不问问季蔓舒好不好?”
安喻不说话。
“我告诉你,季蔓舒肺炎住院了,一个人在加拿大险些去不了医院病死。我刚从那边回来,她高烧的时候居然会念你的名字,真是烧糊涂了。你呢,每天和裴欣那些女人厮混在一起,你怎么就不肺炎住院呢?”季雨桐恨恨的撂了话就走了。他从不掩饰对安喻的仇恨,反而要百倍的张扬出来并当面发泄在安喻身上,犹不解恨。
安喻不会在意季雨桐的无礼,他听见的是季蔓舒病了。手机里有季蔓舒的手机号,离婚两年多了,这个号码没有关机过,更没有停机,这是安喻的私人助理告诉他的。
安喻在暗地里建有自己的小公司,婚前他把这家公司的股份送给了季蔓舒一部分,离婚时两人谁都没提这笔财产,于是安喻的助理两年间要定期跟季蔓舒通话,向她汇报收益和公司的运营状况。
一转眼,离婚三年了,彼此间再没联系过……
安喻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就要触到手机的手又从口袋里缓缓的抽了出来,就算是再简单不过的问候电话他也拨不出去。虽然从礼貌和情分上讲知道她病了他是应该问候一下的,但安喻更不愿看见他和季蔓舒之间的情灾旧病复发。
他们之间的情转仇是一场暴风雨紧接着一场淅沥无尽的阴雨,安喻一直仰头渴盼着阳光大好,乌云却始终不肯散去,让他无法超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