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疯魔》琴瑟如寐

49、聪明还是蠢 这是个问题

　　大白近日里沉浸在喜悦之中。
　　他觉得自己英雄救美的伟大英姿定然在霍将军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也不指望对方以身相许，但是对方在那么多人中，如此深情款款含情脉脉地凝视他，已经说明了一切。
　　再加上皇帝洞察一切的嫉妒眼光……
　　大白感觉特别好，他这几日还特意天天去了东市菜场故地重游，怀念那日惊心动魄的经历。
　　他走着路，忽然发现前面一人掉了钱袋。
　　大白此时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憧憬，对生命的感恩，于是他对前面那人非常光伟正地关怀道：“兄弟，你钱袋掉了。”
　　前面的人充耳不闻，他只好拾起钱包，想要追上前去。
　　一捡起，便发现钱包有着一种馥郁的香味。
　　诶呦我去，大白心想，这个大男人，竟如此花炮，将自己钱袋衣物熏得如此之香。
　　他想法不知为何，变得分外活跃，又立刻联想到霍清让。
　　不知道霍清让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定然是清朗的，充满男子味的。
　　可能还有沙场的硝烟味，既孤傲又冷肃。
　　什么时候能让他大白闻一下，真真是朝闻道，夕死而已。
　　大白想得满面酡红，酒醉般上前两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兄弟——”他说。他刚说出口，只觉得世界晕醉而迷蒙，还未说完，眼前一黑，轰然倒下。
　　大白做了光怪迷离的梦。
　　梦境里反反复复都是霍清让，把大白没得直冒泡。
　　泡泡冒到一半，他又被熏醒了。
　　大白咳嗽着醒来。
　　一个太监收起了燃着诡异香味的檀香，恭敬道：“陛下，他醒了。”
　　大白惊恐地抬首看去——
　　是非常大的书房的样子，前面的紫檀案桌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桌前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修长，锦白色的袍子绣着暗色的五抓祥龙，腾空欲出，贵气逼人。
　　大白哆哆嗦嗦，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那人转过身，一双凤目，清贵冷冽，冰冷锋利地看过来。
　　大白打了个冷颤，说不出话来。
　　“都出去。”宣帝命令。
　　所有侍从全部恭恭敬敬地退下。
　　大白被宣帝看得浑身冒冷汗，哆嗦地问：“陛……下？”
　　宣帝笑一声：“朕问你什么，你老实答什么，有你的好处。”
　　大白小鸡啄米地点头。
　　“你家主子，陆白尘，最近可好？”
　　大白直着眼，点头：“挺好的，可好了，老好的。”
　　“听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大好，比现在差的远，几乎判若两人。”
　　大白思忖，自家少爷很是喜欢对方，自己必须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竭尽全力替他说好话。于是想了一想，回答道：“我家主子现在生活特别健康，平日里注意锻炼身体，饮食也规律，还注意荤素搭配，不偏食独食护食——”
　　宣帝听得眉头一皱，粗暴打断：“四年前，城破之时，你家主子在做什么？”
　　“我家主子还喜欢读书，早读晚读，闻鸡起舞。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城破国亡也无法影响他良好的生活习惯——”
　　“闭嘴！”宣帝冷喝，“你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知道下场是什么。”
　　大白瞪大了眼，吓得面色廖白，瑟瑟发抖，嘴唇哆嗦半晌愣是吓得说不出一个字。
　　宣帝沉默了片刻，软了软语气，温和开口：“霍清让。”
　　大白赶忙着急问：“他怎么了？”
　　皇帝嘴角带了点笑：“差点死了。”
　　大白惶急：“他不是被人救走了吗？”
　　皇帝淡淡道：“敌敌友友，如何分得清。你何不亲自问他？”
　　大白急切地眼睛都红了：“我……真的可以吗？”
　　皇帝带着点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问：“朕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大白连连点头。
　　“霍清让，一个晚上，换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白被突然的艳福冲晕了头脑，半晌才面色酡红地回道：“草民……本来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朕问你，四年前，城破之时，你家主子在做什么？可发生了什么特别之事？”
　　大白依旧沉浸在突然的幸福当中，晕晕乎乎：“我家主子……本来好好呆在家里，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去，等再回来时满头满脸的血……我吓坏了，老爷不让我们奴仆近身，怕冲撞了少爷。然后来了个道士，那个道士医术高超，救活了我家少爷。”
　　宣帝冷笑：“翁求仙。”
　　大白瞪大眼：“陛下，您竟然也认识他！“然后自问自答道，”也是，前不久的招魂，不也是大师摆阵招呼的。”
　　“你家少爷，救活后，与先前性格想必有很大不同。”
　　大白连忙道：“可不是，自从身体好后，我家少爷那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从马厩里疯疯癫癫地冲出去，到处找乐子！四年来，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心。但是少爷认识陛下后再没有乱耍过，嘿嘿嘿。其实说实话，少爷说话做事，也没以前牢靠了。少爷年轻时候，还是很靠谱的。不过看少爷活泼了那么多，草民的心中充满了欣慰。”
　　大白说着，流露出很怀念的样子，一脸慈祥宽慰。
　　宣帝心中澎湃起伏，几乎不能自持，面上却不置可否地一笑，问：“你知道霍清让在哪里被找到的么。”
　　大白摇头：“是在哪里？”
　　“城西乱葬岗。”
　　“啊！……怎么会在那里？”
　　宣帝解释，太过耐心，反而显得处处诡异：“那里的守墓人，是霍氏的家奴。”他说着，一笑，问，“你可知为何？”
　　大白点头：“知道……听说……霍氏一门死了后，就埋在了那里。”
　　霍氏一族荣耀百年，殉了前朝之后，草席薄棺，就葬在那里。
　　只一个老奴，忠心耿耿，守在那里。
　　大白迟疑着问：“他……他去扫墓？为什么扫得浑身是血？被家里老奴打得？”
　　宣帝嘴角一抽，竟觉得十分摸不透眼前之人。
　　似是蠢得令人发指，细细想来，却又似乎大智若愚，只是装出愚蠢得样子糊弄世人。
　　蠢到了一定程度，竟不知是真蠢还是真聪明。
　　宣帝沉吟了一会，他向来杀伐果断，此刻几乎有点不确定了。但终究道：“你在法场上拼死护他，想必是不想他死了。”
　　大白使劲点头：“可不是！可不是！”
　　宣帝道：“朕可杀了他，亦可救他，便如这次。”
　　大白拍他马屁：“天下苍生，生死杀伐，可不是都在陛下手中。霍将军忠心耿耿，陛下果然睿智。”
　　宣帝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霍将军不死，还要看你表现。”
　　大白睁大眼。
　　“你家主子无论做了什么，事无巨细，你皆禀告朕，朕允你霍清让不死，且日后升官加爵，显贵人前，如何？”
　　大白惊喜道：“这可太好了！陛下如此关心我家少爷，我家少爷知道后得高兴得飞起来，我回去后跟我家主子一说，他自己肯定会天天绕着您打转，做了什么您扭头一看便知，都不需要我禀告了！”
　　宣帝：“……”
　　大白说得愈来愈起劲，一拍手，一跺脚：“万万没想到你们竟是两情相悦！又何必我这盏灯笼竖在中间！”
　　宣帝脸色难看，冷喝：“闭嘴。”
　　大白立刻噤了声，缩头缩脑，惊恐不已。
　　“今日之事，你需守口如瓶。若透露一字，朕扒了你的皮。”
　　大白心想，这皇帝真是如此傲娇，喜欢便喜欢，还七拐八拐地托人打听对方的生活琐事。大概皇帝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
　　虽心里如此想，面上却还是认真点头：“是，草民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