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是谁在对岸,露台上对望 ...
-
“小菜馆”靠窗一侧的位置,坐着两个女人。简宁夕看着菜一道一道放在面前后,抓起了筷子开始饕餮起来。徐曼鹃吐出一口烟气,挑着细眉说:“我每次看见你,好像都是这个样子。”
简宁夕嘴里含着一块剁椒排骨,似乎有点忙不过来。
或许是因为剁椒太辣,简宁夕赶紧伸了右手去拿水杯,刚刚握住透明的玻璃杯子时就被徐曼鹃的手伸过来握住。
徐曼鹃的右手温柔细腻,软绵绵之极。她一脸冷色看着简宁夕,肃色:“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简宁夕缩回了手,若无其事的将右手放到小碟子里尚且温润的帕子,来回擦拭。
“哼!”徐曼鹃看着眼前人的动作,冷笑了一声。
“你还是那个样子!”徐曼鹃愠怒起来,两只杏目终于迸发出恶意的光:“你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简宁夕笑了一声:“呃?”
徐曼鹃忽然从她清亮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发怒的一张脸。她止住要发的怒火,缓住一口气,怎么能在这个人面前失了风采?徐曼鹃一口气下去,换了种既不怒但也不温和的表情:“要什么条件?说吧。”
说话间,从精致的小包中摸出一个信封,丢到简宁夕面前。
不用猜简宁夕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徐小姐真是看重我!”简宁夕右手仍然拿着筷子,筷子上夹住了一块鱼肉。她看着鱼肉,用极其纯真的表情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你给的那笔钱还没用完啊。怎么,这次又要给我多少?要我做什么事,技术含量高不高?不要让我做太难的,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不懂——事。”
徐曼鹃另一只手正在蹂躏着桌子下的包,咬牙笑出:“哦?”
简宁夕笑着放下筷子上的鱼肉,继续:“徐小姐温柔漂亮,内涵又高,我真的想不出来,我这个人能帮你做什么,还让你千里迢迢‘不计代价’的跑了过来。”
她的话语,轻轻淡淡的落在了“不计代价”上。
“两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话多了?”徐曼鹃压抑住愤怒,笑得皮肉僵硬。
“呵呵,托你的那笔银子,我吃得好,住的好。所以,心情也好。”简宁夕看了眼缠着绷带的左手,将眼神缓缓放到了徐曼鹃身上。
徐曼鹃一下子扫到了那样的清亮,亮得背心莫名其妙的发凉。
“说吧,什么事?”嘴角缓缓牵起的简宁夕,转头看向了窗户外面的车来车往。当她听到徐曼鹃说“开个条件,离开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回转了笑脸噗哧一声:“又要我离开?呵呵,这次你愿意拿多少钱让我离开这个城市?”
看着徐曼鹃的表情,简宁夕忽然觉得好笑,从心底直发到眉间眼前的好笑。
“我要五百万!”简宁夕不等她回答,笑着道。
徐曼鹃桌子下面的包发出了怪异的一声响动,接着又是简宁夕的声音:“让我中个彩票,五百万,如何!”
简宁夕右手拿起桌子上面的信封掂量着,故意高声问:“多少钱?二十万还是五十万?不够大小姐你一身行头吧!这么些钱就想打发,你也不怕说出去笑话?”
“你真是贱得可以!”徐曼鹃再也忍不住,咬牙:“据我所知,你父母也是有学识有教养的人。你母亲听说还是什么教授,你父亲也在做什么生意,你,就这么爱钱?”
“呵呵!”简宁夕右手拿起信封现出红色的钞票,笑:“你在说谁?我认识?”
徐曼鹃不想在纠缠下去,直接说:“五百万没问题,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出国!”
“那就麻烦了,我这个人是爱国主义者。”简宁夕一点都不为她的话生气,只一脸戏谑:“徐小姐不要上火,上火对皮肤不好。来,吃块南瓜。”
筷子刚刚夹住南瓜往她碗里送过去的时候,被她站起来一下子打翻。
徐曼鹃终于忍不住,声音尖刻起来:“你不要不识抬举!五百万,哼哼,我丢二十万出去,这马路上马上会有人愿意帮我杀了你!你以为你多值钱?”
简宁夕的嘴角终于邪笑起来。
“现在人命不值钱。”简宁夕的右手手指缓缓拂过左手的纱布,平静:“知道吗,我今天差点出了车祸。不过命贱没死掉,倒是把另一个人给撞了。现在那个人还躺在ICU病房里,被割开喉管上了呼吸机。交警和警察调查完事故后说,酒后驾驶。呵!酒后驾驶,据说那个司机已经被拘留了。徐曼鹃,你花了多少钱?二十万,五十万?还是一毛不花,直接用你的魅力让人心甘情愿?”
徐曼鹃听着她不大的声音,牙齿咬得咯咯响。
简宁夕一点都不怒。
看着徐曼鹃青红一阵又灰白一阵的脸色,她一点都怒不起来,只缓缓站了起来:“徐曼鹃,我搞不明白,你应该不是这么一个女人吧。你外表看起来是这么温柔,这么贤淑,男人一看见就想娶回家做老婆的人,怎么还做出这么不经大脑思考的事情?难道,果真像人所说的爱情使人头昏,还是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徐曼鹃止住面色,冷笑道:“有话直说!”
服务人员来换碟子的时候被简宁夕叫住,她说:“买单。”
等到人悄然无声的离开这气氛怪异的两个女人时,简宁夕一字一句对徐曼鹃说:“其实,就算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不要紧,凭你的家世让人娶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你哪跟筋搭错线,三番两次的给我送钱?其实,现在应该我问你,说吧,开个条件,告诉我背后的人。”
听完简宁夕的话,徐曼鹃一下子就笑了,笑得花容乱颤:“哼哈哈,简宁夕,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你真就那么值钱?你说得对,凭我的家世和我现在的地位,想要把一个人玩弄于骨掌间是多么容易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这个样子对你?”
她走上前来,伸出涂满殷红指甲油的手指一把抓住简宁夕的左手,眉眼横扫一阵阴笑:“像我们这种人,玩生意玩服装或者玩男人,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比如现在你,就让我一时起了兴趣。”
“恐怕不是吧,徐小姐。”简宁夕伸出右手把她的手死死握住:“恐怕是你被别人玩了,自尊下不了台,所以拿我来出气?”
徐曼鹃忽然一时怔住。
这个时候服务人员小心翼翼的看着两个人,低声:“小姐,一共七百二十二。”
简宁夕放下徐曼鹃的手,右手把桌子上的信封拿住,朝服务小妹一笑:“拿去,不用找。”
服务人员接过信封打开后,一脸惊讶与愕然。但这个时候简宁夕已经从她身边绕了过去,缓缓走出了酒楼的门口。徐曼鹃看着服务小妹错乱的脸颊,给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也蹬着高跟鞋踩了出去。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被刚才那个服务小妹拉住手:“小姐,你的钱。”
“老板说,这几张就够了。”服务小妹伸出手指做了个“七”的姿势,然后把信封和几个口袋一起递了过去。
徐曼鹃怒上红颜:“这是什么!”
小妹说:“刚才那位小姐说,你打包的菜。”
“你!”徐曼鹃只觉得浑身都被浇了一桶冰块,冷冷刺骨。
简宁夕拖着身体没有回家,她给苏酥打了电话说临时安排要出差,你明天帮我去去接简仲楠,我估计要等几天才回来。末了,叫苏酥关好门窗,早点休息。
她挂了电话后,回到了医院,然后坐在靠近ICU病房的走廊里,也靠近窗。这个时候她听见嘈杂的声音,转过头一看是白天来看眼镜兄的父母。他们正被两三个同事劝说,说你们暂时去休息,我们守着就行了。听到这里的简宁夕站起来,走过去对着眼镜兄的母亲叫了声:“阿姨。”
眼睛红肿的老人家转过头,看着她:“你是?”
“这是我们部门主管。”同事轻声告诉眼睛兄的父母,但身旁的简宁夕却平静着双眼看着面前人:“他出事的时候正和我在一起,为了救我,才被车撞了。”
眼前两个中年人呆住双眼。
“阿姨,叔叔,我会守在这里,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会立刻打电话过来。”简宁夕叹息了一声,对同事看了一眼:“麻烦送他们回去。”
眼睛兄的父亲和母亲好不容易被同事劝着离开了医院,临走时转过头一脸关切:“你也早点回去吧。”
简宁夕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容。
等到人影终还是散了去的时候,简宁夕才回转了身体想坐回到刚才的地方。
凌晨两点,两眼像坠了铅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闭眼的简宁夕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病床上的老爸用最后的力气拽住住她的手,吐着鲜血却依然清晰的声音:“宁儿……不准哭……不准哭……老爸不在,你……要自己加油!”
十三岁的她果真把眼泪逼在眼眶里,张大眼睛笑:“老爸,我不哭!”
“不关任何人……的事情……你知道……也不能忘了我……曾经给你说过的……的……宽容……”老爸费力的说完这句话后,壁上了双眼。但那只握住她的手,却还依旧温暖。
简宁夕吹着走廊窗外一阵又一阵的风,想起以前老爸给他开完初二期末家长会后,拿着她的成绩单说:“宁儿啊,知道老爸想把你培养成什么人吗?”
她咯咯笑:“科学家?生物学家?还是,生意家?”
她的成绩单上数学不及格,偏除数学外,其他又都好得厉害。
包括需要一系列计算公式的化学。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极其不喜欢那个数学老师,因为她曾在学校外面撞见那个数学老师公开辱骂别人。
老爸看着碧云蓝天,缓缓:“老爸只希望你成为一个平稳的人。一生四平八稳,无风无浪。不仰视一切人或者事,也不俯视,只平静接受,平静对待。”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听完,捂住嘴巴又笑了。
简宁夕从来都认为,能够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不是人!
后来想起来,老爸想告诉她的,不过是“平和”。
平和,有几个人能够平和看待自己,又平和对待周遭?简宁夕笑了一声,实在承受不了困意站了起来,甩甩头走来走去。对着窗户吹了一会儿风后转身,撞上了一道眼神。
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出乎了时间和空间的意料。
忽然间,安静的环境中响起了中孝介钢琴版的“花”,那是简宁夕的手机铃声。她不知道怎样接起的电话,只听到电话里面的人说:“宁夕是我,刚谈完事情回家,你今天是不是给我打了电话?”
“哦,没有。”她对谈慧说了一声后,挂断。
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人毛孔忽然一阵紧张,倒立。
简宁夕不知道自己怎么开了口,也不知道脸上的笑容实际上看起来多惨淡,她只是听见自己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回荡在空旷而死寂的走廊上:“昏头了,昏头了。”
昏头了才有幻梦,错乱了人影的幻梦。
她深吸一口气,拖着疲惫的步伐静静走开,就像那个站在旁边的人果真是梦。
当简宁夕走过那个身影的时候,他竟然动了一下,然后挡在了她面前:“你的手怎么了?”
她抬起头,或许真的是太疲惫太倦累了,越想看清楚就越看见头顶上的光乱闪,刺得双眼复又下垂,只梦魇一般的呓语:“车祸,命大没死,骨头裂了而已。”
“呃,你怎么来了?”她对着梦影说话。
那个人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笑,拿出以根烟点燃,猛吸一口后,说:“我查到电话的区号,知道你在这个城市,再从你朋友口中套出了你的地址。两个半小时的飞机,呵呵,下了飞机就找到你的新住所,那个女孩儿说你出差。出差?呵呵,知道我又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在你书房翻出了你公司文件,看来你经常带事情回家做!”他又喷出一口浓烈的烟雾:“公司名气不小啊!”
后来他说你出车祸的事情好像闹得挺响,要不然在已经下班的时间怎么还能打探到你在医院的消息。
听完他的叙述,简宁夕淡淡的“哦”了一声,尔后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回到靠窗的走廊上坐下。半晌,她忽然想到什么,笑出了声音:“怪不得,呵呵!”
“怪不得什么?”男人挽起袖子,靠着墙吸了口烟。简宁夕没有回答,忽然喉咙一阵痒,猛然咳嗽了几声后闭眼:“我很累,先睡一会儿了。”
“我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他是脑外科的专家。”伊文安不声不响的说。
简宁夕气息均匀,犹如进入梦乡。
命运,就放在桌上
地球仪,正旋动
找个点,凭直觉按下去
可不可按住你
是谁在对岸,露台上对望
互传着渴望,你熄灯,我点烟
隔住块玻璃,隔住个都市
自言自语地共你在热恋
在池袋碰面,在南极碰面
或其实根本在这大楼里面
但是每一天,当我在左转
你便行向右,终不会遇见
(白:我由布鲁塞尔坐火车去阿姆斯特丹,望住窗外飞越过几十个小镇,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个人,我怀疑,我们人生里面,唯一可以相遇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喜欢的歌,差不多吧
(白:新唱片你买了没有)
对你会否,曾打错号码
(白:我怀疑那次,声音好沙的那个是你)
我坐这里,你坐过吗
(白:我认得你的字迹)
偶尔看着,同一片落霞
(白:我由亚洲一直飘到,南美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