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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top and Stare(Vol 2) ...

  •   “雪见,听说古山回老家了。”
      “他终于放弃了,”雪见长舒气,“太好了。”

      “是啊,其实古山本身条件不错,可惜偏激脑子不太正常,确实配不上你。”朋友点点头,“总之总算能安心,什么时候空我们一起吃饭吧,你马上要离开日本了嘛。”

      “嗯…”

      一抬头望见校门口守候的身影,雪见脸色微变,偏生对方看到她扬扬手招呼,“雪见。”

      “你认识的人?挺帅嘛,男朋友?”
      “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

      “冬弥先生人帅朋友也帅,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少女揶揄笑道,“那我不打扰你俩,先走啦。”

      雪见扯开嘴角告别,转向青年。

      “我双休要回东京。”
      “那我送你回去。”
      “冬哥会接我。”

      “来找你前,我和冬弥说清楚了。”
      丸喜垂下眼眸淡淡笑,“他打了我一拳,还把我骂了一顿。”

      “…呃,他打你哪儿了?”下意识问出这句,雪见清了清嗓子,“冬哥没和我说。”

      那冬哥还打电话劝她和阿拓好好聊聊…什么意思。
      到底偏心谁啊!

      “冬弥是绅士,不会打脸。”他从善如流回答,“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你呢。”她没底气反驳,“不用和我一起走,我只是回家和爸妈冬哥说点事。”

      “和刚才你朋友说的要离开日本有关?”

      心里一惊,颇为心虚地看着青年,“你听见了啊。”
      罢了,没什么好心虚的,本来年初那会这事就基本定下来了。

      “夏季我要去英国的影视公司研修实习一年。”
      “这样…挺好的,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很向往,恭喜。”

      他笑容真心恭贺,雪见拉紧背包带,联想到他的经历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别扭转移,“呃…阿拓,你吃饭了吗?”

      “没,”他微怔后一笑,“晚饭我请你吧,正好当实现梦想的贺礼。”

      说实话她虽然从小到大都知道丸喜拓人是死心眼的执拗性格,但因为他平时太温和谦让习惯配合对方,再加他在前一段感情经历相当迁就恋人,她没想过他居然那么难缠。

      明里暗里婉拒好几次没效果,可悲的是她确实没法拒绝他的示好,更对他说不出狠话。

      最后还是在他的陪同下回东京,来车站接人的冬弥看到他俩一起出来愣了下,掐灭手中的烟一言不发拉开车门示意上车。

      本就封闭的空间由于沉默更显得闷得慌。

      高速堵车时冬弥缓缓摇下车窗通风,顺手拿出口香糖递给她,而后丢给后座的青年。

      “谢谢冬哥。”

      冬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透过后视镜观察。

      “阿拓。”
      “嗯?”

      “我打小欣赏你。你温厚纯善与世无争,总能考虑他人心情,切身实地共情别人。在部分人眼里可能过度善良到懦弱,我眼中却是你心怀大爱和宽容的体现,从事律师行业后我自认看的人不算少,你这样的着实只有你一个。

      你是圣人,是疯子,也是傻子。

      但是呢——我们是普通人,做不到先人后己。”

      “我的意思那天和你表达很清楚,没做好觉悟别来招惹我妹妹。”他手握方向盘语气淡然沉静,“小雪脸皮薄容易心软对你狠不下心,如果你坚持不到最后,别怪我不顾多年情谊。”

      雪见被哥哥难得严厉近乎严苛的语气吓到,想去拉冬弥的衣袖,看到他眉眼顿了顿,了然停止。
      倒是后排的青年愣怔后笑了,颇为无奈单手扶额。

      “是呢…到底是前几年的表现太过分,如今回想我也觉得自己很魔怔。”
      他嘴角弧度温煦,“冬弥评价让我有些意外,我不否认后两者,但我并非圣人。”

      “「希望大家幸福」「希望世界不再满是悲伤」「希望没有人会痛苦」——我一直以来…都禁锢在这些思想,当然至今我仍如此殷切期望,只是我最初明明是为一己私欲想逃避这份痛楚不甘,却刻意假装没发现。

      正如他们所说,我的确各方面都「扭曲」了。”

      “我不仅逃避现实也好高骛远,人都有极限,我应当接受自己的普通。想着拯救世界,然而连原本最亲近的人都做不到帮助和陪伴,反而一再伤害,我为此感到惭愧。

      冬弥和雪见都太高看我了,我是再普通不过,自私懦弱的人。可我真心诚意不愿再欺瞒下去,无论对自己或对他人。”

      一片寂静。
      雪见小心翼翼侧目看哥哥,又从后视镜对上丸喜那双真诚的双眼,立刻低下头。

      这份安静约莫持续到畅通,冬弥重新启动车子。

      “…冬弥?”

      “站在发小的角度,我很震惊有朝一日能听到你说这种话,我原以为你会固执到死。”冬弥舒了口气,微翘嘴角,“阿拓,我没高看你,你是圣人,只是现在我觉得你终于是有人味的圣人了。”

      雪见不自觉弯弯眉。
      下一秒察觉到哥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双手交叠紧张不已。

      “你是真心就好,”冬弥看向前方开口,“我知道不能怪你,也想和你当一辈子的朋友,但我不愿再看到我妹妹难过了。”

      “我明白。”

      “说得真好听,冬哥显然在帮忙找台阶。”

      她轻声嘟囔,惹得自家哥哥伸手快速揉乱头发调侃。

      “没良心的小丫头,越大越不可爱。”他放柔力道,语气温和。

      雪见没说话,也有意不再看后视镜。
      侧身佯装闭目养神,哪怕知道车内另两人会时不时看她。

      ***

      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中午起来跟家人说了英国实习的事,久违跑到院子帮妈妈浇花,冬弥拉开门随手放好她喜欢的椰子汁。

      “小雪,你怎么想?”

      “好期待英国生活。”
      “我不是说这个。”冬弥慢条斯理啜饮咖啡,“你知道哥哥我不喜欢绕来绕去。”

      雪见弯腰剪去植物多余的枝叶,“我也不知道。”

      “这是你俩的事,我不会多说什么。”冬弥收回目光笑了笑,“小雪,遵循自己的本心,不必勉强自己做不愿意的决定。”

      “我明白。”

      这时从门口传来按铃声,兄妹俩听到妈妈一边应着一边去开门。

      “午安,阿姨。请问雪见在家吗?”
      “小雪和阿冬应该都在院子,快进来,你好久不来了,越长越好看了嘛。”
      “哈哈多谢夸奖,阿姨和叔叔身体还好吗?”
      “谢谢关心,怎么还拿东西那么客气。小雪,阿冬,拓人来了!”

      “…他主动了许多。”
      饶是昨天已有心理铺垫,冬弥现在仍有点惊诧,“不知道他这一年经历了什么,真神奇。”

      “说是被打了一顿。”
      “啊?哈哈哈,谁在做好事。”

      雪见内心好笑,这一模一样的反应,他俩到底亲生兄妹。

      毕竟对霜月家构造驾轻熟路,丸喜径直前往院子,看到他们略为拘束地点点头,“下午好。雪见,等会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很难解释清楚,”青年眉眼温文,“但我很想带你去。”

      雪见看向冬弥,后者摊开手,“又不是找我。”

      真是亲哥。
      雪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

      “现在——我是想这么说,不过邀约太匆忙应该需要准备,一小时后见?”
      “一小时半。”

      “好!”看她答应青年明显松了口气,“我等你。”

      “冬哥,你先陪他聊聊吧。”

      别想当旁观者。
      雪见扯出至今为止最灿烂的笑甩给自家哥哥,潇洒上楼进房间,反锁后先将自己置身柔软的懒人沙发,发了会呆才脱下居家服前往浴室洗澡。

      她心里始终有结,横亘在那里跨不过去。

      或许不止一个。

      雪见不怀疑丸喜的真心,以她的了解他绝不会在这方面说谎,毕竟是宁可逃避和重复自我伤害都不愿意去伤害别人的性格。
      但——诚然她直到现在都很喜欢丸喜拓人,某种意义她深刻反思自身同样固执,各方面她已经习惯于我喜欢你和你没关系这类模式。

      「真心」和「真心」,同样有很大区别。

      换了件适合出门的便装,化好淡妆顺手戴好口罩推门下楼,和母亲哥哥打好招呼。

      多少年没坐过他的副驾,雪见上车前顿了顿,全程保持沉默,扶下巴专注观赏外面的风景。他开车横跨几个区,直到到达某商业广场,丸喜停好车示意她跟着。

      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

      最终到达一个餐厅,露天用餐区旁还有花店,装修精美视野辽阔,让人心情不由轻快。
      很快有侍者毕恭毕敬拿菜单前来,丸喜笑着递给她。

      “随便点。”
      “主厨推荐就好。”

      了解一家没来过的店当然从主厨推荐开始。

      特地跑那么远吃饭,感觉醉翁之意不在酒。
      雪见内心舒气按住焦躁,听到嘈杂和庆祝声,侧头恰好看到不远处的小广场举行婚礼,一身笔挺西装的新郎和洁白婚纱的新娘在神父和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完成誓言,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意。

      被其感染雪见扬了扬嘴角,只是当看清楚新娘模样时背脊绷直。

      虽然好几年没见,那确实是…

      “我还以为你的自虐情结有改善。”
      “没在自虐啦…”

      丸喜拓人无奈失笑,望向新人夫妻的目光温柔,“能看到她幸福,我觉得很开心。”

      逐渐西沉的夕阳为世间万物覆上层暖金色的薄膜,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大家纷纷鼓掌送上由衷祝福。
      留美相较几年前头发蓄长,活泼依旧不减,她和新郎相视一笑多了些许羞涩,新郎紧紧握住她的手,准备共同前往下一个行程。

      看得眼眶酸涩,雪见转回目光投向青年,后者笑容坦然自若。

      「——所以够了,只要她快乐就好。」

      相似的话语,不同的神情。

      这样啊。
      他是真的真的…放下了。

      新人的欢笑声越来越遥远,雪见低头看着侍者刚摆放好的佳肴,两手置放于膝上交叠。

      “阿拓。”
      “嗯。”

      “从小你就对我很好,我一直把你当第二个哥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但察觉即失恋。当然我并非抱怨,留美姐姐是相当好的女孩子,我真心觉得你们很般配,希望你们幸福。”

      雪见抿紧下唇,声音越来越低,“…所以我无法接受居然…,冬哥说得没错,我确实一直刻意避开你,因为看到你就会让我意识到我的卑劣和糟糕。”

      她喜欢阿拓,也喜欢留美姐姐。
      因此无法正视和原谅等同造成背叛行为、放不下的自己。

      当她亲吻竹马额头的瞬间她摒弃和忘却了一切愧疚和怜惜,意识到这点时愈发难过。

      而且…而且——

      “我知道你当时状态很不好,但我逃走了,对不起。”

      明明很小的时候一本正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他那边,不让他独自面对战斗,她明知逃避会让本就性情温柔又自虐的阿拓心理负担更重,还是那么做了。

      甚至偶尔包含些微隐秘的报复性想法,忘不掉才好,至少在他心里能留下点自己的痕迹——

      她真是再糟糕不过的人。

      可他仍然…

      今天看到留美她就领悟到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所以特地带她过来想让她释怀。

      是啊,怎么会不懂呢。

      因为他就是这么善良细腻贴心,她才会喜欢上啊。

      “…我现在更能理解每次道歉,你和冬弥都会不舒服的原因了。”

      泪眼朦胧间被青年的声音打断,空气中从周遭的谈话声敏锐捕捉到他轻声的叹息,雪见收声沉默。

      “这么说我也一样,无论哪方面。”
      “雪见的心意…我多少在那之前有察觉。”

      他顿了半秒,“…然而我假装没发现,哪怕那天已经到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地步。先逃避和冷处理的人一直是我,如果我及时找你谈清楚不会变成这样。”

      “阿拓,可是——”
      “你不用帮我找借口开脱。”他语气温和,亦有不容退让的坚毅,“雪见,你听我说完。「无论哪方面」,逃避也好其他也好。”

      雪见愣怔,莫名从他的话语中慢慢反应过来一种未曾想过的可能性,周身微颤。

      “你和冬弥从小在我内心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我希望你们能永远平安幸福。

      我很羡慕霜月家的家庭氛围,叔叔阿姨对我视如己出,雪见和冬弥则如同我真正的手足。你说把我当第二个哥哥,我很长一段时间也很高兴拥有雪见这样的妹妹。你年纪最小,活泼开朗又可爱,让人看着就很开心。”

      “我曾经很喜欢留美,所以不得不失去她时我觉得相当痛苦和不甘心,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开始自我麻痹。那天我的确醉了,可没醉那么厉害,意识清醒。

      只是…没什么力气。我很累很累,甚至想这样睡下去再也不醒来,那是不是能轻松许多呢?——很懦弱对吧。”

      “雪见拥抱我的时候…其实不至于连推开和婉拒的力气都没,是我主观不想。当时的拥抱温暖,我有些贪恋和依赖了。

      反应过来时我对于这样的自己无比厌恶。我知道你喜欢我,而我却单方面利用你的喜欢,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在背叛感情,对留美,对冬弥,对你。”

      “你本是很爱笑张扬肆意的小姑娘,可不知从何时起对我会小心翼翼,我还总惹哭你,或许远离我能让你放松和找寻属于真正的幸福——我这么欺骗自己不去正视,一再忽略你的痛苦。

      雪见,我才是最恶劣糟糕的人。”

      “我偏执,自私,懦弱,直到狠狠撞南墙回头看才发现过去的日子到底做了多少糊涂事。”

      丸喜说完沉默片刻,声音放柔几分。

      “我忘不掉你当时的表情和拥抱。从那之后,持续至今,还有浑浑噩噩后清醒时,影像越来越清晰,察觉到这点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心情。”

      “雪见,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但容我再次恳求——”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眼见对方垂下眼帘,倏尔半捂脸眼泪顺着指缝扑簌滚落,青年赶紧拿出手帕想去擦拭,而后听到一声压到气音的应允。

      “好。”

      眼眶温热,他伸手隔着手帕轻附她的脸颊,洁白的手帕很快浸湿一小片,缓缓扩散。

      “谢谢。”

      ***

      两人的关系似乎回归融洽,似乎隔阂仍在。
      但总归不一样了。

      阿拓经常主动邀约她出门,也会上门帮忙做些家事。从最初的别扭到慢慢习惯,说实话长那么大她头一次看到他如此主动和剖心置腹,他的确很认真很有诚意,把她原先在意的点一一解释清楚,都到这地步很难再拒绝。

      当她同意那刻起他们就不可能再保持普通的青梅竹马,不过给予机会不等于完全接受。

      “真的好吗?”
      “什么?”

      雪见抚摩马克杯,“你应该有别的事要做吧?一直陪我呆在北海道好吗?”

      “…啊,是没说过。”丸喜一怔后笑道,“有人愿意继续投资,但地点在美国,我打算重回一段时间实验室。原本空窗期打算四处逛逛散心,现在当然是你的事更重要。”

      “你要继续研究那个吗…”
      “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原定方向中途跟着我一起「扭曲」了,”他唇角弧度淡淡苦涩,“我现在依然觉得认知诃学能有效降低犯罪率,想重新往这方面努力一下。而且——”

      声音忽然些微上扬轻松,“我和那孩子夸下海口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不能食言。为此我要学习更多东西,所以打算同步申请在美国读一读犯罪学相关,对研究也有益处。”

      “那孩子?”
      “打醒我的人,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

      “这样…”他有明确的目标是好事,虽然乍一听习惯性担心会不会再走极端,但如今的他真的整个人气质都清爽积极,应该没问题…吧。

      雪见扬扬嘴角,后知后觉想到他第一次回答的后半句收敛起来。

      “阿拓,四处多逛逛挺好的。”

      习惯某种意义是极其可怕的现象。她清晰认知到自己开始习惯于丸喜的示好和亲近,然而目前做不出任何正面回应令她无比焦躁。

      “我怎么舍得浪费来之不易的机会。”丸喜弯弯眼睛,“今天晚饭想吃什么?”
      “…你决定吧。”
      “好。”

      总感觉自己像吊着人的渣女。

      雪见一言不发干完咖啡,“我去上课了!”

      “路上小心,雪见——”
      “嗯?”

      “你愿意给机会我已经很开心,”青年双眸漾着温柔真诚的光,“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有心理准备,不用勉强。”

      “…别读我心!”

      窘迫地扔下一句,雪见匆忙收拾好东西奔赴学校。双颊和耳根都在发烫,她双手附上轻拍,良久打开书试图沉下心来。

      实际她也不清楚到底还有哪里过不去,感到迷茫。

      这种不上不下的关系持续到出国,阿拓坚持一起去,不经意间父母早已默认,很放心让他和亲儿子共同送亲女儿到英国。
      好哥哥以工作忙为借口呆了一天回程,阿拓则很耐心陪她习惯住宿和到实习地点的交通路线,以及摸索附近的平价商店和行政机构。

      他一边推进到美国读犯罪学的准备和新的论文,一边帮她打点最初在英生活的日常。

      “你都像我的管家了。”
      “如果能这样照顾你一辈子,是我的荣幸。”

      在英国享用最为熟悉的口味,雪见刚发表感想便被这句话噎得脸颊通红,赶紧转移话题,“你下周要去美国了吧。”

      “我有空就来找你。”
      “不用不用,机票那么贵。”看着对方认真的目光意识到并非开玩笑,雪见摆摆手结结巴巴补充,“大不了我…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啊。
      这话说得怪怪的。

      明显看到青年微怔,随即笑了。

      “好,我每天都会等你。”

      …算了。

      雪见低头扒饭,通过眼角余光抬头看他,内心愈发惘然。

      到了分别的日子前夜,丸喜定的是早上的航班,因此提前一夜前往机场酒店入住。听他出门前一一嘱咐,抿抿嘴角。

      “真不需要我陪你?”
      “明天你要工作,刚开始就请假不太好。”他笑着回应,“雪见,别忘记。”

      “呃…嗯。”

      在门口送他离开,变得空旷的房间蓦然显得有些冷清,也令她有余裕好好整理思绪。

      这几月阿拓待她更关切和亲近,同时保持分寸感和边界感。
      她明白是对她的尊重,也明白他本就规矩知礼,重新振作后他更加沉稳儒雅,举手投足间多了悠然自得,做什么都面面俱到。

      不得不说他一直是相当适合相伴一生的对象。
      然而她始终不知道该从哪入手消除他和她之间那层透明的隔阂。

      或许她本人无法像心里所想嘴上所说那般完全信任阿拓吧。

      她相信他放下了,也相信他的「真心」。

      但他——
      真的喜欢她吗?

      每想到这点她都忍不住自嘲,又不是在上初高中的小女生,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纠结喜不喜欢有什么意义。

      可她埋藏在心底的隐秘声音一直在低吟。

      的确,阿拓强调过并非「弥补」而是「证明」,他想证明什么呢?
      他的喜欢在所有感情占据多少?比愧疚大吗,比懊悔大吗?

      她毕竟被父母和哥哥全身心爱护长大,明白完全去爱一个人的模样,更亲眼见证过他曾对他人和世界的爱。

      如果这份「真心」没到预期值,她是放不下的。

      「…现在我觉得你终于是有人味的圣人了…」

      脑海内响起冬哥的评价,雪见倚靠在沙发背深呼吸。

      ……
      …………

      独自一人的异国他乡生活刚开始稍稍不习惯,而后被繁忙日常冲淡。

      新人接触剧组必定到处转当万能打杂人积攒经验,本月灯光组,下月音效组,下下月布景,每个月排得满满当当。

      每天早起晚睡,也就中午和双休空闲一些。
      即便如此丸喜每天都会主动发消息过来关心她,算了下时差雪见感觉很不好意思。

      仔细想想,阿拓双商高还是心理学硕士,她心里那点纠结和心思他很清楚吧,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的愿打愿挨?

      “小雪对阿拓到底心软。”

      远在国内的冬弥听完妹妹大半年心路历程发表以上感想。

      “我还没松口呢。”
      “不是松口的问题,”对面青年音俏皮狡黠,“你会为此矛盾本身就说明心软了。”

      是这样吗?
      雪见沉默下来。

      “现在你更像在「赌气」啦,”冬弥云淡风轻笑道,“当然正常,小雪还是小姑娘嘛。”
      “冬哥这话说得好像我在无理取闹…”

      “小雪任性点好,我妹妹应该各方面都大胆肆意。”

      “他其实挺好的。”雪见嗫嚅,“而且爸妈和冬哥也很喜欢他。”

      “阿拓在追的人是你,你的意愿才最重要。”哥哥声音严肃了些,“小雪,阿拓不傻…嗯不能这么说,我俩当朋友二十多年,我肯定他心里有数。他性情温和可比谁都能坚持,我想你亦深有体会。”

      “我们终究过了能纯粹表达喜厌分明的孩童时期,人和人的关系很复杂无法简单一言蔽之,更无法仅凭一方的觉悟实现,很多的确只能靠时间和现实证明。你也认真固执,所以我希望你更谨慎考虑到底能否真正接受他,否则对彼此会是二次伤害。

      不用焦躁,慢慢考虑吧。”

      “…冬哥感觉像小老头。”
      “喂!”
      “但是谢谢。”
      “那还差不多。”

      慢慢考虑啊…。

      “仍需要时间…”她喃喃道,扯了扯嘴角,“我果然挺糟糕。”

      ***

      雪见放好行李箱,怀抱巨大公仔上定期大巴,来到最后面的位置入座气喘吁吁。
      六月初的英国还是挺冷的,车内巨大的温差使得她赶紧脱下外套,从大衣口袋取出手机查阅未读信息,看了下时间回拨电话。

      对面秒接,“雪见?”

      “阿拓,我刚上大巴。”雪见连通耳机,压低声音回应。

      “这次累了那么多天,你先休息会吧。”
      “嗯嗯,再等等。”

      翘翘嘴角,雪见自然而然和他聊起天来。
      遇事不决交给时间,时间确实能公平公正一点点往前推进,所幸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往好的方向。年复一日始终不变的关心和坚持终究让人慢慢软化,开始会时不时主动找他说事谈心。

      其实他们也没太大矛盾。说到底她在意的不过是他的「真心」。

      在英国度过将近一年,因为工作表现很不错公司提出正式offer,雪见仍在考虑。无论如何当第一时间想到和阿拓的关系,她意识到未来蓝图他的存在再无法消除。

      或许他们只差个契机。

      “阿拓。”
      “在?”

      “我八月回来,到时去哪儿玩玩如何,”雪见抿抿嘴角,“就我们俩。”

      “欸…好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似是意外,同样能从声音里听出高兴,“雪见想去哪儿?”

      “等到家我看看,一起讨论吧。”
      “没问题!”

      “呼——我去上个厕所…”

      她起身张望,把公仔往角落推,偏偏此时车身开始剧烈晃动,下意识拽住公仔毛绒绒的身体,耳畔响起其他乘客的困惑和咒骂,车内灯光闪烁猛地变暗。

      “雪见?雪见,怎么了?”

      听到电话另一边的担忧,然而她很难回答。清晰感受到司机方向迅速调整,似乎有什么狠狠撞上了车子,一股突如其来的外力猛地将手机甩了出去,自身随被抛出去的乘客以及行李而动。

      这一切发生太快,本能搂紧公仔护住脑袋,好巧不巧依然撞到额头,隔几秒待一切平静下来才感受到疼痛,耳鸣阵阵。
      抬手捂着耳,她很想起身,左脚被什么压住,视线被额角流下的血逐渐盖住。

      居然那么倒霉遇到车祸。
      好疼。

      手机、手机…
      得想办法联系家人和阿拓。

      …被抛得太远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还能行动的英国人报警和喊救护车,四处呐喊寻找有没有其他平安无事的乘客,试图喊出声,可惜没什么力气。

      算了…
      搜救范围不大,幸好没在隧道那类地方出事,既然报警了…会没事的。

      好累,这几天本来就没好好休息。

      睡一会好了…。

      ……
      …………

      意识回归时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躺在床上愣了很久,回忆起能记住的最后一件事思索自己约莫在医院,感慨到底命大,试探动一动,周身疼到不行但都有知觉。

      好好,看上去没有哪残废。

      龇牙咧嘴调整床坐起身,房间空无一人。一起坐大巴的公仔孤零零摆放在房间角落,附近散落属于她的其他行李。

      正欲摁下护士铃找人帮忙检查,门被轻轻推开。

      省去功夫了!

      雪见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很,看清来人时更是梗在咽喉。

      站在门口的青年看到她坐着怔愣在原地,清俊略显憔悴的面孔飞快闪过异彩,他将手里提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椅子径直走来。

      这里是英国不是美国吧?他怎么在这里?

      “阿拓…”

      她轻声喊道,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拥入怀中。

      哎??

      突如其来的亲密肢体接触搅得大脑当机,难道她没清醒?克己守礼的竹马怎么会做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

      “呃…阿拓?”

      出声后对方力道反而加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碰到伤口的疼痛感很真实。
      …拥抱时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颤抖也很真实。

      所以这是现实?

      “可以了阿拓,小雪伤口还没痊愈。”

      更熟悉的声音响起,抬眼看到自家哥哥无奈叹息,随着他那句话丸喜后知后觉放开她。

      “对不起对不起…疼吗?”

      “还好…”

      她咬牙咧开嘴角笑,青年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确保真的没事后松了口气,“我去喊医生。”

      刚想说摁铃就好,看到哥哥投来的眼神收声。

      竹马离去的背影匆忙且有些许踉跄,冬弥有条不紊帮妹妹重新调整床铺枕好垫子靠得更舒服,轻抚她的双手,“你吓死我们了。”

      “…爸爸和妈妈?”
      “昨天守了你一夜,我让他们先到附近的酒店休息。”
      “你们都来啦…”
      “不然呢?你出那么大事怎么可能安心。”

      冬弥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小雪,你昏迷了快一周。”

      “…哎??那么久的吗?”
      “毕竟你撞到脑子了。”

      “感觉没有影响我的聪明才智。”
      “你运气好。”冬弥附上她的额,此时才感受到缠绕在脑袋那一圈绷带。

      “这次英国警方的效率很高欸,这么快通知到家人。”
      “你出事前在和阿拓通话吧,他当天订来伦敦的机票告诉我们的。”冬弥缓缓吐气,“…他在医院里找到了你,一直没睡过等你醒来。”

      “…快一周?”

      “嗯,好几年没看到这样的他了。”
      哥哥伸手摸摸她的头,“但幸好你醒了,我想不会继续糟糕下去。”

      说话间丸喜拓人和医生回来,乖乖接受检查的同时雪见望向青年,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和眼袋都很明显,许是习惯他放下的模样,眼见眉眼间重新浮现愁郁她心揪疼。

      注意到视线青年安抚一笑,紧张等待医生开口。

      稍后再做脑部和全身详细检查,留院观察半月,伤口拆线后没什么大碍便能出院。完事后医生顺带感慨她的运气不错,送上真诚的祝福。

      哥哥安心下来立刻联系父母,她拉了拉坐在一旁的青年衣角。

      “阿拓。”
      “怎么了,哪里疼吗?”
      “还好还好,嗯…”雪见踌躇会,“我听冬哥说了,你去休息会吧。”

      丸喜微怔,眼底掠过复杂,收敛眉眼弯弯嘴角,“说得也是…好。”

      嗯…?

      “爸妈等会过来。”
      “那我先回酒店好了。”

      “也行,你是该好好休息。”哥哥轻拍丸喜的肩膀,“阿拓,之后找时间一起吃饭,虽然英国没什么好吃的。”

      “我知道了。那雪见就交给冬弥…这话说出来感觉有点怪。”
      “没办法,谁让我是她亲哥。”
      冬弥佯装叹息转头朝她眨眨眼,“我送你一程。小雪,你躺下来再睡会。”

      “冬哥,阿拓,路上小心。”

      躺下察觉到丸喜投来的视线,雪见看回去已然收回。

      稍感不安,他不要紧吧。

      父母赶来后抱着她喜极而泣,这让她更加愧疚。接下来几天都被家里人围着轮流照顾,也会时常见到阿拓,但或许是顾忌什么,他们没怎么直面聊过。

      “拓人这孩子太客气了,都感觉有点见外。”
      妈妈切了苹果递到她嘴边,“我和你爸还有阿冬没订到最早的航班来得也匆忙,拓人办好了所有手续,酒店都是他找的,费用全结清,结果给他钱他推辞,让他一起吃饭也不好意思,该不好意思的明明是我们嘛。”

      她持续絮絮叨叨,“不过我看这孩子真的很上心靠谱,小雪啊,你到底怎么想?”

      “妈,这是阿拓和小雪的事,您别添乱行吗,”冬弥无奈,“我看阿拓就是担心您和我爸给小雪压力才不好意思!”

      “臭小子,我一句话没说呢?”
      “您和我妈夫妻同心众所周知!”

      这吵吵嚷嚷一家人。

      雪见扶着额,“好了,正好关于这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
      …………

      和家人打好招呼,确定她的检查结果没问题后让他们先回日本,父母一边调侃女大不中留一边给她转了不少钱备用。

      “小雪,你真的想好了?”
      “嗯。”

      冬弥深深看向妹妹,轻拍她的脑袋,“会好的。”

      “我也这么相信。”

      出院那天丸喜全程陪伴和护送她,一路送回公寓。
      然而他全程相当安静,只有在她开口时才温声附和。

      时隔一月多回到公寓,可房间干净整洁,嘛,房东发消息跟她说某人在她父母来之后的间隙时间上门请求,征得同意帮她收拾。

      他实在过于心细了…

      “如果难受的话你先休息?”
      “不了,好不容易把爸妈和冬哥赶回日本,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青年身形微微一僵,良久轻舒气应允,“好。”

      雪见自然而然在沙发坐下,周身轻微泛疼,她示意竹马坐过来,清晰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异。

      “我想过了,八月想去看海~”
      “…欸?”
      “你那么惊讶干嘛,不会忘了吧?”

      “没、不是,我没忘,就是…”

      “——觉得我会忘记和拒绝?”

      雪见收敛嘴角一脸认真地正视他的双眸,果不其然看到预料的反应。青年怔了片刻,像是想明白倏尔若有所思,而后自嘲苦笑。

      “我不知不觉又差点重蹈覆辙了…对不起,谢谢你,雪见。”

      她没有说话,静静等他继续。

      “…当我听到你出事时很害怕。”
      约莫过了几分钟丸喜艰难开口,“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可我依然重叠在一起,果然骨子里的软弱一时半会很难根治。我很怕会再次「失去」。”

      静静躺在病床上的身影让他发寒,差点陷入当初的怪圈。

      电话中她的主动明明刚让他看到希望,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事情在朝好的方向迈进然后遭遇变故,当初如此,现在也是吗?

      如果连她醒来都「不愿」再「记得」——

      “至少你会说出来,进步太多了。”
      “欸?”

      手忽然被轻轻握住,同样轻柔的触感落在嘴角后移动到下唇,呆愣许久瞳孔微微放大。

      “本来想夏季再考虑考虑,但现在够了。”
      雪见捏了捏他的手指,眼角弯弯,“阿拓,我「相信」你了。”

      他自然明白她的「相信」意味什么。

      身体总比大脑先行动,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对方拥入怀——他理智记得她的伤没用很大力气,不同于前一次拥抱,这次后者积极给予回应轻拍他的后背搂住脖颈。

      “我们一起去看海吧,阿拓。”

      他想回应好,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用力点点头。

      ***

      “真不敢相信我从没来过神奈川,明明离东京那么近哎。”雪见透过窗户望向外面一望无际的镰仓海滩感慨,“阿拓阿拓,要不我们在神奈川玩两天再去冲绳?”

      “可以啊。”
      “我查查附近的旅馆或民居!啊,正好有烤肉节,去看看嘛!”
      “好好好。”

      正式开始交往后他们暂时分别回去做各自的事,然后夏休回日本一起出去玩。原定打算到冲绳住十来天再从冲绳机场出发到瑞士感受不同的海,途径神奈川不免被绊住。

      傍晚雪见兴冲冲出门直奔烤肉节,和丸喜关系在确定后隔阂消失变得越发亲密,他一如既往是很好的对象,不管她多么心血来潮都耐心奉陪。

      海滩边的烤肉节人相当多,被各类香气包围,雪见乐得不行到处转悠买买买。

      “英国的东西太难吃了,我惦记美食太久。”
      “好吃是好吃,但别吃太撑了哦。”

      “反正有阿拓在,你太瘦了,该多吃点!”
      “是是。”

      看着女友活跃穿梭在各个摊位,青年由衷露出笑意,不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此刻耳畔忽然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

      “…丸喜老师?”

      清澈的少年音,回眸看到金色短发的少年怀里抱着桶肉串略惊讶看他,扬起灿烂的笑容,“真的是丸喜老师,好久不见!有两年了吧?你还好吗?”

      “坂本同学…”丸喜也惊喜不已,“这么巧。”

      “正好放假嘛,那家伙老家在神奈川,听说最近有烤肉节就一起来玩,”少年笑得阳光,朝后面扬扬手喊道,“喂大家——是丸喜老师!”

      少年这句话很快引起后面摊位的反应,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女闻声而来,看到他不约而同笑得真诚。

      “还真是丸喜老师!”
      “好久不见——”
      “您看上去气色很不错,太好了。”

      “谢谢各位。你们看着也很好,我放心了。”

      “阿拓,你拿着!”
      雪见风风火火拎着一串鱿鱼塞到丸喜手中,抬眸看到他们一怔,“这些孩子是?”

      正思考该怎么解释,留着利落短发的少女率先开口。

      “我们以前接受过丸喜老师教导,我是新岛真,请多指教。”
      “丸喜老师两年前来我们学校当过心理辅导老师来着,我是坂本龙司!”
      “高卷杏。”
      “喜多川祐介,虽然我和他们不是一个高中,但也受过丸喜氏的指点。”

      “奥村春,丸喜老师人相当好。”
      “呃怎么你们都自我介绍了,我、我是佐仓双叶,也承蒙关照了!”

      猛地被一群少年少女包围还被争先恐后解释,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又青春。

      一边的丸喜忽然轻笑出声,“你们还真没变。”

      “是秀尽的孩子们吗?我有听阿拓提过你们,我是霜月雪见,请多关照~”

      “雪见是我未婚妻。”
      丸喜换手牵住她,温和补充道。

      正打算咬下食物的雪见一怔双颊发烫,恨恨捏了把他的手背,“还没到这步!”

      “这样…这样啊!真好!”
      倒是面前的少年少女反应过来后笑容都无比真心,尤其留着双马尾最为漂亮的少女眼底甚至泛着水光,“恭喜你,丸喜老师。”

      嗯?

      “机会难得,霜月姐姐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我正愁买太多吃不完,年轻人胃口好一起消灭~”雪见欣然应允,拉着青年入座,青年无可奈何应下,“那我去买点饮料吧,都是烧烤当心嗓子。”

      “知道了,阿拓老师。”
      “你啊…”

      丸喜温柔笑笑,伸手轻拍她的发顶,“等我一会。”

      “放心吧丸喜老师,我们会帮你保护好她的!”

      龙司义正言辞拍胸脯保证,惹得青年不免失笑。

      “多谢。”

      这些孩子对阿拓不仅是喜欢,还挺了解他。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份赤诚和真挚很动人…虽然阿拓对这段经历没说得很清楚,或多或少有直觉。

      “谢谢你们。”

      “太客气啦,人多热闹嘛!”

      “人家不是这意思。”
      新岛真摇摇头叹息,看得出她是这群人中反应最快的一个。

      “我听阿拓说他被狠狠揍了一顿,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
      “啊…是说我们的leader吧,晓呢?”
      “笨蛋!算了,Mona说要买章鱼烧,啊,来了。”

      循着目光看去,黑色卷发架着眼镜气质沉静的少年肩膀上趴着只四肢踏雪的黑猫,正低头轻嗅少年手中的章鱼烧。

      他朝伙伴们走来,看到她停下脚步。

      “晓,我们遇到丸喜老师了!这是丸喜老师的女朋友!”

      龙司拉着少年笑道,语气里满是欣慰。

      听到这番介绍少年抿了抿嘴角,漾出浅淡的弧度,“这样。我是来栖晓,前两年承蒙丸喜老师关照,请多指教。”

      真看不出一眼瘦弱的少年竟然能狠狠揍一顿阿拓。
      嘛,阿拓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当时打不过现役高中生也正常。

      “谢谢你,来栖君。”

      少年微愣,笑容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客气。”

      ……
      …………

      和少年少女们的偶然相遇像是了却又一桩心事,听别人视角里的阿拓很有意思,忍不住和他们唠嗑很久,直到收摊才依依不舍告别。

      阿拓本人没怎么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不难看出释然和放松,尤其告别时那个名叫来栖晓的少年专程过来打招呼的瞬间他的笑意更甚。

      哪跌倒就从哪站起来…吗。
      他的确各种意义都已经做到了呢。

      “他们很喜欢你。”
      “嗯,大家都是好孩子。”

      丸喜拓人垂下眼眸温柔笑,握住她的手不由更紧,“谢谢你。”

      “我有什么好谢的。”雪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行好撑,阿拓,你再陪我散散步。”

      “好。”

      大约在外面散步半个多小时,两人携手回到旅馆洗漱。
      许是兴奋到现在,精神依然很好。雪见洗完澡倚靠在近窗台的地方欣赏夜空,看到阿拓出来乐呵呵招手示意他靠近。

      “拓人老师,你都没怎么给我做过心理咨询哎。”

      这回无可奈何的人变成他,“你真想做吗?”

      “要的要的。”

      两人间的气氛因为这段对话变得暧昧不清,彼此明显都察觉到歧义,蓦然安静。

      嘛,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雪见抬眸望向丸喜微微泛红的耳根,莫名感觉心动。

      怎么说呢,他们确实至今没越线,或许正是时候?

      试探着伸手轻抚丸喜的脸庞,手指擦过唇角,后者愣怔后拉近她加深了这个吻。
      虽说没越线,但不是第一次亲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今天的吻相较前几次要来得缱绻绵长,也更加急切。

      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只是当阵地转移到床上,慢慢卸去遮挡物时他动作有些微犹豫。

      “阿拓?”

      丸喜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亲吻,目光复杂。

      “我看着你长大,现在却在对你做这事,忽然有种罪恶感。”

      忍不住笑出声,雪见勾住他的腰借力坐起身,在他惊异的眼神中搂着脖颈附在耳畔。

      “拓哥哥,这种时候不要当正人君子啦。”
      “你…”

      “我意外发现我其实挺喜欢你隐忍的样子。”看着恋人眼底由于猝不及防袭击造成的效果和残存理智,雪见心满意足啄吻他的下唇,顺手轻抚敏感部位,“感觉圣人被我拉下来了。”

      “…所以说我不是圣人…”青年声音越来越低,动作不再迟疑,慢慢夺回主动权。

      他是最体贴的恋人,哪怕双眸眸底的欲望几乎燃至巅峰,过程怕伤害到她始终维持温柔。

      接纳的瞬间她微蹙眉,顺着眼角滑落的泪很快被吻去,然而双颊仍然感受到液体,看清来源后雪见轻拍他的后背,摸摸头发。

      “阿拓太感性了,没事的。”
      “谢谢,谢谢…”

      青年压到唯剩气音,不断亲吻她的五官,动作和语气满是怜惜和爱恋,最后落在额头。

      明白这个举动的意义眼眶泛酸,雪见搂着对方的力道加深,“你可真狡猾。”

      “如果能让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的话…”

      雪见轻吻恋人的嘴角磨蹭耳侧,“「我再也不会让你独自战斗了——」。”

      丸喜愣怔,再次拥紧她。

      “不过我很期待你先落实对那些孩子们的介绍。”
      “嗯,当然。”

      至今为止,从此以后。
      将来还会有许多许多的景色想和你共同见证。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
    同时建议搜搜one republic的文名同名歌曲听听(又来安利歌单
    顺便时间设置成11-18,因为是游戏本篇里和波特升到coopmax的那天,0203是丸喜殿堂最终战,从哪结束就从哪开始,真心祝愿丸喜老师未来一片光明和顺利。
    其实到说开就算结束了,最后一段算彩蛋,用来栖晓是因为我游戏党更习惯用这名字,而不是动画的雨宫莲,别在意hhh
    毕竟都写那么多了不睡了他真的可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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