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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捉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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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冷清,青石板反射着幽幽的月光。
陆白尘裹着衣服,觉得冷极了。
他顺着皇城根走着。
朱色的墙又冷又艳,冻得人瑟瑟发抖。
紫色的琉璃发着蒙蒙的光,迷蒙得不食人间烟火。
不远处忽然传出喧嚣来。
陆白尘伸长脖子看过去——却是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有御医提着医箱,匆匆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常生挥着拂尘,指挥着几个守门的御林军:“把宫门关了,动静小些,都长点心眼。”
然后一回头,被鬼一样的陆白尘唬了一大跳:“哎呦,怎么又是你?!大半夜地捉鬼啊?”
几个御林军警戒地看过来,握着刀柄欲抽不抽的样子。
常生舞着拂尘,十分潇洒:“没事没事,老熟人。哎你这小子,哪里窜出来的?”
陆白尘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问:“陛下呢?”
常生嫌弃地挤了挤眼,别有所指的样子:“干啥呢,动手动脚的,这是干啥呢?”
陆白尘抽了抽嘴角,然后十分勉强地绽出笑容来,不动声色地掏出银锭,塞到对方手心里、
常生默契地接过,然后将他拉到一边:“陛下可是迷着新人。”
陆白尘看着他,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寮白。
大概是拿了银子的缘故,不仅手软了,心也难得地软了,不由安慰他:“不过这新人也不好当。看到这御医没?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好说,说不准今儿个就成了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了。”
陆白尘嘴角动了动:“玩得那么过火?”
常生挥手:“回你的阆苑去。”
陆白尘垂下眼皮,想了一想:“他应该在——木兰围场吧。”
常生有些惊愕:“你怎么知道?”
陆白尘抬起眼皮,淡淡说:“刚才那马车,应该是从木兰围场匆忙赶来。那春狩的旗帜,尚未从车上撤下。”
常生越发觉得惊讶:“你这小子,倒是知道得挺多。”
陆白尘笑了笑,转身朝外走去:“各位军官大哥,门关得慢些,待我出去。”
常生在后头喊:“好小子,都宵禁了,由得你想出就出吗?”
陆白尘回头咧嘴一笑:“在下不是宫里人,正是因为宵禁,所以才不能随意进来。”
常生被驳得一愣,陆白尘已经泥鳅一样,从还未关闭的朱色大门中滑了出去。
当真是如鬼一般,神出鬼没的。
大白蹲在墙角根,看着自己主子匆匆走过过,又匆匆走过来,然后露出一副咬牙切齿地嘴脸:“你家主子我要去捉奸了!”
大白眨巴眨巴眼,然后站起来掳起袖子,同仇敌忾:“竟然给少爷您戴绿帽子!一定揍残那对奸夫□□!”
陆白尘踹他一脚:“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说罢匆匆走去。
大白跟在他屁股后头:“少爷,您往哪去?”
“少爷,您要去城外吗?已经宵禁了。”
“少爷——”
陆白尘猛地回过头来:“闭嘴!老子是谁?那城门口几个狗腿子还拦得住我?”
言语间已经来到了城门口。
几个执戟的将士立在一旁做昏昏欲睡状,听到声音,挣扎着撑开眼皮,将手中长戟一横:“谁?!”
陆白尘立刻收了那副嚣张派头,挤出和蔼烂灿的笑容来,眼睛几乎成了月牙,谄媚得不行:“在下是陆府世子,陆白尘。因家中出了急事,急着出城,诸位能否通融——”说罢从怀中豪迈地掏出一沓银票来。
将士们对视了一下,然后眼睛盯在了对方的银票上,又艰难挪开,内心似是十分激荡:“宵禁时放人出城,这可是要掉脑袋。”
陆白尘挤出了一滴泪:“我也是刚得知消息,家父……家父在木兰围场陪陛下狩猎,却不慎惊马,从马上跌落下来,性命垂危……”他说到这里,哽咽不能语,“刚才急匆匆出去的马车……里头就是去救治家父的御医……”
大白在一旁听得呆了:“老爷……老爷!”
将士倒是信了七八分,其中一人低语道:“方才那辆马车里,确实是御医。”
几人低语几句,还未作出决定,远处骤然响起哒哒马蹄声。
马蹄声疾,敲在寂静的朱雀大道上,好似战场擂鼓,夜空惊雷。
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马,似乘风披月,从皇城方向,疾驰而来。
只眨眼,那人已来到城门口。
骏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那人高高在上地俯视众人,背着月光,看不清面目,只觉得目光沉沉,带着凌厉的金戈之色。
“开门。”那人沉声道,左手高举,手中金色的令牌闪着冰冷的光。
几个将士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立刻弯着腰静默地推开城门。
沉重的木门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呻吟,那人勒马欲行,却蓦然转首,正对上陆白尘的目光。
陆白尘赶忙挪开目光,做贼心虚地望向地面。
那人眼中现出惊骇,转而迅速掩去,又恢复那种冷厉之色。
陆白尘额头上渗出些冷汗来,手中的那叠银票,已皱巴巴地囚在掌心,浸透冷汗。
马蹄声缓缓又响起,却是落在了自己的耳边。
一记一记,仿佛敲在心头。
那人勒马来到了陆白尘面前。
“你——”他沉声说,矜傲地开了口。
陆白尘迅速弯腰,做了个揖:“在下陆白尘,官拜三品大学士。”他顿了顿,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家父陆熙章,乃朝中户部尚书,一品大员。”
“哦,原来是陆家的小公子……”他眼中神色变幻,终于沉沉落了下去,依旧是那种冷冰冰的模样,“都这么大了。”
陆白尘低头看着面前不停小碎步的马脚,尴尬地笑了笑。
对方默然片刻,一勒缰绳。
骏马嘶鸣一声,转首飞驰出了城门,没入沉沉夜色中。
大白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呐呐道:“好俊——”
陆白尘怨毒地看向他。
大白嘴唇抖了抖:“的马。”
陆白尘默然无语。
将士不耐地问道:“你还要不要出去?”
陆白尘赶忙点头:“要!要!”
将士粗鲁地抽出他心中的银票:“我们大将军英明神武,看傻眼了啊?”
陆白尘不语,默默地疾步离开。
大白依旧没有眼色地跟在他后头,时不时瞅瞅对方眼色,终于忍不住问道:“少爷,我咋觉得,你脸色颇为阴毒啊?”
陆白尘转过头看他,月光下的脸皮白的毫无血色:“长点眼行不,少爷我这是想看好戏。”
大白问:“什么好戏?”
陆白尘比哭还难看地勾起嘴角:“捉奸的原来不止我一个。”
大白瞪大眼:“少爷,老爷不是受了重伤吗?怎么还能跟女人搞在一起?!”
陆白尘一脚踹过去:“你这白痴!陆府吃的二十多年白饭,都涌到脑袋里头去了吗?”
说罢阴鹜着眉眼,低头向前。
大白不敢做声,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少爷,刚才那人是谁啊?端的好气魄!”
“霍清让。”
大白瞪大眼:“霍大将军?不是应该还在率军回来的路上吗?不是说三日后,才凯旋归朝吗?陛下还要率百官,设数十里红毯——”
“闭嘴。”陆白尘冷冷说,“人家紧赶慢赶,偷偷摸摸甩掉大军,想早点回来,不成吗?”
“赶着回来见老婆吗?诶,可是霍将军还未有家室啊。”
陆白尘仰天冷笑三声,眉眼中全是嘲讽:“看着好气魄,实际上不过一只可怜虫。”
大白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主子。
“自己死命瞎折腾,不过又换来一场伤心。”
行宫大殿,冷烛森然。
宣帝半靠在皇座上,雪白的袍角顺着冰冷的御座软绵绵地垂下,沾着猩猩斑点,格外刺目。
那是血迹。
宣帝懒洋洋地半抬起眼皮,问:“死了么?”
下首御医赶忙回答:“素曜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虽昏迷不醒,但并无性命之虞。”
帝王淡淡应了一声,坐在上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走到偏殿。
床侧帘幕低垂,半掩着,有淡淡的血腥气传来。
宣帝伸出一指,拨开床帘,垂下眼皮看了死气沉沉躺在床上的人一眼。
对方是赤裸的,雪白的皮肉上,猩红的伤口显得格外刺目。
腰腹间的利爪抓痕几乎让他皮开肉绽了。
再往下,就是无数个暧昧的痕迹。
紫黑色的咬痕、淤紫的抓痕,还有鞭痕,乱七八糟绽在皮肉上,惊心动魄地凄惨和淫艳。
太医在一旁诺诺说:“陛下,公子刚上了药,但受伤颇重,近期内,不宜进行……床事。”
宣帝笑了笑,又回味起了方才的床上滋味。
鲜血,血腥,强迫,放荡。
倒是回味无穷。
他压下了眼中猩红的欲望,淡淡回了句:“自然。”
末了,又加了句:“出去。”
所有人都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宣帝垂首,细细看着对方的脸。
睫羽乌浓,沉沉地掩下,衬得脸色愈发地白。
眉心微蹙着,但是那种眉形,即使面无人色,还是显出三分迫人英气来。
这张脸……这张脸……
宣帝脑中骤然浮起血泊中那个头颅。
他瞳孔猛烈地一缩,极痛苦地低吼了一声,然后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醒来。”他说,“醒来!”
素曜原本毫无动静地躺在上面,此刻终于微微挣动了一下。
宣帝俯下身,恶狠狠地咬上对方的唇。
“陛下。”
有人低声道。
宣帝一僵。
素曜静静躺在身下,像是一具死尸。
他听到衣物窸窣声,然后是膝盖碰在地面的声音——有人跪下了:“陛下。”
宣帝僵冷着脸,缓缓直起身,然后转头看去——果然是他。
他眼中现出极深得阴霾,然后迅速隐去,声音低而柔:“你怎么提早来了?朕还欲率百官,出城去迎你。”
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是极冷峻的长相,然而一双眼含了太多情,显得温柔极了:“我很想你。”
宣帝简直觉得恶心得毛骨悚然。
他无法回话,于是默然站着。
霍清让站起,小心翼翼地前进半步。
见帝王没有退后,再小心翼翼地凑近,将唇凑近,然后轻轻地触碰一下,像是虎嗅蔷薇:“陛下,你不该如此……你该忘了他。”
宣帝半阖着眼,低低说了声:“放肆。”
却并无威严。
霍清让进一步上前,抱住他,将吻火烫地烙在对方脸侧,耳畔,颈间。
对方身上尚残留着的淫靡的味道,几乎让他发狂。
宣帝侧了侧脸,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去外间。”
霍清让竟一把抱起他:“好。”
夜风呼啸。
苍凉的荒原几乎给人一望无际的感觉。
蜿蜒的盛水河镶嵌其中,极慢地流淌着。
陆白尘已经喘得跟狗一样了:“大白,大白背我。”
大白弓着背喘着气跟在他后头,中气不足地应道:“是,少爷。”
陆白尘爬上对方的背:“这木兰围场怎么这么远?我分明记得骑快马只需一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大白被对方压得深深地弯下了腰,托着对方的大腿:“那是四条腿快马……少爷,我们只有两条腿。”
陆白尘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们两个加上去,就有四条腿了。”
大白撇撇嘴:“可有两条闲置着没用呐,少爷……我们得走到明天早上吗?”
陆白尘喝道:“闭嘴,你不是练家子么,脚力怎生这么地不行?!快点使出点看家本领,轻功啊啥的,现在正是你用武之地。”
大白几乎想要在地上爬了,又走了片刻,觉得自己几乎要撅了过去。翻白眼间,忽然瞥见些什么,大叫一声:“少爷!”
陆白尘正伏在他背上昏昏欲睡,这一叫唬得他一抖:“做什么?!你家少爷怎么总在半夜奔波不停,真真是劳苦命!”
“少爷,您看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