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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去京都 ...

  •   惊雷一过,厅堂中亮如白昼,连油灯都没了存在感,忽忽悠悠的烧起了一片浮游在空中的纸绢。
      纸绢哗啦一声窜起火花,落地成灰。

      半掩的木门被砰的一声推开,面容苍老的奶嬷带着两个粗使丫头匆忙冲了进来,扶起斜趴在棺木上的姨娘李氏。

      两个丫头身后,大门敞开,风呼呼的窜了进来。
      迎着一排屋檐上的梨花坠落,风中正有个裹着素衣,髻发以黑布束起的少女走进来,虽面色苍白却容貌姣丽,乌目点了墨碳一般,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她身量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十五六岁少女,反而显得格外高些,身形昂扬。

      正是从沙场扶灵归来的徐胭,也是此刻众人眼中的徐凝脂。

      无父兄,更无长姐,这个只剩一位姨娘长辈的庶女,在徐家老一辈看想来,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去都该格外软弱可欺,但她本人站在面前,却叫人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或许因为那双眼睛,实在太过黑亮,比这暗夜还黑,比惊雷还亮。

      怕是随了徐禀那一双黑沉的眼,叫人望之心生不宁。

      前来吊唁的徐老太爷见到她,连忙叫道:“二丫头!”

      徐家众人连忙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辩解着。
      “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快来看看这、这是何变故哇?您这位娘,哭着哭着忽然就突然癔症了,这是悲极攻心啊……”
      “我们可没动你娘,更是没说什么,他是你二大爷,我是你七叔,我们不会骗你的。”
      “可不说嘛,主要这徐大小姐去世,你娘哭那么伤心干啥啊,嗨呀!”

      徐胭环视一周,均是些陌生的面容。

      这些口口声声喊着是她大爷叔公叔叔婶婶的一行人,她从小到大也没听父亲提起过,只因父亲徐禀早年家中贫困,被家族边缘化,后来只得进军队混口饭吃,这才有了中郎将的职位。
      父亲当职后,这些自称徐家长辈的人,也从没冒出来……大约曾冒出过,只是被父亲又按了回去,总之十多年来从未来往。
      直到父兄在战场上亡故的消息……传到了乡下。

      她前脚刚扶灵归家下葬,没几天这乡下亲戚就在徐老太爷这个员外的带领下来到徐家,恰巧就在庶妹出嫁这一日。
      白天庶妹车马轿子刚出家门,这群人就獠牙顿现,拉着姨娘李氏就商议起了过一名嗣子,给徐禀当儿子。

      那名“嗣子”便在这群老太爷老叔叔之中,像只长满厚毛的懒仓鼠一样,白白胖胖的躺在椅子上。
      说是徐员外的第二子,妾室生的小儿子,若是过继到徐禀名下,便摇身一变成了中郎将之子,不说有这个名头往后路途平坦,整个徐家的财产,包括往后李氏和徐胭的命运,也都将掌控在这胖子手中。
      “是啦,二妹,同我们无关啦!”白胖子也挺着急的解释了一句,不过他虽急切,面对这近乎满门灭绝的徐家和竖在厅堂的空棺,人都没从椅子上起来,脸上更未见半点悲色。

      想来也理解,不管他是不是和徐家是亲戚,可他应是没怎么见过徐禀的,更不必说会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左不过是来继承家业,前来吊唁做做样子便算了,哭是绝不可能哭得出来。

      眼下李氏又出了问题,白胖子自然只想速速撇清关系,好干净的上门做这个“嗣子”。

      徐胭不理他们,只是径直走向李氏。

      身为徐凝脂的亲娘,白天才将女儿宋嫁,晚上便见到了女儿的空棺,对于任何人都是一场极大的刺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绝非言语所能安抚的。
      更加之在此之前,徐家父兄也死在战场上,李氏虽面上不显,可自与徐胭一起扶灵归来后便一直郁郁寡欢,还时不时发呆愣神,接二连三的刺激,让李氏一时承受不住,也是正常。

      但徐胭怎么也想不到,李氏居然疯了。
      “姨娘,”她蹲下身,抱着李氏的脊背,凑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谢家人在说谎,凝脂并未与人私奔,她是被泼了污水。”
      “那些泼凝脂污水的人,应是为了杀我,父兄之死尤有疑点,我或许也是关键的一环,所以凝脂是替我而死,我对不起凝脂,对不起你。”
      她们二人离得近,风声又大,旁人只见到徐胭似是在搀扶李氏,却听不到她说话。

      只有李氏一人能听到,但这位束发凌乱的素衣女人已是疯了,更无法回应她。
      只会睁着杏目,咯咯笑起来,既哭又笑的模样。
      疯子不会说自己疯了,也不会说自己没疯,徐胭一时之间也看不出真假。
      但这么一来,整个徐家的主事人,明面上顺理成章的就到了徐胭身上。

      她站起身,拍板决定:“过嗣之事延后再议吧,过两日,我便带姨娘去京都。”

      “去那干嘛?”徐老太爷第一个反对,他平日里耳背,旁人叫他名字都不见得搭理,却在这种时候格外灵敏。
      “二丫头,你家中丧事未尽,正经该守孝的,怎还出远门?不可不可!你一女子,如此行事也会被冠上不孝之名。”
      这庶女怎么回事?是一朝得势,为了发号施令激动地脑子都坏掉了吗?
      父兄和嫡姐都死了,居然嚷嚷着要去京都,干什么去?莫非觉得她嫡姐捞了个谢氏婚约,她去一趟京都,也能捞个大户嫁进去?真是异想天开!

      “是啊,而且嗣子之事不可再拖延了,家中没有个男人怎么行?”徐员外那边踹了自己的白胖小儿子一脚,将他从椅子上踢起来,“二胖啊,还不快安慰下你妹妹,她定是悲伤过了头,才做出此等决策,往后你在这家里也时时张罗着,为你妹妹挑选个靠谱的亲事。”

      徐二胖最怕他老爹,拍着胸脯连连应是:“若我成了徐家嗣子,必会对妹妹好的,妹妹的系,就是我天大的系!”
      徐胭看他一眼,发现他真的在很诚恳的说着天大的假话。

      女人在这个年代,从出生那刻起,命运就已掌握在男人手中,若是自己的父兄也便罢了,可若是换了旁的人,指望别人掌控着自己的命运还要对自己好……就跟让一头饿狼不吃眼前的猪肉一般。

      可这饿狼,你若赶走必定会闹出大动静,此时徐家绝不适宜再闹出点什么进入外人的视线中。

      徐胭又默念了两句,这才说道:“我自是相信你们都在为我和姨娘着想,但姨娘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为人子女我心中甚痛,如今只想着带姨娘去京都祖母家治病,京都地方大大夫医术高明,去了姨娘病症兴许会有好转。”

      若没有姨娘突然发病,可能徐胭还找不到借口妥善处理徐老太爷等人的逼宫,毕竟按她以往的行事风格,她更愿意将这批人打出去。
      可她现在不能是徐胭了,在所有人眼中徐胭已经死了。

      为了能查清楚真相,她也要把自己的名字从此藏起来,以徐凝脂的身份示人。
      姨娘所生的庶女,不会有那样天大的胆子,把父亲的长辈给打出去的。

      但为了带母亲去治病,让过嗣一事延后,于情于理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徐老太爷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戏了,这二人一旦去了京都,那就不是他们能商议过嗣的事了。
      他们只是徐禀的叔伯,京都那边是徐禀的亲娘亲兄弟,到时候徐禀的家产不直接成人家的了吗?

      徐老太爷看重的是徐禀的家产,但身为儿子的徐员外本身也是乡下的富户,他不是很缺钱的,让儿子徐二胖过来过嗣,也是为了一个正头嫡子的名声,往后做事也好,考功名也罢,出身都不再是问题。

      所以思虑片刻,竟然直接将徐二胖推了出来,“这也好说,你们母女二人上路不安全,让二胖跟着一起去,他一个男人四处都好打点,也顺便让二胖去京都那边认认亲,走动走动。”

      二胖跟着一起去了就算是占了先头,起码道义上是比旁人高了一筹,徐禀亲祖母兄弟那边都不好再找个嗣子夺走徐禀的家产,那样显得吃相太难看。

      “我去什么呀我去?”徐二胖冷不丁被老爹推了一把,人都傻眼了。
      说好的只是过嗣,现在怎么又要去京都了?

      京都多远啊,骑快马半个月都不一定到,带着一大家子至少要走几个月。
      他是来做嗣子,来享福的,可不是来做牛马的!

      “她娘是癫了,那是脑子的事,去京都有什么用,京都的大夫就能给人治脑子了吗……”徐二胖满身的肉都写满了抗拒,他觉得这里所有人的脑子都坏掉了,没一个正常人。

      徐胭却沉思的望了他一眼:“也好。”
      她被徐员外说服了,有个男人在外,确实可以吸引不少目光。
      至于做嗣子的事……出门在外,发生什么事可就由不得徐家这些长辈做主了。

      “不是你,好什么呀,一点也不好……”徐二胖呆住,望着鱼贯而出的徐家长辈,还有扶着姨娘李氏向门外走去的徐胭,尖叫起来:
      “等等,我还没答应呢,你们就帮我做好决定了?我的意见不重要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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