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疯魔》琴瑟如寐

79、守株待兔

　　陆白尘以一派强盗的嘴脸，占了别人的家宅，甚至吃了别人的食粮。
　　陆白尘掂了掂怀中的银子，对着那青年家主遗憾道：“这位——贡生大人呐，我这里银子实在是不多，你先拿着，要是不够，我先赊着。你放心，绝对不会不还。”
　　说着便把碎银子硬生生塞进了对方手中。
　　那青年黑着脸，在黑夜中也看不分明。
　　陆白尘打着哈欠，便又去对方客房歇息。
　　他刚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我瞅着你家粮库有不少存粮，这年头这边私藏粮食，抬高粮价实在不应该，回头我得禀明节度使大人，让官府出面采买粮食，让富商们也与国家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陆白尘说完了便踱着去睡觉了。
　　这一路即惊又险，他头一沾到枕头，便昏睡过去，睡得又黑又甜。直到影卫唤他起来。
　　“大人——大人！”
　　陆白尘睁不开眼，脑海中尚是昏昏沉沉的：“怎么了？”
　　影卫低声道：“这小镇，乃是一族居住。小镇中心，是他们的宗庙。”
　　陆白尘努力地试图睁开眼，然而双眼被眼屎糊了住，故而失败，又听他讲的一口废话，又忍不住要重回梦乡中。
　　影卫晃着他：“宗庙门前乃是一晒场。”
　　陆白尘在他的晃荡终于微微面前睁开眼，有些起床气，不由带着怒气问道：“影四？”
　　“晒场上有一人被绑着。”
　　陆白尘一下子睁大眼。
　　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阵，影四接着道：“属下接到消息已去看过了，是清徽大人，被绑在晒场的杆子上，生死未卜。”
　　这个小镇，名为庄镇，里头生活的人，多姓庄，多经商，喜好投机取巧低买高卖，又豢养着大量长工、家兵，日子都过得很不错。
　　这晒场的杆子上，本是搭建起来晒一些腊肉干货的。此刻最粗的一根上头，听说绑着一个人。
　　陆白尘有些不敢露面，唯恐周围潜伏着无数的刺客。
　　于是他与众多影卫又借了那贡生家中的衣服穿，穿了一色的家丁服，往小镇中心赶去。
　　小镇中心已经汇聚了不少人，正对那绑着的清徽指指点点。
　　远远看去，清徽衣衫依旧整洁的样子，垂着头被缚着，长发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露出的半张脸在阳光下莹白无暇，眼睛闭着，似在沉睡。
　　他本长得极好看，哪怕这般样子，仍旧像个献身祭道的美人。
　　晒场上的地面上有猩红的字，似乎是用鲜血写就：靠近者杀无赦。
　　那行字便像无形的透明墙壁，将人群隔离了开来。几十步开外，便是人群，最里头，便是清徽。
　　陆白尘缓缓了读了地上的字，畏畏缩缩地躲在人群里，气愤道：“这些人真不够义气，见这么个大活人绑着，竟不搭把手将他放下来。”
　　“大人……”影四问道，“我们要上去将清徽大人放下来吗？”
　　陆白尘心中狂跳：“你感受到周围有人吗？”他转头看了看四周，只见人越围越多，解释道，“高手、杀手之类。”
　　陆白尘已经被霍请让整怕了。
　　便如之前他将自己人埋伏在灾民中那样。
　　周围人越多，陆白尘心中便越虚。
　　灾民如同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然后这个小镇能苟全成为荒地中的遗珠，实在让人窦疑丛生。
　　影四皱眉：“周围人太多……是否有高手藏匿，属下难以察觉。”
　　陆白尘想了片刻，终于下决心道：“我过去看看。”
　　影四忙道：“大人，不可。让属下先过去探查。”
　　“他不会杀我。”陆白尘低声道，声音低而笃定。
　　影四抬头看着他，有些吃惊。
　　“你们留在这里。”陆白尘对身后十数个影卫下令，“一旦有变化，立刻过来护我。”
　　他慢条斯理地拨开人群，一步一步走过去。
　　晒场很大，此刻在浓春的时节，几乎能散发出阳光的芬芳。
　　如果今年不是灾荒，估计这场地上已经晒满了金色的谷子。
　　他走到那几个血红的字前。
　　靠近者杀无赦。
　　陆白尘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那红字。
　　已经干涸了。
　　他拿手指探到鼻前闻了闻，有一股血腥之气。
　　是血。
　　陆白尘站起身。
　　他不会杀我。
　　他在心中重新念道，仿佛是赌徒在给自己加筹码。
　　他不敢杀我。
　　只有自己活着，才是霍请让威胁宣帝，能够翻盘的最大筹码。
　　陆白尘抬脚，将那血字踩在自己脚底下，然后一步又一步，靠近晒场中被束缚的清徽。
　　春日当空，不远处有鸟在啼叫，声音清脆，传得很远。
　　清徽在阳光下的脸渐渐靠近，变得纤毫毕现。
　　从浓黑的眉宇到长长的落下阴影的羽睫，显得眉宇愈发浓黑，肤色愈发雪白。眉睫中尚揽着春日的光晕，看着当是俊美无匹。
　　陆白尘看着心中免不了一阵感慨。他终于小心翼翼走到对方近前，忽然觉察到脚下一动。
　　确切地说，是大地在震动。
　　然后便是轰然的声响和血红的光炸起。
　　这红光遮住了灿烂的春阳，耀得人睁不开眼。
　　鼻尖是一片血腥和硝烟味。
　　是□□。大量的□□。
　　人群的尖叫声也迅速地被爆炸声所掩盖，陆白尘被震得动摇西晃，慌乱之中攀住了近前的清徽。
　　清徽的身体冰凉僵硬，直直地往他的身上倒了下来。
　　陆白尘拥住清徽，眼角觑见那火药制成的炮弹，隔着那一行“靠近者杀无赦”的血字，将围观的人群连着周围的房屋，轰隆隆炸了个稀巴烂。
　　清徽本是消瘦的身体，应该是不重的，但是变成尸体后却莫名沉了非常多。
　　陆白尘几乎拥不住他，被压着往地上倒去。
　　远处的地面有硬石被炸飞，呼啸着四蹿着，有一块直往陆白尘头上砸过来。
　　“我等了你很久。”陆白尘听到有一个声音缓缓道，“守株待兔，总是有成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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