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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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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东宫里。
一切都安静而有序的安排忙碌着。
李长欢走进自己的书房里,解开墨狐大氅。立刻,他身边的贴身女官无忧就上前接过来,轻搭在手臂上。
屋子里生了地龙,此时正是烧得暖哄哄的,伴着一阵阵炉子里的熏香,催的人昏昏欲睡。
李长欢倚着温暖的银狐皮躺椅坐下,目光却停在房间里那扇半掩的窗上。
半晌过后,才开口道:“宫宴都散了吗?”
无忧轻声回答吧,道:“还没有。”便不再多话。远处依旧有细细弱弱的丝竹之声,袅袅未绝。只是,这厢与那边的热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反差。
李长欢闭上眼,又道:“今日,皇庙那边可有人过来?”
无忧答非所问,道:“殿下,今天皇上把给您的赏赐都发过来了。许多物件皆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只有我们东宫是独一份的尊荣。”
李长欢似笑非笑的睁开狭长的墨瞳,望了一眼窗外的乱雪,道:“天冷,这雪看的人心烦。把窗户关上吧。”
无忧便依言掩上窗户。
房间里熏香微暖,八宝鎏金香盏里,一缕一缕无色的香烟四处飘散。
“明日,去打理一件客房吧。”李长欢忽然道。
无忧虽然有几分诧异,但也温温和和的行了礼,见李长欢没有事情要吩咐的样子,也就行了礼退出房间了、
细算起来,太子宫自从李长欢三岁入住以来,居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过。里面的房子除了几个侍女和太监护卫常住的以外,连一间客房都没有另备。
太子的人缘,也是可见一斑了。
李长欢以手抵着额头,难得的勾起一抹淡笑。
那个七弟,倒是不害怕他。不过,也许再过个一两年,一见到他准会和其他的兄弟姊妹一样连头也不敢抬了吧?
李长欢虽然有十来个兄弟姐妹,但是他们大多惧怕从未见过笑颜的李长欢,更是难得谈起亲厚。见了他,无不是战战兢兢的行了礼,尊崇畏惧却是多过了其他。
这还是第一次,他抱着自己的兄弟,心里竟然也生出一种很微妙很满足的心理。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血缘的亲厚缘故。
自己偶尔看见了其他兄弟姊妹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心间的那一份酸涩,大约也就是寂寞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长欢很早就醒过来了。
无忧推门进来服侍的时候,他已经自己换好朝服,只等着洗漱上朝。
自本朝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一朝的太子在十五岁之前就有这份殊荣的。因为有皇帝陛下的特批,李长欢十三岁亦可以上朝参与政事,足可见天子垂爱到何种程度了。
李长欢面无表情的别过脸,起身吩咐无忧,道:“更衣,上朝。”
无忧放下手里还在升腾着热气的铜盆,道:“殿下,您莫不是忘记了,昨日是上元,圣上说了这几日都不上朝的。”
每年的上元节,朝中都是一片压抑的气氛,因为他们的当今圣上在那几日必定是不上早朝的,且也不许宫中大操大办,因此几乎全城的上元节都是异常的清冷。
也有传言说,这几日正是皇帝心爱的人逝世的日子,因此自然是不准许大肆的操办了。
不过,也少有人有怨言。毕竟,就连皇帝家里也是一片凄清,谁又敢置喙些什么呢?
李长欢伸手按压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还真是睡得忘记了。摇摇头道:“那你先下去吧。”
便又换了一身白色锦袍,上绣有双龙戏珠图案,精美素雅。
一旦没了例行的事物忙碌,李长欢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无事可做了。平日里看书写字练习骑射的心思若是放在现在,也是显得颇不合时宜。
他便依旧裹了严严实实的大氅预备出门。
东宫的大门刚一打开,就看见一抹瘦小的人影往前栽倒。
李长欢下意识的避开,却发现那人正是昨天夜里赖在他怀里的小胖子,李长安。
小孩现在双目紧闭,脸色有些异常的潮红。单薄的衣服显然是抵不住外面的严寒的。
无忧跟在李长欢身后,见此情况,也很是担忧的看着李长欢。
李长欢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着栽倒在雪地里的小孩子,然后想要后退避开,不料自己的衣角居然被李长安在昏迷之前紧紧地拽在手里,死死地不肯放开。
他正预备命人带走李长安,就看见远远地过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正是他的二弟,年仅十二岁的李长夜。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李长秀和其他几位姊妹,后面是一大群宫女太监。
他才记起,上元节的第二天,这些姊妹弟兄们是该过来给他,现在的储君请安的。
论长幼论地位,这都是应该的。不过前几年,都被他推诿过去了。
“太子殿下。”李长夜最先看到地上的李长安,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然后惊异并且担忧的看着地上的李长安,小声的问了一句,“长安这是犯了错,太子哥哥在惩罚他么?”
李长欢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的脚边扫过,才道:“无忧,还不把人带进去?”
无忧应了一声,便俯身要把李长安抱走,不料李长安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力气却是大的惊人,她扯了好几下都没有把李长欢的衣角从他的手里扯出来。
李长欢见了,微微蹙起眉头,然后把手里的暖炉递给旁边的小太监,自己伸手,竟是要接过李长安的架势。
无忧略一怔,然后松开手。软沉的李长安变这样安安静静的靠在李长欢的怀里,小手却是依旧没有松开。
李长欢隔着几层衣料依然可以感受到李长安那异乎寻常的高热,便也略一停顿,然后面无表情的对李长夜一行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请安就不必了。”
便自顾的抱着李长安进了房间门,并且对无忧吩咐一句,道:“去把赵太医宣过来。叫他多带一些治疗烧热的药物。若是七皇子有什么闪失,你就叫他自己选个痛快点的死法。”
无忧点点头,领命而去。
李长欢回了自己的卧房,把李长安放在自己的卧榻上,然后坐在床边,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他向来是习惯于锦衣玉食的被人服侍,哪里懂得这些?
还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小平子略懂一二,道:“殿下,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奴婢倒是知道,七皇子这样的病情,必须要先帮他降下温来。这外面有雪水,奴婢先去去一些回来,给皇子殿下敷在额头上。”
李长欢点点头,自己却不由自主的又把手背探到李长安的额头上。那触手极烫的温度甚是吓人。
李长安被烧得迷迷糊糊的难受,先是父皇母后的叫喊了一阵,安静了片刻后开始喊: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长安好难受啊……
李长欢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这样的在意他。就连生病的时候喊的也是他的名字。
自己似乎是和这个七弟没有这样深重的情谊?
不过,这样子被人信任依赖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李长欢微不可查的扬起唇角,眉宇间的焦灼倒是消了几分虚假,多了些认真。
这是第一次,有人毫无保留的贡献出自己全部的信任,他稍微想要多保留一段时间。就算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也难得想要有人能够与自己再靠近一点而不会伤害到自己。
这一点,年少并且单纯的李长安却是正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