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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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穆齐是个理家的好手，里里外外一把抓，每天有许多事要忙。把努尔哈赤团子哄好了之后，就留他在火炕上和大妞妞玩，在粗布袍子外面裹了件毛皮，准备去察看自家的春耕情况。她向达哈苏使了个眼色，达哈苏会意，走到对面屋子里，去叫李佳氏一起。
李佳氏是塔克世的妾，满洲一个小部落酋长古鲁礼的女儿，在努尔哈赤两岁的时候生下了塔克世的庶子穆尔哈齐。此时一听主母叫她，立刻收拾停当，把穆尔哈齐抱到东屋来，放在火炕上跟努尔哈赤一起玩。额穆齐带着达哈苏和李佳氏骑上驴子去田里，布鲁堪边缝补衣裳边照应着炕上的三个小孩子。
努尔哈赤伸着舌头在嘴边舔了半天，直到实在没有饴糖的甜味了，才把舌头恋恋不舍地收回去，眼珠子一转看见炕上睡的正香的大妞妞，想起额涅方才把手指在大妞妞唇上抹了一下，立刻笨拙地弯下腰，隔着厚厚的衣裳，伸出舌头舔大妞妞的嘴唇，尝到了那一丝甜味，咂咂嘴巴，满意地继续舔。穆尔哈齐看见哥哥的举动，也趴上去舔，嘴巴一下子撞在大妞妞的脸蛋上，把大妞妞从美梦中撞醒。刚几个月的小娃娃当然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观念，她只是觉得脸上嘴上很粘腻，这两只很烦人，小手挥起来，指甲在努尔哈赤的脸上“噌噌”留下了两道白印子。
努尔哈赤重新扁起嘴，手捂着脸，要哭不哭。布鲁堪终于补完了他的衣裳，笑着把努尔哈赤和穆尔哈齐抱到火炕的另一头，拿出努尔哈赤最喜欢的玩具——一对布老虎来。这对布老虎还是努尔哈赤的外公在他周岁时送来的，用罕见的丝绸缝制，被额穆齐和布鲁堪分外珍视，平时都裹在布包里，很少拿出来给他们玩。努尔哈赤抱起布老虎，穆尔哈齐被那色彩缤纷的丝绸条吸引，伸手去要，努尔哈赤大方地分给他一个，兄弟俩在火炕上用这两只布老虎打起仗来。
被穆尔哈齐弄醒的大妞妞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正准备重新睡觉，有人带着外头的寒风走进来——
塔克世送觉昌安回来，见女眷们都去了田地里，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在炕上玩，就坐在炕沿上也跟着逗他们：“哟，难得见你额涅让你玩这两只布老虎。”使坏地把手掌放在两只布老虎中间，将它们隔开，惹得努尔哈赤和穆尔哈齐都怒气冲冲地瞪他。
老布鲁堪笑呵呵地：“额真，你就不要逗他们了。格格她们去瞧田地，今天是努尔哈赤头一回骑马的日子，老布鲁堪去蒸点糕给他吃！”
塔克世点点头，把两只布老虎拿在手里，只顾着逗两个儿子来抢。努尔哈赤四岁了，尚有余力从阿玛手里夺一夺；穆尔哈齐才两岁，试了两次，干脆摇摇晃晃地走到炕这头，傻乎乎地坐下来看大妞妞。
大妞妞摇摇头，不停打哈欠，就是炕那边那父子俩发出的吵杂声音，每每在她要沉入睡梦的时候把她拉回来。大妞妞干脆彻底睁开眼睛，就见穆尔哈齐伸手来捏自己的脸颊、掐自己鼻子。大妞妞正要毫不客气地挥出小爪子，外面又进来了人——
“你怎么先回来了？”塔克世往李佳氏身后看看，见没有人进来，问道。
“唉，这两天总觉得头昏，穆尔哈齐晚上太吵闹，总要我哄到半夜才睡着。你老不来西屋，他夜里叫阿玛呢。”李佳氏用一种绝不会在额穆齐面前用的步态走到炕边，顺手提起炉子上的锡壶，冲了茶末子送到塔克世嘴边：“今天东屋叫我去看田里的事，虽然有些头昏，又不能不去。跟着到了田里，我见没什么事，布鲁堪嫫嫫年纪又大，不放心穆尔哈齐在东屋，就先回来了。”
塔克世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茶末子，猛地把她拉抱在腿上，惹得李佳氏惊叫：“把我的衣裳都泼湿了！我就这两件好衣裳！”
他们背对着大妞妞，什么都瞧不见，从动作上来判断，是塔克世把手放在李佳氏的胸前，大妞妞饶有兴致地听见李佳氏开始哼哼唧唧，小声说：“努尔哈赤和穆尔哈齐还在呢！他们还小……”
大妞妞看见塔克世另一只手拿过李佳氏手里的杯子随手放到炕上，把嘴伸到李佳氏的脖子上，含含糊糊地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说着，到底也觉得在儿子面前上演活春宫不好，竟是看也不回头看一眼，起身拥着李佳氏去西屋了。
好戏完了，难得在清醒的时候遇上人类的复杂对话和行为，就这么结束了。大妞妞有些小遗憾，倒也心满意足，转头看看专心致志正在玩布老虎的努尔哈赤和傻呵呵流口水揪炕褥的穆尔哈齐，翻了个白眼继续睡觉。
大妞妞一周岁起，终于渐渐减少了睡眠，睁眼的时间开始多了起来，让布鲁堪和达哈苏终于放下心来。大妞妞整天总是睡，总也不醒，让她们分外担心，甚至还抱着去给萨满看过。这下大妞妞终于好起来，也会走几步了，也能开口学说话了，让母女俩千恩万谢。淳朴的布鲁堪和达哈苏甚至拿着好不容易积攒置办下来的礼供奉给了萨满，一点也不吝啬。
这一年，努尔哈赤五岁，穆尔哈齐三岁，大妞妞一岁，努尔哈赤的同母弟弟出生了，取名叫舒尔哈齐。五岁的努尔哈赤已经能坐在小马上小跑了，不过旁边得有巴克什护着，免得有意外。穆尔哈齐每次见哥哥跟着巴克什训练骑射，总羡慕得咬着大拇指直流口水。大妞妞在一年间完成了种群的初步传承，总算脱离了蒙昧的状态，开始显现出种群的基础特征——头发长得飞快，没多久就长到了耳朵边，达哈苏再修剪也不行。
还不大会走路的时候，大妞妞还由着达哈苏给自己剪头发；等到能在地上溜了，每次达哈苏一拿出剪刀招呼，大妞妞就迈着短短软软的腿歪歪扭扭地往外跑，操着清晰流利的满语：“额涅我不要剪头发！我要留头！留头！”
一向温柔的达哈苏此刻很固执，女真族的小女孩要到了五、六岁才开始正式留头，这之前都得是跟男孩一样的“金钱鼠尾”，把前面头发全剃光，只留一小撮编成细细的辫子，要细到能从铜钱眼中穿过去。达哈苏拿着剪子追出去：“你给我回来！”
大妞妞眼睛很尖，瞥见努尔哈赤从外面一蹦一跳地进来，跌跌撞撞溜到他身后，伸出脏兮兮的爪子抓住努尔哈赤的衣角，探出一张晶玉洁白的小圆脸：“不要剪！不要剪！”
努尔哈赤眼一瞪，伸手臂护着大妞妞：“达哈苏安布，她不剪就不剪了！”
达哈苏怕伤着两个小的，只好把剪刀收起来，狠狠瞪了大妞妞一眼，嘱咐了两个人乖乖玩不要乱跑，转头去做活。暗暗下定决心趁今晚睡觉的时候把大妞妞头发剪掉，不过话说回来，闺女的头发长得又快又厚又好，墨黑的发色衬得皮肤愈加洁白，要不是年纪实在小，要剪成男娃头才能“留住”，她也不舍得剪。
大妞妞见危机过去，大大松口气，笑嘻嘻地伸手扯住努尔哈赤：“阿珲，我们去玩舒尔哈齐吧！”
努尔哈赤丝毫没觉得“玩舒尔哈齐”这个说法有什么不对，牵着大妞妞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东屋走。
“等等，我们去叫穆尔哈齐！”大妞妞人很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总不忘那个憨头憨脑的穆尔哈齐。
“你去，我在这等你。”努尔哈赤放开她手，大妞妞一点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迈着两条小短腿往西屋走。
穆尔哈齐那单纯的脑瓜子里只有吃和玩，大妞妞一招呼，立刻欢叫着往炕下蹦，被他额涅在屁股上呼了一巴掌后，老实了。
“早点儿回来吃饭，乖乖的听话，不准跟你阿珲打架，也不准把舒尔哈齐惹哭。记得给你阿家请安。去吧。”李佳氏又在穆尔哈齐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哦！哦！”穆尔哈齐欢叫着撒蹄子跑出去，大妞妞急的在后面迈开小短腿追，那歪歪扭扭的小模样让人直担心她会跌倒。
“真是……”李佳氏失笑，接着脸上又阴沉下来，嘀咕：“路都走不好，话就说得这么顺溜，这么聪明，早晚夭折！”
舒尔哈齐出生的时候，是脚先从娘胎里出来，吓得产婆以为要难产，谁知道没费多大劲儿，但额穆齐熬的时间也比生努尔哈赤的时候长。穆尔哈齐不在额穆齐的屋子里养，没给努尔哈赤造成什么威胁；新弟弟出生了，额涅整天抱着、哄着，都不给努尔哈赤吃饴糖了！哼！三只包子趴在舒尔哈齐的摇车旁，屏着呼吸，认真观赏摇车里的团子。
啊！团子翻身了！
呀！团子咂嘴了！
哇！团子吐泡泡了！
大妞妞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又赶紧用小手捂住小嘴，怕吵醒可爱的团子，殊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比摇车里的团子还要可爱。穆尔哈齐咬着手指头，想去碰碰小婴儿，想到额涅的嘱咐，又悄悄把手缩回去，只有努尔哈赤，飞快又大胆地伸出手，狠狠在团子脸上拧了一把。
“哇……”惊天动地的哭声响起来，大妞妞和穆尔哈齐傻眼了。
努尔哈赤理所当然地挨打了，被带孩子、理家务，忙得焦头烂额的额穆齐按在膝盖上脱下裤子打屁股，熊孩子还一点不服输地哭的震天响：“额涅你偏心！你偏心！”达哈苏抱着舒尔哈齐还没哄好，努尔哈赤又哭的这么惨痛，两种贯脑魔音交织在一起，额穆齐只觉得头痛欲裂，又好气又好笑；大妞妞和穆尔哈齐被命令站在一边“观刑”，被魔音攻击，掉了N点血，眼睛里开始转蚊香圈。
额穆齐把他裤子穿好，抱在怀里抚慰：“额涅不偏心，额涅今天晚上跟你睡！”
努尔哈赤犹自抽抽搭搭：“额涅我要吃饴糖……”
“好好好……”额穆齐又拿出那个珍贵的小匣子，切出两片薄薄的饴糖，努尔哈赤一片，穆尔哈齐一片。
努尔哈赤吃着饴糖，总算是停住了刺耳魔音，那边达哈苏把舒尔哈齐也重新哄睡了。大妞妞总算从不断掉血的BUFF中恢复过来，看见身旁小狗舔骨头一样舔着饴糖的穆尔哈齐，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鄙视！
晚上，额穆齐搂着努尔哈赤睡在东屋里间的炕上，达哈苏搂着大妞妞睡在东屋外间的炕上，努尔哈赤的爹塔克世则搂着穆尔哈齐他娘李佳氏睡在西屋的炕上。
额穆齐轻轻拍着努尔哈赤，柔声细语地讲爱新觉罗家先祖的故事；
达哈苏悠悠晃着大妞妞，委婉低沉地唱着女真的摇篮曲；
塔克世……呃，略过。
努尔哈赤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只有自己和额涅两个，终于把自己念念不忘的问题问出口：“额涅，为什么不准我去西屋？”
大妞妞因为启蒙传承的需要，早就沉入了梦乡，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不要剪头发……”
李佳氏……呃，这个也略过。
额穆齐脸上都是慈爱，鼻腔里却轻轻发出一声气音，这一年来因为她又怀孕产子，容貌、身形都不如从前，塔克世愈发宠爱李佳氏，她怕李佳氏心大了，对努尔哈赤不利。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说，拍着哄努尔哈赤睡去了。
达哈苏拿剪子在大妞妞头上比划来比划去，见宝贝姑娘动个不停，还嘟囔着不剪头发，终究叹口气放下剪子，露出爱怜的笑容。
李佳氏……汗，仍旧略过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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