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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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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宁夕并没有再对苏酥追问下去,只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她,让她暂时住过来,尔后一大早爬起来去上班。苏酥在易夕走后不久,拿出了自己的电话。她走到窗台边,看着这个城市早起的繁华,拨打了一个号码。
简宁夕到了公司里,就着豆浆边吃油条时听到了前台说销售部这次拉来了大单。前台美女对易夕说,那个销售主管这下子又该翘上天了。简宁夕笑了笑,满口豆浆说,经过营销整改后,销售迟缓应该结束了。她们完成裙楼租售,也代表我们所作的事情起效果了。
另一个同事凑上来说:“什么啊,售楼部实景改造和危机公关都是我们做的,凭什么功劳她销售部一锅端?那个女人,你没看见刚才走路都生风了!”
简宁夕好笑:“项目推得好不好直接反应在销售数据上,第一批次这么快清空也会给我们带来好处的。”
其实她知道,大家只不过是对销售部高额奖金和提成持眼红态度而已。加上销售部那位主管确实嚣张了些,让人不爽实在难免。然而这些都不是易夕所关心的,倒是上次因报道了项目不利消息的那个报社记者被教训,让她有几分不舒服。
那家报纸,本来是为了广告计划而来。因为营销部这边觉得没必要上一家小报,却没想到他们连番发表对项目不利的消息,直接导致这个位于不错地段的楼盘,出现了客户置疑和销售迟缓。想想这个房市比房事顺畅的时机,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让上头发了火。
简宁夕很快上呈了解决方案。
一来,加紧项目现场的实景打造和售楼部现场开放,让客户自己去感受项目品质。二来,仍保持以前步调进行广告投放。不过另一方面,她也迅速与那家小报的主编进行了沟通。但让她想不到的是,销售部的主管仗着自己曾创造过辉煌,也加上报社有一定的人际脉络,提前答应了人家会大量投放广告。
这让简宁夕哭笑不得。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她无可奈何。
简宁夕委婉的把想法上报给了老总,老总也同意了她宁缺勿烂保证大盘品质的做法,不会在该媒体进行广告投放。只是不过,虽然不做广告但“良好”关系仍然要建立和维系。所以,“安抚”的重任落到了简宁夕身上。
起初,报社主编阴阳怪气故意刁难,几番很不顺畅的沟通下来后,简宁夕不得不采取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法。
虽然上不得台面,却也是行内惯用。
一种常规的做法是用钱来解决,但简宁夕认为以公司目前的地位,不适宜。流传到行内去,会让人落了笑柄。老总点了点头,告诉简宁夕,杀鸡儆猴侧面警告。
那只鸡,便是那个社会新闻版的记者。
简宁夕接触这份工作近两年,近两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深入了解到这个行业,除了与政府,与媒体等场面上的交道,还有与各个“团体”之间的密切来往。甚至于,开发商自己也是染了那层颜色只不过尔今正在漂白。
曾经,易夕对同事戏谑:我们都是刽子手,房价蹭蹭上涨的刽子手。
而今,简宁夕又该一副□□表情戏谑:出来混,什么时候还?
她见过那个记者。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与其他油滑的记者嘴脸相比过于老实了。不用猜也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稿分为了奖金不能违背上意而已,况且简宁夕深入看过那些报道,他确实是刺到了项目的弊病。
那些弊病,其实并非个体现象。
简宁夕的公司放出消息,如果他再敢写一篇报道出来,直接花两百万找人搞定他。
很快,主编亲自给了简宁夕电话,他说这个记者太不象话,无组织无纪律。给公司形象带来的负面影响,他们会慢慢弥补。简宁夕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笑:“不用了,只要贵报看清事实,不再误写就可以了。”只要他们不在写,影响自然会慢慢减弱。况且,整改后的项目现场和品鉴公关会,自然会转移市场的注意力。倒是那个记者,被报社提了“典型”,发配到发行部去了。
发行部做什么?
简宁夕后来知道,那个笔杆子会生花的记者去接了订报热线。
事情很快很顺利的解决,销售曲线也逐步回升,这个时候的简宁夕应该轻松,应该继续公事化的看待这件事。但她却被一根刺梗住了喉咙,部门周期性聚餐的时候,销售部主管飞扬神采说:“要不是我给那个朋友专门打了招呼,那个记者还要跳三天呢!”
她所谓的招呼,不过是彰显自己的人脉资源而已。但承担后果的,是爹不再疼娘也不爱的那个记者。后来销售部主管又告诉大家,她一个在那家报社做事的朋友说,那个记者要养活一个脱油瓶女儿,见钱就眼开,贪婪得很!
本来该是同情的一个人,却成了某些人眼中的笑话。
“你不要告诉我,正在同情心泛滥?”一个号称“眼镜兄”的同事,伸过喝得红通通的脸来。
简宁夕摇头,放肆笑:“同情心,是什么东西?”
周一的例会上,各部门进行了上周工作的常规述职。接着,项目底商即将全盘售出的消息从销售部主管的口中得到了确认。至于有实力进驻这个地段,甚至于全盘吞下这么大面积的商业是哪个合作方,销售部故意说:“为了合同顺利签订,暂时保密。”
简宁夕从说这话人的眼睛中看到很多人都有的张扬。
曾经,她也有过。
会议结束后,简宁夕的部门被告知要紧密配合销售部拿下这个大客户。简宁夕心想:事情又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轻闲的时候觉得不舒服,但事情来的时候也觉得不舒服。她说不清自己究竟在烦什么,总之很不舒服的情绪悄悄弥漫。
不过再弥漫的情绪也会被部门简单的人际关系,像家人,像朋友一样的温暖消散。
简宁夕很明白,自己最需要的正是这种东西。
中午吃饭的时候,简宁夕接到了简仲楠的电话。她嚼着鱼香丸子,回答简仲楠的话:“嗯,我去接你。好,她现在暂时住在我那儿。”
同事听到了电话里面的男人声音,八卦:“帅哥?”
简宁夕在这里独来独往了两年,饭钱茶后自然成了大家起哄的对象。不过,大家都没从她身上打听出确切的消息,倒是其他部门有人抓住时机的送了几次花。眼镜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严肃地说:“易夕啊,我说怎么一直不被我吸引,原来是后院有人啊。”
她吃着自己的饭菜,回答:“后院?嗯,后院有人,您说得是哪一个?”
“难不成还六宫粉黛?三千男色?”眼镜兄不依不饶。
简宁夕白了他一眼:“我哥哥!”
“哥哥?哪个哥哥,情哥哥啊?”眼镜兄话语一处,一桌子的人都笑了。有人指责眼镜兄:“看你那个醋样!”眼镜兄“嘿嘿”笑了两声:“什么跟什么?作为我们营销部的同仁,我有义务和责任关心下同事的建康成长嘛。怎么,要不要我也关心下你啊?”
简宁夕看着哄笑的一桌人,笑满了眼。
恰恰这个时候销售部主管领了几个客户到餐厅用餐,看见他们笑成一团,故意走上来,把简宁夕介绍给一个客户说:“王总,这位是我们营销部的主管。您对我们产品有什么意见,可以尽管跟她提。”
哄笑的气氛顿时寂静了下来。
简宁夕笑着站起身,不徐不急的嚼完了嘴里半颗丸子,伸出手:“王总好。”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朝销售部主管示意。
几个人离去后,同事看着背影:“哎,真是吃饭都不让人清静。这么废寝忘食,年底最佳员工奖,就让她参加海选吧。”又转过头,对简宁夕说:“你没看见销售部那女人看见你嘴里还在嚼饭的情景,哎呀呀,简直眉毛都要飞上了天!”
简宁夕擦了嘴,说:“她饿了。”
一阵笑声又迸发出来。
但眼镜兄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或许仅仅是半天的时间就失踪不见。简宁夕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时候的她脑子一团乱,只有几个镜头老是在她脑海里面快闪回放再快闪,闪得好像有什么刺激双眼,刺痛面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下班的时候,简宁夕抓着包包和眼镜兄同走了一段。本来两个人的方向不一致,但眼镜说要去对面的超市买点日常用品,所以和简宁夕一起过了马路。
说是马路,不过是紧紧挨着环线立交桥下的一截斑马线。
有人说当一个人的要出事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反应。但简宁夕不记得眼镜兄和自己有什么超出寻常的反应。只记得那辆黑色的CRV奔驰而来,好像从立交桥下来刹不住了车一样,冲了过来。简宁夕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眼睛兄抓住手臂,又凭空哪儿来的力气把她甩了出去,等到脑袋恢复了系统后只感觉到手臂刺穿一样的痛,痛得她爬不起来。
等到意识到不对劲了时候,她的眼前已经充盈了怪异的猩红。
眼镜兄平躺在人行横道上的样子让简宁夕脑袋炸了,炸得灰飞烟灭。
现在简宁夕手上打了石膏和绷带,面无表情的坐在手术室前的长廊上,听到了耳旁一阵一阵的嘈杂声音。先是眼镜兄的家人赶了过来,他妈妈看到“手术室”三个字后,一下子昏死过去。尔后,被人手脚乱用的抢救过来,发出了一怵目惊心的嚎哭。
嚎哭刺激了简宁夕,她才觉得手臂痛得牙齿都打了哆嗦。
部门几个要好的同事接到电话都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看到现场的嚎哭和简宁夕的死白一下子都懵了。他们没有想到,中午还活蹦乱跳开着玩笑的眼镜兄此刻躺在了手术室。
简宁夕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一个人靠着冰冷的白色墙壁,一言不发。
后来,医生出来说什么她已经不在了,只是是一个人走了楼梯口,从楼梯一步一步失神的往下。她不知道为什么,只害怕面对穿白大褂的人,不说以前阴影,单就医生当着她的面取下口罩,蹦出无论是什么结果的第一个字,简宁夕都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破碎的噩耗!
所以她先走一步,以极其冷漠的姿态走到夜灯已上的街道。
脑子里闷满了交警的问话,警察的盘查,眼镜兄母亲的惊嚎,同事的无言悲鸣,杂杂嗡嗡乱七八糟的一团浆糊,糊满了脑袋。简宁夕坐在河边,看着刺痛不断袭来的左手白纱,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依稀想起了很多年前,父亲的死。
父亲的死还在脑袋里隐隐盘旋,隐隐作痛!
手机响了很久她才摸索出来,看蓝色的光芒不停闪烁。
电话里面是一个同事,张着大嗓门问易夕你去哪儿了?别叫我们担心了,眼睛兄转到了ICU,医生说颅内出血,能熬过48小时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你别自己折磨自己!
简宁夕压着痛苦笑,我没折磨自己,我只是害怕。
挂了电话,冷冷吹着无端而起的风。简宁夕清冷的模样与河边卿卿我我的情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间有两三对情侣从她面前走过,都有怪异的眼神瞟过来。
苏酥来了电话:
“姐姐啊,你在哪儿啊,今天加班吗?怎么还不回来,我们是出去吃饭还是在家吃?”
怎么忽觉一声“姐姐”好刺耳?
简宁夕陡然从水泥凳子上蹭起,苏酥电话里面感觉到异样,连忙大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一阵风从耳边吹过,简宁夕愣住半晌后回答:“没什么。你先吃吧,我要加会儿班。”
电话里面的可人儿“哦”了一声后挂断电话。
简宁夕左手拿住电话,右手拨打了公共电话上的几个数字。
电话响了一段很长一段的时间,才终于有人接起。
“慧,是我。”她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因为面对谈慧,她无须任何掩饰。不过电话里面却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简宁夕才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上洗手间去了,您哪位找她?”
“啪”得一声,简宁夕把橘黄色的电话重重放下,公话老板眼神露出了不高兴。
两年,多少天?
两年,多少个小时?
两年的时间,为什么还有些事情不能改变?
人们总说一件很小的事情就可以改变人生,一个偶然的过客会影响一生。就比如蝴蝶在这边扇了下翅膀,亚马逊的那头就产生了一场骇人风暴。
扇一扇翅膀很容易,但脆弱如人谁能经得了风暴的危难?
遇见也许巧合,也许平常容易,而忘却怎么就这么难?
两年的时间啊!
简宁夕脑袋正常,她听得出刚才那句“她上洗手间去了,您哪位找她”的冷漠语气。她掏出了零钱给了老板,问:“现在是几点?”
老板的眼神简直要杀人,冷冷:“你手上拿得不是手机,不知道自己看?”
简宁夕才发现缠着纱布的左手握着一个蓝色的手机。
她笑了笑,又走上了马路。
一辆银色且亮又逼人双眼的车从旁而过,然后狠狠停在了面前。接着,一个长发飘扬的人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
简宁夕的脑袋终于冷了下来,不再是高温。
有两三个制服打扮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从简宁夕身旁呼啸而过,一个男生屁股离开车坐,大声的唱着武侠歌曲,尽管换来同学们一阵接一阵的尖笑。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
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啊舍不得璀灿俗世
啊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啊找不到色相代替
啊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