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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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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已经睡熟了,被午夜凶铃惊起,抓狂了:“奶奶,你睡吧,明早和安总一起走。”
许禾认死理:“不行,你不送我也得找别人送我回去,你肯定有办法。”
“小姐,这里是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外,一路上都是盘山路,开夜路车很危险会掉进沟里的,你睡吧睡吧睡吧啊!”
司机说完就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她再打,他就不接了。许禾泄气的坐下来,他说的话也有道理,看来今晚确实回不去了。她只得又脱掉鞋子,重新爬回床上。
许禾有择床的赖毛病,这一通折腾后愈发清醒了,想来是逃不过失眠的命了,她就在黑暗里微睁着眼打哈欠。
房间里荡漾着墙外泳池里的水光,被薄纱窗帘拦住,水光像是被筛子筛了,抖得细碎,房间里的柜子、架子、所有东西的影子就一同跟着晃颤。许禾忽然觉得子夜时分这一屋子灵动的水光着实有些妖气,尤其是在这深山老林里。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扑来扑去的找妖怪,深深浅浅的漆黑色团能拼凑成很多画面:牛头、羊头、大大小小的骷髅头……
心里陡的发毛,她伸手飞快的把所有开关都打开。室内哗的一下亮如白昼,许禾这才呼出口气,已经捂了一身的热汗。
许禾怕黑,怕一个人,她一直都把这毛病的帐算到她老妈付卓头上。在许禾的力量不足以和成年人大打出手的若干年里,她若是练功不合格,老妈付卓惩罚女儿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整晚整晚的把许禾锁在舞团大院的练功房里,风雨无阻、停电的晚上也无阻。许禾就是在那些年被吓破了胆,她觉得自己这一点很没出息,但她就是管不了自己。
这一次许禾罕见的没有怨恨付卓,她恨的重点是安喻——今晚她的犯病全是拜他所赐。他完全能安排她回市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他什么都不管的就溜掉了,真是不负责任的薄情!
咒骂着安喻,许禾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茧——此时她也不嫌这被子可能是别人用过的了,反而成了她唯一的伴儿,全指望抱着这床辈子挨过一整夜。
这一晚似睡非睡,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许禾再次踩上了高得要她命的鞋子。深山里的阳光被晨风从晒台吹落进来,满房间的飞舞闪烁,像林间跳跃的鸟一样轻捷可爱。许禾困得像个大烟鬼,如果不是失眠她必定会扑进林子里去的。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睡觉!
拉开房门,她险些撞上门外站着的人,是安喻,他举起要敲门的手指关节险些敲在许禾的额头上。
安喻神清气爽的:“你可真是早睡早起,现在出门,是要去哪儿?”
这是她恨了一晚上的人。许禾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让他进门,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她随手带上房门,顺着幽长的走廊往外走。
安喻对她的无礼很莫名其妙,追了两步跟在她身边,问:“怎么是这么一张臭脸?谁惹你了?”
许禾不回答,只是大步走,在电梯间停了下来。安喻在她身后站住了,他这回什么也不问了,看着许禾的背影等她发作。两人像一起等电梯的陌生人,彼此保持戒心的准备进入同一个狭小的空间。
电梯门叮当一声开启时,许禾利落的就走了进去,待她转过身来后安喻看到的是一张执拗紧绷的脸:脸刷白、唇色暗淡,还有对他明显的敌意。安喻不禁皱了眉,他没跟进去,伸手挡住就要关上的电梯门,问许禾:“话说清楚再走,你现在生气是和我有关?”
“对。”
“我怎么你了?我一大早来找你,带你出去转转惹到你了?”
许禾这才看了眼安喻,下巴一昂:“你昨晚一个人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来问问我需要什么?反倒让手下人困着我不让我走,现在想起我来了,又找过来让我陪你开心逗乐子?没那么便宜的事!去你的吧,男人没个好东西。”
说完,许禾伸手拍掉安喻挡在电梯门上的手,按下了关门按钮。安喻拽,他是有钱有势谱大嚣张的拽;她要比他更拽!要蔑视他!要从气势和精神上压倒他!
安喻没有再拦,阴着脸看电梯门阖上,把许禾高昂着的侧脸与他隔开。他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问:“昨晚上许禾怎么了……”
许禾独自招了酒店的出租车回市区,到家时已经是上午八点了。待她推门进家才想起来:木瓜不在,回她二大爷家探亲走了好几天一直未归。她认命的又下楼,打车去了老张家。
一大早就穿着礼服裙、蹬着高跟鞋来敲门,许禾觉得自己有些隆重了。老张更是意外,也有些慌乱,他身后的餐厅里坐着未婚妻白岚,在看着他的背影喝牛奶,老张全身芒刺,大有腹背受敌之感。他健壮的身子塞满了门缝,也隔断门里门外两个女人的视线,他问许禾:“你怎么来了?”
脸色刷白的许禾伸手把他推到一边,探头进了房间看白岚,就像是楼下邻居找这家主妇借东西一般的:“嫂子,借你老公去我家行不行?我想睡觉,再睡不着我就要死了。”
白岚是医院里的大夫,性情清淡。她没明白是什么状况不好回答,瞧瞧许禾又看看老张,老张也不说话,白岚便缓缓的放下碗筷,把她和老张没吃完的早餐收拾下了餐桌。
最后,老张和白岚一起跟着许禾回了她的家,许禾终于趴到了自己熟悉的床上。卧室外那对小夫妻很安静,替她守着门窗、煤气、水、电,就算失火失盗也会有人叫醒她。许禾放了心,一载倒就睡着了。
老张轻关上卧室的门出来,见白岚坐在沙发里翻杂志看,就过去攥了她的手,解释:“许禾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又没什么朋友,挺可怜的,我不能不照顾她。”
白岚没什么表情,声音和手中杂志的纸业声一样刚刚的:“我知道,我不介意,我不是也陪着你来了么?”
老张讨好的笑:“你来是看着我的吧?”
白岚这才回握了他的手:“我可没那么小心眼,我是知道你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办,我留下来陪她,你安心去办事吧。”
这就是许禾和白岚的截然不同:许禾是个只会给老张找麻烦添乱的女人,就算她的爱情也同她的强迫症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白岚则不同,白岚会体谅他、为他着想替他分担。
女朋友如果是黏人痴缠的紧箍咒,男人全可以当恩爱和情趣来享受;但老婆最好是金箍棒,除了能打妖除怪旺夫外最好还很体贴,能主动缩小了藏在耳朵里让男人腾出双手去忙自己的事。
白岚呢,当然很介意老张把许禾当成他的心病,但她的教养让她表现出来的是大度宽厚、是不介意,甚至对自己前任都能体谅和照顾。让白岚满意的是这两人今天的表现:许禾专程跑到老张家里来找她借人,而不是打老张的电话给要他过去;老张则把白岚带到了许禾家;白岚便会留下来替老张呆在许禾家——这是三个人的默契。
流水账的戏码演起来确实累,好处就在于交代得清楚分明,也是他们各自摆出自己的姿态——做给另外两个人看。
下午三点,依照老张的嘱咐,白岚叫醒许禾。睡眼惺忪的许禾揉着眼睛问:“他走了?”
“他刚被电话叫走,你醒了,我也该走了。”白岚说完就要走。
许禾一边开手机一边送她出门,不想立刻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是安喻的外联电话,她打个哈欠挂断,顺手屏蔽掉这个号码。许禾看到白岚了然的眼梢里带着浅笑,大概认为这是个关于情事的电话。目前这个世界上,白岚是对她的情事最关心的人了。
随即,许禾的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白岚见她忙,挥挥手先走了。许禾掩上门后接起电话,是个陌生的男声,低沉的频率接近次声波:“许禾许小姐?”
“不是,你打错了。”许禾准备挂断。
但听筒里的低笑和随后的话让她的手顿住了:“昨晚和安喻玩的开心吗?那支舞跳的很好看。”
许禾心头一凛:“你是谁?”
“我姓万,都叫我老万。”
敢自称“老”的,想来都是有些手段和势力的。许禾机警得像只猫,此时连尾巴都竖起来了:“找我干什么?”
老万不急不缓的聊起了天:“你最近总和安喻见面吧,他可是个不错的情人啊!呵呵,这都要领我的情啊,你们认识确实是偶然,后来就不是了,今天就是来提醒许小姐的:第二次见面时你为什么会去那个中餐馆?安喻为什么会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第三次是在咖啡厅,为什么那晚恰好就有人雇你当小三、出现在那里呢?还有第四次……”
“第四次时,那通骗我取快递的电话……”许禾子讷讷的说。
她觉得自己终于被一束光罩住了,还是一束阴冷的寒光。原来并不是什么美丽的邂逅,而是一次次的被设计安排。许禾猜想着安喻知道后作会何感想,他那么的不可一世,也不过像她一样被编排着、算计着。
老万啧啧的在夸赞她:“许小姐果然聪明,安喻可不是谁想见就能遇到的,得精心安排才行,当然,他也确实很看重你。我还能帮你更多的忙,比如安排更多的偶遇,告诉你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就更有机会了。”
禾子笑不出来:“他是他、我是我,刚吵崩绝交了。万哥,你对我这么好,是有什么事啊?”
“那就直说吧,如果你在和他交往的时候能多留心,顺便告诉我一些他的小事情,你就能一边享受爱情、一边赚大钱了。考虑考虑?”
“你之前找过我?”许禾问,她记起老张说过有人想通过她买安喻的消息。
老万知道她在说什么,承认:“对,这次我直接找到你,就不通过别人了。”
“万哥你就想点别的办法吧,我这人胆小怕事,也没什么本事,只想挣点安生的小钱。”许禾不敢得罪老万这种人,语气说的很乖巧。
老万笑了:“好,以后再说。”
挂掉电话,许禾手心里涔涔的全是冷汗:一直有人在监视她,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安排着行踪轨迹,被算计着和安喻一步步的接近。就像被诱进迷宫里的老鼠,迷茫的兜着圈子,却乖顺的顺着唯一的出路走到终点。许禾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麻烦,这事是不是就这么完了?
唯一感到踏实和安慰的是,她在这座迷宫里还有个同伴——安喻安总安先生,一样茫然无知的被牵着走。
许禾叹口气,总之日后要切记:远离是非,远离安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