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疯魔》琴瑟如寐

43、似是故人来

　　地牢的烛火明灭不定，地上冰冷刺骨。
　　宣帝只觉身下冰冷，而身上却火热，就像冰火两重天，煎熬而又刺激。
　　宣帝闷哼一声，然后紧抿着唇承受，脸上肌肉紧绷，神情冰冷颜色。愈到高/潮，他反而愈是柔软，无论是身体还是表情。到了最后，他竟笑了起来。
　　“霍请让，你这蠢货。”他大笑着说。
　　幽暗得火光折射到他苍白得面上，额上一层薄汗发着暧昧情/色的微光。
　　他眼中湿润，似含情，又似绝情。
　　霍请让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有没有笑，又或者仅仅只是嘲讽。
　　不过他说得对，自己本来就是个蠢货。
　　他想着，心中似乎多了点愤怒，于是进攻得更加猛烈。
　　过了许久，霍请让猛地闷哼一声，倒在了对方身上。
　　宣帝也轻微地颤抖着，苍白的脸上布上红晕，反倒显得诡异森冷。
　　他们的身体很契合，向来如此。
　　霍请让抬手抚上宣帝的脸，眷恋地摩挲了半晌，然后轻柔地吻了吻：“我只有一条命……很久以前，我就决定把命交给你。你让我活我就活，你让我死，我就死……无论自刎自缢还是腰斩凌迟，我霍请让，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他说着，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过也只有这辈子……死了就忘记前尘往事、痴怨情仇，对我而言是解脱，是好事。”
　　宣帝绷紧嘴角，最后扯开，只吐出两个字：“蠢货。”
　　霍请让伏在他身上，问：“朝堂看似平静，却波谲云诡，以后我再也帮不了你。日后你称孤道寡时，会不会偶尔想起我这个蠢货。”
　　宣帝推开他，挑起地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了起来。
　　“不会。”
　　他背对着他，冷漠说道。
　　霍请让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半晌点点头：“也对。我死后忘记你，你也不需要记住我。”
　　宣帝滞住动作，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就旁若无人地向外走去。
　　霍请让依旧跪在地上。
　　宣帝走出牢房，腰间玄色的腰带在火光下折射出金光，五爪金龙腾空欲出。
　　“肇赐。”
　　宣帝微微侧首，神色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也许几十年后，朕会为你翻案，再杀掉一批人，赐你个谥号。朕现在只能许你这个。”
　　“肇赐……”霍请让膝行两步，抬头看着对方，“你会再来看我吗？”
　　宣帝站在那里，终是缓缓点头。
　　霍请让还想说什么，宣帝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咸墟天牢是自烨朝立都之时便已造好，至今数数也近五百年的年头了。
　　五百多个年头，也不知有多少冤魂生魄死在里面，不得超生。
　　宣帝在冗长的甬道中沉默地走着，有哀嚎声远远地传来，声音变形凄惨，不知是人是鬼。
　　一大群人等候在不远处，见宣帝过来立刻众星拱月般迎接上去。
　　宣帝正眼也不曾瞧上他们一眼，依旧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走着。
　　“陛下，陛下！”
　　忽然有个苍老地声音响起。
　　“陛下，我为您算个命吧！不收钱，免费算！”
　　宣帝耳若未闻，视若无睹。
　　那老道士蓬头垢面地从牢房这头挪到那头，手握紧栏杆，十分紧张迫切：“十多年前，我为您和炀帝算过一卦，您还记得吗，就在东市！”
　　宣帝终于止住脚步。
　　老道士笑得老脸成了一朵花：“不久前，贫道还为您办过一场法事，您还记不记得？”说着，使劲试图将脸探出牢房外。“法事过后，贫道一直就被关在这里，你们这些贵人，都忘事得很。”
　　宣帝转头看去，大概是光线原因，显得面上阴恻，喜怒难辨。
　　老道士急忙撸了撸自己一头乱发，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脸来，叹息道：“这流年似流沙啊，十多年前，您还是那风流华贵的少年，那前朝昏君却是一脸傻乐呵，一瞅就知道是个缺心眼。”
　　宣帝缓步过走去。
　　寥寥几步，勾起的回忆却实在太多。他记性向来都好，有些事情，无论好或不好，哪怕再琐碎荒唐，他都无法忘掉。
　　宣帝低声道：“命越算越薄，算一次就足够了。”
　　那老道士频频点头：“可不是，可不是！陛下，您看我也没犯什么大错，能否皇恩浩荡，网开一面——”
　　宣帝盯着他看，忽然展颜一笑：“说的有理，那就赦了吧。”
　　他本来面色冰冷，如此一笑，确实俊美，但更多的却是诡异。
　　道士只觉心下一凉，后悔方才大意，竟胡言乱语。
　　宣帝已然转身离去。
　　走出天牢，豁然开朗。阳光浩浩荡荡，洒在了苍穹下。
　　宣帝眯起眼睛。
　　旁边的太监会意，躬身靠近听从吩咐。
　　“彻查那个道士。”
　　是了，有些事情，太过奇怪。
　　扳倒霍清让，也比想象中顺遂太多。满朝喝彩，反对者竟寥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宣帝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似是故人来。
　　院子里的梅树已枯了好几年。
　　陆白尘转悠着，思忖着要不要挖了重新再种一棵。
　　大白依旧一脸半死不活地蹲在门口，满脸鳏夫相。
　　此时天色已晚，霞光映人，有寺庙的钟声划过暮色，鱼一样地游来。
　　陆白尘停住脚步，听着钟声，一时觉得天地皆寂，万般皆空。
　　他感叹一声：“现在想来，当个和尚才最是潇洒。”
　　大白抬起头：“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喝酒。”
　　陆白尘没有节操地说：“那就当个酒肉和尚。”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匆匆跑过来。
　　“少爷，有您的旧友找您，就在后门。”
　　陆白尘应一声，心想大概是季承颜、林径雪之辈，慢悠悠地走到后门。
　　后门朱色小门微启，青石小径若隐若现，有青白色的衣袂一闪而过。
　　陆白尘走过去，却见宣帝着青白色的水衫，长立在门后黛墙边。
　　宣帝看到他，微笑，仿佛眼里只此一人，清贵而深情：“陆卿，陪我走走可好？”

作者有话说

　　肉被和谐了，诶，累觉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