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尓伊

9、第八章 砚九生病（二更）

　　且说那日砚九在雨幕中呆呆的站了许久都不见回神。沧灵寻了许久才找到她，直到把全身湿透的她带回住所，她还是浑浑噩噩的。

　　“阿九，你到底怎地？”

　　砚九仿佛魔障了一般，整个人都失了魂。任由沧灵怎么交换都不理。到了夜里，砚九发了热，病倒了。

　　“姑姑，阿九发热了，姑姑，给阿九请个医女吧。”沧灵从早晨发现砚九身体不适，就连忙哀求刘尚宫。

　　刘尚宫心想，这次可以破案倒还是亏砚九提醒，不然怎会找到小顾就是凶手呢？于是，刘尚宫将砚九看做是功臣，便大方的准许沧灵去请医女来，并且还下令，准许砚九到身体恢复才回来上值。

　　虽然沧灵很讶异刘尚宫的大转变，但彼时请医女看病要紧，沧灵也不做多想，忙得了令就出去了。

　　再说砚九这边，她只觉自己一会儿身处在冰窖里，一会儿又投身在火炉中，冷热交替，头昏发沉，意识涣散，只能勉强听到身边沧灵熟悉的声音。

　　忽然，她蓦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黑暗，她从自己的床上起来，四处巡视，除了床边那一点点不知哪儿来的光亮，她便看不见别的了，就好像她被关在黑屋里面。

　　她想开口唤人，却发现自己张着嘴，好像喉咙被甚么掐住了，发不出一丝声响来。

　　她焦急的摸着脖子，此时，甚么声音都没有，甚么人都没有，就他一个人一样，让她不自觉的升起一丝恐慌。

　　她想站起来，发现，双脚好像被固定了，在床边垂着，又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的。

　　她终于发现奇怪的地方了，她为甚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她前去刘尚宫那里，要告诉姑姑小顾不是凶手，请求姑姑给她时间她一定会找到凶手的。可是，她却在撞到一个小太监后，看到了麻袋......然后呢？然后她......

　　“啊！”

　　砚九被眼前忽然出现的面孔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脸蛋出现在她面前，那脸蛋上唯一看得清的就只那双眼睛。眼睛里夹着血丝，好像还带着怨恨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觉得这双眼睛有点儿熟悉，好像是......

　　“砚九姑娘，不认识我了吗？”脸蛋上看不见的嘴唇，缓缓的动了动，传出来的声音让砚九觉得有些发冷。

　　砚九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眼前飘浮的身体，身体滴着血，而，下裙飘飘，仿佛没了双脚，就这么悬在半空，立在砚九面前。

　　这个声音，砚九认识，是小顾的！

　　随即，小顾又冷笑一声，继续阴森森的说：“你为甚么不早点？我都死无全尸了，你才来后悔？我怎么办？”

　　我，砚九张嘴想说话，可是就是说不出来。砚九急得流下了泪水，可是，她全身都动弹不得，只有双眼是可以转动的。

　　“哼，你也急么？因为你，我带着满腔的怨恨入了地狱。因为你，阎王不许我投胎，将我打下十八层地府，我时时刻刻都被滚烫的真火折磨，为了你，我还逃了出来，差点被阎王打的魂飞魄散，阎王已经不许我回地狱了。你说，我怎办？”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是，可是，姑姑。砚九在心里回答。

　　“不是故意的？”小顾忽然急速的飘到砚九跟前，两人相距仅仅只有那么一寸，砚九觉得那一刻她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被乱棍打死了。”

　　我，砚九觉得，她好像也快窒息了。

　　“哼。”小顾忽然笑了，笑得砚九全身发冷，小顾轻轻的吐在她的耳边：“我，要你偿命，一命换一命！”

　　说着，小顾就直直的冲向她的身体，她的眼睛一闭，然后，她猛然睁开眼，忽然接收到强烈的光线，让她又合上了眼。但是，耳边熟悉的声音告知她，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隔了一会儿，她重新睁开眼，转向床边为自己诊脉的医女，说：“若姬，你怎地来了？”

　　若姬将布包收起来后，又将扎在砚九手背上的针拔出来，收回到针袋，才说：“你淋了雨，心里头又忧思过重，便发热了。”她将手搭在砚九的额头上，探探温度，又道：“嗯，看来退了。方才可是梦魇了？”

　　“嗯。劳烦你跑一趟了。”砚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别想太多，过去了就过去了。身子要紧，我去给你开几剂药，你记得按时服药。”

　　送走了若姬，不久，沧灵就回来了，她观看了砚九的脸色一会儿，仿佛松了口气般说：“看来确实好多了。”

　　“让你担心了。”砚九浅浅的说。

　　“可不是，你忽然就淋了雨，怎叫你都不听，回来又整个人像是中邪了般，可是吓坏我了。阿九。”沧灵忽然抓住她的手：“你有甚么事说出来，别闷在心里头，我会担心的。”

　　砚九看着沧灵认真的样子，不禁红了眼眶，忙转头。

　　沧灵是她的朋友，在宫里面的第一个朋友。她记得，那时候她才只有十岁，在浣衣阁工作，那时候经常有宫女欺负她，但是沧灵从来就没有欺负她，反而有甚么好吃的都带给她，那时候，沧灵就是监察宫女，那时候，她就看到了宫女与宫女之间的区别。那时候，是沧灵带给她温暖，让她在这个没人情的深宫里，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沧灵在她心中，就同她娘亲留给她的玉佩一样重要。

　　就在沧灵以为砚九快要睡着的时候，砚九说：“沧灵，小顾死了吗？”这话说出来，砚九都觉得有点儿哽咽。

　　沧灵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说：“嗯。”很轻很轻，仿佛没有说过。

　　那天，砚九看到了，被处理过的小顾的尸体，在淋过雨的地上，从麻袋里面露出来，就像在梦中看到的小顾一样，那么面目可狰，那么可怕。她不知道藏在麻袋里的身体是否也如梦中一样，但是，她现在闭上眼，还能记得那天看到的小顾没有瞑目的双眼，与梦中怨恨的双眼重合。

　　晚上的时候，砚九吃了药，睡下不久，沧灵也熄了烛火睡下。但是砚九白日梦魇缠身，心病未除，晚上更是睡得不安稳。倒第二日，反而有点儿低烧起来。

　　砚九只觉头沉沉的，耳边全是沧灵的责怪声。

　　然后若姬又来了一趟，照旧只说她忧思仍旧过重，劝了她几句放开些，就回太医院忙活去了。

　　晚间，砚九服了药，正要睡下，就见沧灵脱了衣服，掀开她的被子，钻了进去。她忙说：“沧灵，我身子不适，你快回你的床榻去，可别过了病气给你。”

　　“阿九，没事儿，我是怕你晚上又睡不好所以才来陪你的。放心，我身子强壮，不碍事的！”

　　砚九低头，缓缓的说：“我没事。”

　　“阿九，”沧灵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你还记得吗？你刚来永信宫的时候，我激动的睡不着，也是这样爬到你的床上，让你陪我聊天来着，然后，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第二天还是你叫我起来的呢。”

　　她记得这事，沧灵开心的不成样，睡过头险些被姑姑责罚。

　　“你说，我们多久没有像这样，谈谈心事了？”

　　她随着沧灵的目光一齐盯着屋顶，仿佛在回忆两人相处的时光，似乎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一齐过了。

　　“阿九，你心里可是念着小顾？”沧灵突然说。

　　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屋顶。屋顶仿佛会变化一般，变出了那日小顾在御膳厨房做膳食的笑容，变出了那日小顾被押入永信宫的恐慌，变出了那日小顾无声息的双眼......

　　“灵，若是，若是我可以早一点，不，快一点，我可以快一点明白这件事的真相，小顾就不会死。”

　　“你知道吗？这几日来，我每回入睡，都会梦见小顾血肉模糊的面孔，我现在都忘不了，最后见到小顾的时候的心情。小顾说，是我吓死他的，如果我可以快一点，小顾就不会死。”

　　沧灵轻轻的揽住颤抖的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阿九，不，你想错了，小顾的死怎会是你的错？小顾不是你害死的。你只是想查出真相，并没有害死小顾。”

　　“可是，可是。”

　　“阿九，你听我说。”沧灵将她的面孔扳正面对自己，严肃地说：“阿九，或许你会去执着一件事情的真相，倒是在这个深宫里面，有些人为了生存，根本不会顾及所谓的真相是甚么，他们只想做到可以保住自己就足够了。或许让你找到了真凶，那又如何，小顾是刘尚宫认定了的，更是太后认定了的下毒害公主的凶手。况且，谁又知道这件事情里面到底藏了多少阴谋，正如你所查到的，不应该出现在宫里的东西偏偏出现了。”

　　“你觉得太后知道了，是会彻底调查这件事，还是将做鱼汤的小顾当作替罪羔羊来解决这件事？又或许，这只是个意外而已。阿九，你要知道，在皇宫里面，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小顾固然是无辜的，但是她已经死了，我们没办法不是吗？你不是负责这次案子的，姑姑才是。我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你懂不懂，但是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别自责了，就算你找到了真凶，于你于我，于小顾可能都不利。所以，你放开一点，就让它过去吧。”

　　砚九沉默的倚在沧灵的怀里，闷闷的，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