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疯魔》琴瑟如寐

39、投怀送抱

　　却不妨苏慕淮猛地凑过来，一口便堵在了他的嘴上。
　　陆白尘瞪大眼，脑中登时炸开一朵花。
　　他想了很多种重逢的方式，或是痛哭流涕，或是会神谋划，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种。
　　这或许是年少时绮丽的萌梦，早已死在那萌动愚蠢的年纪里了。
　　苏慕淮闭着眼睛，嘴唇重重地碾过嘴唇，是一股风沙的味道，苦涩而风尘仆仆。
　　陆白尘往后躲了躲，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两人拉开来，苦笑：“慕淮，你与老友打招呼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苏慕淮睁开眼，眼中放着奇异的光：“你以前不是喜欢我么？”
　　陆白尘尴尬而心虚地飘开眼神：“那是年少不懂事……”
　　苏慕淮粗鲁打断：“放屁。”
　　陆白尘渗出冷汗：“你当初不是大骂我一顿，并且发誓自己宁死不做佞臣么……”
　　苏慕淮向来是君子风度，何时这般狼狈暴躁过，他一把拎住对方领子：“ 你现在还是皇帝吗？我求求你，你倒是给我一个做佞臣的机会啊。”
　　陆白尘低声嘟囔：“把你叫过来不就是暗中谋划么……”
　　苏慕淮总算露出点满意神色，松开对方衣领，眼中却愈发严肃：“好了，我既然答应你了，你可以忘记他了吧。莫要再被白眼狼咬了。”
　　陆白尘心里苦笑，面上却沉寂下来。
　　苏慕淮低声道：“我这几年一直在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木兰围场的孽缘，归根究底，也是因我而起，若是能给我一个机会回到当初——”
　　陆白尘其实听到这里，既诧异尴尬，却也感到十分的受宠若惊。
　　苏慕淮向来清冷高傲，就算是真心喜爱，也绝不会去做佞幸。一辈子君子之交，已是最好结局。
　　“你要跟我重叙旧情？”
　　“我定一剑砍了那个狐狸精！”
　　两人一起说出口。
　　陆白尘发现自己有些过于自恋，咳嗽了一声：“咳。你本可以派心腹过来。这样冒失前来，可安排妥当了么。”
　　苏慕淮盯着他：“我做事，你放心。现在军心不定，只等霍清让一死，军队必然哗变四起。”他说着，眼中光芒愈盛，“那贼子登机不过四载，根基未稳，自断肱骨，不是天赐良机？军中朝廷多是我朝旧臣，不是人和？陛下含耻忍辱，蛰伏多年，一雪前耻，就在此时！”
　　陆白尘苦笑摇头：“我之前不知为何，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浑浑噩噩过着日子。不久之前脑子慢慢灵光，以前的事情一件一件往脑子里钻，却按捺不住了。”
　　苏慕淮沉默片刻，然后问道：“论大处说，祖宗基业，自然要光复；论小处说，又如何能让陆小公子枉死？您按捺什么？又何必按捺？”
　　此时月光净粹，铺在荒山野庙，一如野怪杂谈中的场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辨不分明。
　　苏慕淮心中一跳，心下明白七八分：“你打算如何？”
　　陆白尘低声道：“我不欲称帝，只想复仇。”
　　“如何复仇？“
　　陆白尘垂下眼：“霍清让和肇赐必须死。”
　　苏慕淮冷笑：“肇赐一死，你又不称帝，天下无主，岂不大乱？白白生灵涂炭，倒不如让那肇赐继续当着皇帝。”
　　对方眼中锋利，苏慕淮依旧是苏慕淮，四年转瞬即逝，故人还是故人的模样。
　　陆白尘看着他，叹息：“烨朝命数已尽……当初你我宵衣旰食，想要力挽狂澜，也不过落得如此下场……我自认为非亡国之君，满殿却是亡国之臣，党派之争，派系斗法，有谁想着这家国……肇赐欲清洗朝堂，对于家国，却是有利的。”
　　“世人皆知炀蒂萧明澈四年前早已死去。尸体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几十万败军难民亲眼所见。若是现在再窜出一个明澈，自称炀帝，何人会信？空留笑柄罢了。况且……我上辈子过得一塌糊涂，下半生只想逍遥潇洒，浪荡江湖。”
　　苏慕淮眉头紧皱，半晌只憋出两字：“荒唐。”
　　陆白尘轻轻一笑：“至于天下之主……我已与明溪做了交易。”
　　苏慕淮惊诧：“什么？！“
　　“你也清楚她。这孩子自小聪明绝顶，又会算计得失……你也不是曾经说过，她若为男子，必然是了不得。若是愿意助力，那便是如虎添翼。反之，若是阻挠，雪耻必是难上加难。”
　　苏慕淮皱紧眉头：“她现在是新朝皇后，说到底是肇家的人。你太托大了，明澈。”
　　陆白尘笑道：“所以我与她做了个交易。况且她肚子里的，也是萧氏骨血，让这孩子当皇帝，也是理所应当。烨朝皇室早已凋零，独留我跟她兄妹二人，也不会有外戚倾权之虞。明溪聪颖，有手腕心机，又有你辅佐，想必这江山光景会一年好过一年。”
　　苏慕淮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陆白尘接着道：“我第一次来这里，大约是十多年前了。你还记得么，那时候我十分喜欢你，忍不住跟你说了些……混账话，惹了你生气。当时你见也不肯见我，原本约好的一起打猎，也泡汤了。我又气又挫败，瞧见那梁国质子一脸小白脸的模样，跟你如出一辙的骄傲样子，鬼使神差的，便起了捉弄的心思。”
　　陆白尘说着，见对方看着自己，眼眨也不眨，十分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微笑：“于是我喊他过来一起打猎，在他身上偷偷放了块沾着发情母虎味道的熏香。又故意将他引入密林深处，让侍卫放生了一只猛虎……”
　　“当时年少，行为荒唐，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就像我一直想吓唬你一样。却没想到玩脱了，肇赐受了重伤，我们也与侍卫失散了。我背着他，在林子里到处乱转，便走进了这个破庙里。”
　　“我把他放在地上，也是一如今晚这样的月色，我脱下他的衣服，给他包扎。他伤得有点重，血浸透了衣服，但是美极了。说实话，当时我被众人惯得心高气傲，也不曾把他拿个人来看。心里觉得瘙痒难忍，哪里就会忍了，手上就立刻行动了。他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重新渗了出来。哈，这样想来，他恨我，也实在是正常的，对不对？“
　　苏慕淮低声道：“不要说了。“
　　陆白尘继续道：“后来我抱着他，倚墙坐着，等到朝阳东升。那时金色的霞光洒了进来，铺在他的身上，侍卫终于找到了我们。我想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人，一件事，可以转移我的精力……暂时忘记你。哈，却没想自己是自己作茧自缚，越陷越深。”
　　苏慕淮提高了声音：“不要说了。”
　　“那时父皇病重，又发现他勾结臣子，暗织关系，密谋逃跑，便要杀了他。我偷偷潜到天牢，放了他，送他出了城。直接气得父亲去了半条命。那时城外长亭，一片漆黑，惟有荒草蔓蔓，罡风凄凄。我以为这一别，就是终生不见。又幻想登基后，或许可以封他一个梁王，几年召见一次……哪里想到内忧外患，再也没有停过。”
　　苏慕淮道：“明澈，我不知道你死里逃生，竟变得这般啰嗦。”
　　陆白尘轻笑：“我当你只至交好友，才向你吐露多年情怀。”
　　“你吐出来，就别再重新咽下去。”
　　陆白尘眼中竟是笑意：“慕淮，我也没想到你现在竟喜欢讲这种恶俗的笑话。”
　　苏慕淮冷哼一声：“我与你并无多少时间叙旧，我来见你是密谋筹划，你倒是跟我讲了一堆废话。”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投怀送抱的。”
　　这话语实在轻浮。他本以为苏慕淮会大怒，没想到对方平静地看着他，半晌说道：“没有错。”

　　感谢17209027的地雷和清熠的手榴弹。这篇文竟然变成月更了。先自扇巴掌
我打算5w字内完结，决不会拖到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