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疯魔》琴瑟如寐

27、面相

　　陆熙章黑着一张老脸：“你简直胡闹！你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
　　陆白尘弯着眼笑：“装着陛下嘛。”
　　“放屁！分明是一脑袋淫邪！”
　　“那也是对陛下的淫邪，不是对你的淫邪，老爹您别这么激动。”
　　陆熙章气得胡子一抖一抖：“霍将军纵使跟陛下有什么，也不是你这个黄口小儿能够置喙的。”
　　陆白尘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酌了一口，一脸无辜：“我不去置喙，也懒得置喙。我只是要去横插一脚。”他说着，勾起嘴角，一脸老奸巨猾，“诶，老爹，陆大人，人头和一起破坏人君臣感情，成交不？诶，想那殇帝，可怜兮兮，整整四年，身首分离，孤魂飘零的。想必他也很想一杯忘川水下肚，走过奈何，重新投胎。是人是狗都好，只愿不在帝王家……”
　　陆熙章脸色风云变幻，终是说道：“可以成交……但是陛下，招惹不得。那是个死局，你莫要往里头跳。”
　　可惜陆白尘就爱跳大神。
　　这几日风雨飘摇，谣言如同漫漫春雾，飘得满城尽是。
　　陆白尘正在抄些经书，曹云清匆匆从外头赶来。
　　“陆大人。”曹云清压低声音，“我刚从宫里回来，文武百官在承天殿前跪着呢，反对三日后祭祀炀帝。”他说着，顿了顿，语气中带着颇为自豪的邀宠味道，“户部尚书陆熙章大人也在里头。”
　　陆白尘放下毛笔，十分虔诚地对着纸张念了句佛号，然后抬头问：“霍请让在么？”
　　双眼炯炯地发着八卦的光芒。
　　曹云清声音压得更低：“那是没在的。”
　　还不带对方叹气，他又紧接着说：“霍将军直接面圣了。”
　　“呦。”陆白尘半酸不酸地感慨。
　　曹云清搓着手：“天下悠悠众口，可积毁销骨。想必这个荒唐事，是成不了了。”
　　陆白尘笑一声：“销什么骨，就剩个烂肉疙瘩了。”
　　曹云清讪笑几声，觉得气氛太过沉重，打算绕开这个话题，轻松活络下氛围。于是兀自探过头来：“陆大人这是在写什么？即于梦中见无边……千万生中永不忘……大人这是在抄写地藏经？”
　　陆白尘掩起纸张：“听闻抄写地藏经能助孤魂野鬼超度，积些阴德。近来无事，权当练字积德了。”
　　曹云清赶忙应了几声，但只觉得更加尴尬，于是告辞离开。
　　他走了没多久，那算命道士又贼头贼脑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幸好贫道每日出门摆摊前都会算上一卦。这几日逢算必是大凶，因此没有出去做些小本生意，哎呦可真是救了我的命。”
　　“怎么，有人要砸你摊子毁你生意？”
　　那道士神秘兮兮地说：“有人想杀我。他们暗地打听我的住处，跟踪贫道。幸好贫道的手脚功夫亦是十分过硬，不将这帮宵小看在眼里……”他絮叨说着，不忘狠狠夸了自己一通，然后不安地跺了跺脚，“必是因为招魂一事。可此事极为隐秘，知晓之人你有你我两人——”
　　“还有陛下，哦，想必陛下心腹也是必然知道此事的。再加上曹云清，诶曹云清这人，向来嘴巴不大牢靠。”陆白尘补充。
　　道士脸色黑了又青，只得改口：“那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为何会闹得满城风雨？只怪陛下真是太过招摇，这种事情，暗搓
　　搓私底下进行才好，非到处说是要祭祀炀帝，害的我这几日东躲西藏，都不敢冒下头……”
　　陆白尘嗤声笑：“这算什么，他还想将自己与炀帝的乌七八糟的事情一件件事无巨细地写进史书，好将自己的刻骨爱情流传千古呢。”
　　道士瞪大眼：“史书纵是再旖旎，后人纵使再有想象力，呃，也不会往……往那方面想吧？”
　　陆白尘摆了摆手，十分潇洒：“鬼知道。”说着，他皱起眉，问道，“说到鬼，诶，三日后招魂，你那伎俩当真有效？”
　　道士见自己被怀疑，有些急切地说：“当然是妥妥的有效！我已算过，那时是月蚀之时，你四周皆是纬布，再加上烛火映射，你只需装神弄鬼一下，缓缓从棺木上爬起来。那时你的身影便被灯光映照于纬布之上，看起来便像是魂魄受招而至。隔着这层布，朦朦胧胧，虚虚实实，恰似人界与鬼界相隔，你身形与炀帝如此相似，再举手投足间学下对方，一定迷得陛下七晕八素！”
　　陆白尘点头道：“听起来十分有道理。”
　　道士欠身凑近来一些，眉飞色舞：“不过这招魂仪式的引子是乃是血亲赤血，所以在最开始时，你需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那人头眉间，你别怕啊这一点都不疼——然后，我开始燃香烧黄符，然后会有一大群人在纬布外头边跳大神边吟唱。”
　　陆白尘哼唧了一声：“你也知道是跳大神……”
　　道士装作没有听到，自顾自说道：“那个祭祀台下面乃是空的，里头有通道。我们以三声鼓声为号，你到时赶忙趴倒在地上，掀开台板，与里头的人来个偷梁换柱。那人装作你离开祭坛，你则顺着通道爬上另一头，呃……的棺材里头。那棺木里躺的乃是纸人。你立刻把裹在那纸人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然后从棺材里爬上来。如此这般，开始装炀帝，知道吗？”
　　陆白尘听着眼睛眨也不眨。
　　“待到月蚀过去，招魂结束，你便重新躲进棺材里，通过里头的通道走出来。哎呀呀，到时你得人我得才，岂不皆大欢喜？”
　　陆白尘呵呵讽笑一声：“得个屁人，月蚀最多不过半柱香时间。拉泡屎的时间还得什么人，分明是你看不起我。”
　　道士讪笑：“哪能哪能，我这是夸公子您手脚快。公子自是持久的。”
　　“狗屁，你我不过泛泛之交，没有什么深入交流，又怎知我持久？半柱香的时间，哼哼，分明就是看不是我。”
　　道士笑的更加谄媚：“贫道会看相嘛。便如公子那样，一瞧便是——”
　　陆白尘一脸高冷地，恬不知耻道：“器大活好是么。”
　　道士脸色一愣，然后呵呵傻笑。
　　陆白尘眼神变幻，如烛火明灭不定：“那么……你看一看霍清让，便如他那副长相，又是什么样的人？”
　　道士十分上道地反问道：“贫道怎么看不要紧，重要的是公子您怎么看。”
　　陆白尘一个眼神瞟过去，深而莫名。
　　道士挠挠头，勉力措辞：“这种……冷面人，其实心最是痴。”
　　陆白尘怪笑两声：“我以为你要说他叛旧主，悖新主，必然是脑有反骨。”
　　“这……听起来似乎是有点道理。”道士呵呵笑，“但是……霍清让长得端正，脑后并没有反骨啊。”
　　陆白尘嘴角抽了抽。
　　道士又接着道： “不过他龙章凤姿，却是颇有帝王之相的。”
　　陆白尘闻言忍不住大笑：“先生，您真是个妙人。”
　　道士呵呵笑一阵，然后颇是小心翼翼地措词：“那么……半柱香的时间？”
　　陆白尘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一切交到我身上，绝对让先生安安心心顺顺利利地拿到那白花花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