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Sunny草莓爱吃肉

24、他不是无忌

　　醒来之后见到天帝，无忌一点也不吃惊。他从床上坐起，面无表情地问：“我回忆了多久？”
　　天帝递给他一方帕子，回道：“对人世来说，你睡了三年。”无忌接过帕子，擦干眼角的泪，继续问道：“辟邪结界捉住邪灵了吗？”
　　天帝摇头，神色凝重地盯着无忌，道：“我来的时候，结界完好无损。”
　　无忌嘴角上挑，又问：“敏敏回来了吗？”
　　天帝看着好友脸上的笑，眸中俱是担忧，但还是先回了他的问题，“她一年前就醒了，她知道你没醒，就带着茯苓和桑景在青霖宫里种蔷薇。”
　　“她在外面？太好了！”无忌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声音有些粗粝，道：“我还怕她还在魔界，到时候我还要费一两个时辰屠魔。”
　　“你为什么要屠魔？”天帝背在身后的拳头握紧，脸上神情好似加了一层寒霜。
　　无忌好像听到什么天真的问题，他回头，轻蔑一笑，说道：“那些魔看不惯我和敏敏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把他们杀干净？”
　　天帝化出捆仙绳放在手心，问道：“你恨魔，却不恨我吗？”
　　“以我现在的修为，我一定打不过你……”无忌似是想起一桩事，他恍然，笑道：“我记得帝君在我回忆往事前说希望我记起往事以后打你一拳。如果帝君言而有信，那就请帝君撤下你身上的结界。”
　　天帝声音一沉，说道：“那是我对无忌说的，你不是他。”语毕，天帝张开手中捆仙绳，直接将无忌绑起来。
　　自他发现辟邪结界没有任何发动的痕迹，他就怀疑那记忆中的邪灵根本没有在无忌打开墨玉盒时逃出来。
　　看无忌睁眼后很平静，他将神力注入眼睛，发现无忌的魂魄已经不是上神时的全白，有一部分是黑红色。那时，他就断定，那邪灵跟着无忌的记忆进入无忌身体。看来，无忌之前的担心没有错。
　　被绑缚的无忌眼中笑意不减，却早已不是天帝记忆中温和的笑，那个笑中透着一股邪气，无忌冷哼一声，笑道：“原来，帝君对我的愧疚就是这么补偿的。唉！要是我刚才直接杀了你就好了。”
　　“无忌哥哥，你是不是醒了？”
　　眼前的好友神情变了，一脸震惊地在看着自己，“帝君，你这是做什么？”
　　天帝神色一变，却不妨敏敏已经推门进来了。敏敏推门就见到无忌哥哥被天帝的捆仙绳捆住，无忌哥哥不可置信地看着天帝。
　　取回记忆后重见敏敏，无忌已经忍不住泪湿眼眶，连身上的捆仙绳都不管了，“敏敏！”
　　敏敏以为天帝不放无忌哥哥走，她上前几步，对天帝说道：“喂！你不是答应我无忌哥哥醒了以后，他是去是留都看他自己意思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在敏敏经过无忌冲上来质问他时，天帝把敏敏拉到身后，说道：“他记忆里的邪灵没有出来，他现在不是无忌。”
　　无忌本处在与敏敏重逢的喜悦，听到天帝的话，他比敏敏还要震惊，“帝君你说什么？邪灵还在我的记忆里？”
　　天帝再次以神眼去查看无忌魂魄，却发现无忌的魂魄又变回全白。“这……这怎么回事？”
　　自恢复前世的记忆后，等待无忌哥哥醒来的这一年，敏敏重新捡起记忆中的修魂之术修炼，只是她这副身躯的修为不如上一世，即便她用辨魂眼去看无忌哥哥的魂魄，她也只能瞧见白茫茫的一片。但看天帝的反应，敏敏就猜到天帝应是没看出什么来。
　　敏敏不满，道：“你自己看错了还说无忌哥哥有问题，还不快把无忌哥哥放了？回你八十一重天继续修炼去。”
　　“等等，如果邪灵在我的身体里，那不能现在就放了我。”无忌阻止敏敏，对天帝说道：“帝君，你能找出邪灵的位置吗？”
　　天帝眉头不解，他摇摇头，还是收了无忌身上的捆仙绳，说道：“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你们两个恢复记忆，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先不打扰你们了。”天帝说完，不等无忌开口追问，一个闪身，消失在殿内。
　　大殿中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重拾记忆的敏敏面对无忌哥哥自是百感交集，她投入她的神的怀抱，用力锤他的肩头，“骗子，为什么要忘记我？”
　　大殿中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重拾记忆的敏敏面对无忌哥哥自是百感交集，她投入那位神的怀抱，用力锤他的肩头，“骗子，为什么要忘记我？”
　　“对不起……”无忌抱着怀中的姑娘，听她泣诉，他心头涌出怜爱，又忽然冒出一股“邪”念。
　　“敏敏，好久没碰你了，我们双修吧！”他双目迷离，身体做出行动，手指掠过怀中人的脸颊，挟去一滴泪，他欲为敏敏解带宽衣，却不妨被一只柔荑拦住。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吗？”敏敏抚摸那张英俊的脸，是她记忆里的容颜，但此刻他的双眸却被一层雾遮住，不是她熟悉的神采。
　　无忌被那异样的念头压制，他唇角一挑，不假思索地回她：“我叫无忌，是敏敏的无忌哥哥。”说罢，他俯首再次吻上敏敏柔软甜美的唇。“滋……”唇下疼痛，无忌睁大双眸，恍若梦醒一般忽然放开敏敏，向后退了半步。看着眼前的敏敏，无忌呆住了，他刚刚在做什么？“敏敏，我……”
　　见敏敏要上前，无忌怕自己再冒出伤害她的念头，忙向后退。可是，他退，她进，直到他退到紧闭的门上，退无可退，他才想起阻止敏敏。要阻止的念头一起，他脑中就冒出千年前敏敏在他怀里消失的那一幕，仅仅眨眼之间，悲伤席卷全身。
　　待他想上前一步抱住失而复得的敏敏时，理智重回他脑中，他泪眼朦胧，迈步的脚又停下，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敏敏。敏敏神情凝重，直到他清醒了，敏敏才对他笑了出来。
　　“无忌哥哥，你是谁？”敏敏再重复了方才问过的问题。
　　“我是……神农草。”他下意识回答。
　　敏敏摇头，“不对，我换个问法，你现在是谁？”
　　“我是你的夫君。”这次一定没错，现在他已经恢复记忆，以后千千万万年，他要与敏敏长相厮守。
　　敏敏莞尔，虽是满心欢喜，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千年前、现在、以后我们永远是夫妻。但是，无忌哥哥，你再好好想一想，你现在是谁？”
　　“现在……”现在的他是谁？最近千年的记忆如清风铺面，从前和敏敏的对话浮现。
　　[我是药君，是一个大夫，我不能把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
　　[你不能全心牵挂我没关系，只要我全心全意只想着你，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就不会后悔。]
　　无忌恍然，“我现在是药君！”
　　话音一落，周遭宫殿出现了裂痕，有什么东西从他七窍之中钻出，那几团黑乎乎的气在他对面凝成人形，变作他的模样。与此同时，宫殿上的裂痕变大，从缝隙里有祥瑞温暖的佛光照进来，跟随佛光一起进来的还有本已离去的天帝。
　　从缝隙中射进来的佛光照在那全身冒黑气的“无忌”身上，那个黑无忌伸臂挡光，手臂被灼伤，他躲向佛光照不到的阴暗处，眼神暗藏愠怒地盯着站在佛光中的上神。
　　上神面露悲悯地看着他，天帝负手站在上神身边，看他的眼神中俱是警惕。
　　邪无忌后知后觉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这座大殿只是化出来的一个境，但，他本是上神无忌的一部分，化出来的境他一定会发现。况且，他是从原主的记忆里滋生出的邪念，由贪、嗔、痴、恨、恶组成的邪念体没那么容易剥离，他沉声问：“你们是怎么造出上神查不出的境？又是怎么把我剥离出来？”
　　天帝面无表情地回道：“这是无忌拿回记忆前就安排好的。你原就是他的一部分，他知道，即便提前设下结界，邪灵也可能躲进记忆深处伺机控制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居于能化邪念的七宝琉璃屋。”
　　邪无忌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裂痕的墙壁和柱子，不是他认知里的七宝琉璃屋的布置，“这是七宝琉璃屋中？”
　　天帝化出一颗满是裂痕的宝珠，道：“为了骗过你，我用造梦珠给琉璃屋里的无忌造了一个梦。你能化出形体便是因为这里是梦境，无忌摆脱了邪念，你就会随梦境一起消失。”
　　邪无忌瞪大双眸，望着敏敏，想起“他”刚恢复记忆时，敏敏分明不信天帝的话，“你那时，相信了天帝的话？和他合起伙来骗我？”
　　敏敏声音平静地说：“神不同于凡人，不同于妖魔灵。神是至善，永远不会出错。他们说的话、做的决定，于三界而言，都是‘正确’的。天帝从未隐瞒我，他告诉我，无忌哥哥和他做过最坏的设想就是你取代善意的无忌哥哥。所以，我才去魔界找梦魔，借了造梦珠给他。”
　　邪无忌看着敏敏，忽地苦笑，“我竟然被你骗了，果真是越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他藏在阴暗之中，由七宝琉璃屋发出的佛光争相穿过裂痕，照进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梦境，他对沉默的无忌冷笑道：“我是你的一部分，却不被你接纳。”
　　无忌看那个邪念化身对自己露出憎恶的神情，他轻叹，“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你早已不是我。”
　　“为什么？我想屠魔弑神有什么错？魔族拆散你和敏敏，天族利用你，又害的敏敏灰飞烟灭，为什么要放过他们？还为他们所用？”
　　站在无忌身后的敏敏走出来，天帝想制止，她摇摇头，慢慢走向躲在阴影中的“邪无忌”，发现裂缝中的佛光会随她一起移动，她停下脚步，对“邪无忌”道：“无忌哥哥，我哥只是带我去恢复前世的记忆，也不是天族害我灰飞烟灭，当年是我心甘情愿献出草芯救三界。”
　　“邪无忌”瞪大双眸，他苍白的唇微微颤抖，“你叫我什么？”
　　敏敏笑道：“你是无忌哥哥回忆里的邪念，就算你现在分离出来，有了自己的意识，你也曾是他的一部分。对我来说，他是无忌哥哥，你也是。”
　　邪无忌从阴影的角落站起来，离他只有五步之遥的敏敏坦然站在佛光下，微笑着说出能抚平他被佛光灼烧处的话。她就像今生寄托的那一块琉璃石，耀眼又纯粹，令他心生向往，想占为己有，“敏敏……”邪无忌目光逐渐痴迷，他伸出双臂，迈步向前走向站在光中的女子，好似忘记他本应惧怕佛光。
　　“你想得到她吗？”
　　这时，破碎的大殿阴暗处传来一个声音，令邪无忌停下脚步。
　　天帝和无忌察觉不对，登时全神戒备，双双行至敏敏身前，大殿碎片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这个梦境眼看就要破碎。
　　那个黑暗深处的声音又道：“你只是高高在上的上神不需要的一部分，只要你把自己出卖给我，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天帝凝眉，立刻低头去看手中造梦珠，发现造梦珠的裂痕中出现妖气。天帝神色大变，“不好！是妖帝成昆。空间扭曲了，这里和虚空相连。”
　　天帝立刻施法阻止梦境崩坏，又在造梦珠中注入法力重铸整个梦境，被佛光照亮的梦境眨眼变成最初的大殿。
　　“我卖给你！”邪无忌见到天帝动作，几乎是同时，他不假思索答应那个陌生的声音。
　　霎时间，一只只魔爪从黑暗中探出，将那邪无忌拖入黑暗中吞噬。阴险的笑从这个梦境的远处传来，离无忌他们越来越近。
　　敏敏气地踩上无忌的脚，骂道：“笨蛋！你变坏了也是个大笨蛋！”
　　无忌无奈笑了笑，提醒敏敏：“敏敏，我们现在都是魂魄，我感觉不到疼。”
　　敏敏气呼呼地说：“哼！等脱身后看我不踩回来！”
　　天帝立刻收起造梦珠，神情肃穆地盯着黑暗中越来越近的黑红妖气，对还有心思说笑的敏敏和无忌说道：“他来了！”
　　“小娃娃们，好久不见。”
　　从黑暗深处走出来的是一位清寡瘦弱的老者，老者笑看站在天帝前的无忌，说道：“我能从虚空中逃出来还要多谢你，神农草。”
　　无忌紧紧盯着眼前的老者，他从未见过妖帝，妖帝魂魄中散发出的气息却令他心生厌恶。刻在魂魄中的一段画面重现，一棵全身乌黑的毒草毒死了神农大神，他恍然，道：“原来，当年是你毒害了神农大神！”
　　天帝不断向出现裂痕的造梦珠里注入法力，以防梦境崩塌让成昆逃到三界中去。虽说他只是魂魄，但妖帝本性邪恶，现在又吸收了无忌成神前的邪念，要是让他逃往三界，入了轮回，得了形体，早晚都是祸害，要是能在梦中想办法解决他自是最好。
　　成昆看了一眼天帝，对无忌笑道：“我的肉身被封在虚空，刚才我又拿到神农草的邪念，现在大家都是魂魄，你们除了和我一起被困在梦中，还能奈我何？”
　　无忌神色不见慌乱，他对成昆道：“你吸收了我成神前的邪念，等于多了半个魂魄。帝君现在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我天生就是你的克星，你赢不了我，这是你我的命。”
　　“无忌哥哥……”敏敏担忧地看着波澜不惊的无忌，忽觉不安。
　　成昆警惕地快速扫过周遭，梦境边界的裂痕愈合后又裂开，裂开之后又在瞬息之间被天帝的法力补好。除此之外，并无异样。他不敢放松，冷笑几声，说道：“我成昆从不信命！不放我走，你们也别想离开。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杀了我。”
　　说完，成昆魂魄中忽地分出两缕黑红之气围绕在成昆身边，那两缕黑红之气化作两个无忌，他们只有半身，却不约而同向敏敏的方向伸出手，不断重复抓取的动作，却只抓了个空。因他们无法脱离出去，他们够不到她。
　　那两个无忌，一个神色发痴地喃喃：“敏敏，我要得到敏敏！”另一个神色阴鹜地怒斥：“敏敏，你为什么要帮天神骗我？”
　　敏敏奇道：“那两个无忌哥哥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个是我的‘痴念’，一个是我的‘恨意’。”一个是对敏敏的痴，一个是对敏敏联合天帝骗他的恨。
　　无忌解释过后，又握住身边敏敏的手，眸中是敏敏最熟悉的温柔，“敏敏，对不起。”说罢，无忌用另一只手迅速画了一道昏睡咒打在敏敏身上。
　　成昆大惊，立刻在自己心口处画了符，意图用此符咒困住那两缕不安稳的魂魄，可那两缕魂魄一看到对面的神农草搂住昏睡的琉璃灵，他们想逃脱的意志更强了。
　　无忌将敏敏抱到天帝脚边，那边的妖帝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地给无忌的两缕邪念加持咒术，天帝已然明了无忌的想法。天帝虽对这位好友心生愧疚，但眼下只有无忌想的办法才是最妥当的。
　　‘痴’和‘恨’是最不易摆脱的，同样，这两缕魂魄也是最难被成昆吸收同化的。无忌引‘痴’和‘恨’重归体内，不仅能削弱成昆的魂魄力量，还会逼他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与他们交易。
　　无忌对帝君温和一笑，说道：“帝君不必介怀，这是天命安排，也或许是无忌千年前私取记忆又育出邪念的天罚。无忌心甘情愿，也绝不后悔。”
　　无忌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姑娘，眨眼间，不舍、愧疚、留恋齐齐涌上心头，他轻抚那张永远忘不了的容颜，抬头对天帝道：“八十一重天里，只有敏敏我还放心不下，以后，还请帝君替我护她平安。”
　　无忌话音一落，便见那‘痴念’和‘恨意’冲破符咒束缚，眨眼间回到无忌的魂魄中。无忌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故而，他轻松压制住那两缕不该出现在神魂中的‘痴’和‘恨’，转身走向成昆。
　　成昆怒极，从嘴里吐出一颗全黑的圆球，他勉强维持人形，道：“你们再轻举妄动，我立刻把我的断肠草芯捏碎，大不了我们几个同归于尽，和这个梦一起灰飞烟灭。”
　　无忌停下，看向成昆的眼中露出怜悯，“成昆，我说过，我是你的克星……”无忌将手指点入心口，取出一颗发光的白色草芯，草芯上的那一滴暗红血液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