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乞巧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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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七，皇城宫门外车水马龙，入宫赴会的世家名门闺秀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纷纷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一时宫门外如繁花锦簇，云锦香风，莺语切切。
熟识的闺秀们三五结伴，一边互道安好，一边默默比较着妆容衣裳。因宫规森严，验过帖子后侍女们皆被拦在宫门外，闺秀小姐们便从秀女手中接过绣盒，亲自拎着迈入宫门。
“今日怕是整个帝京的闺秀们都入宫了罢？”行进的人流中一个湖绿湘裙的少女小声询问身旁的同伴。“方才在宫门外瞧了几眼，好些平日里姊妹们小聚从不出席的也盛装打扮前来赴会。”
“不用想便知道。除了选秀封位得以入宫的，入宫赴会之事，许多人一辈子想也不敢想的。便是朝中重臣之后，没有传召也不得入宫。”身着石青绣花流苏垂绦百褶裙的女子平静道。
“咱们怕是百年来碰上的头一遭罢？”走在她们旁边的一位身穿杏黄缕金挑线纱裙的少女接口道。
那位湖绿湘裙的少女轻声笑道：“托当今圣上之福。”
“周姐姐，中书大人是您叔父，可曾听他说过当今圣上是何模样？”杏黄纱裙的少女向石青色百褶裙的女子问道。
“朝中之事岂是闺阁女儿家该知晓的？”周家小姐周灵蕴不轻不重抢白她一句，稍稍一顿后却又开口道：“家父倒是提到过，当今圣上自幼养在步国公府上，直至先帝龙御归天前才被接进宫中。”
“国公府？步家小姐？”
周灵蕴笑而不答。
“可那位步小姐……当今圣上并不常露面，我也只在几年前珞珈山桃花会上瞧过一次，当时她一身男儿打扮，差些教姊妹们轰出园子。”湖绿湘裙的少女惊得拿绣帕堵在嘴上，颤声道：“皇上不会记仇罢？”
“便是记仇又如何，那时带头要轰她出园子的又不是你我。”周灵蕴唇角漾起一丝冷笑。“只是不知道当时那人可还敢来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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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节女儿会被设在太液池边的御花园，花木被万千红绸带系着，一阵微风拂过，绸带飘飞，花香直飞过太液池。
因先帝晏驾清冷了数月的宫廷，在百十位豆蔻年华少女到来后重焕了神采。
先到之人被宫女引领着坐在华亭下的席位上，除开伊始的局促，熟悉面孔见多了便松了始终提着的那口气，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起了闺阁私语。
“听闻当今圣上是原来的步国公小姐？你们可还记得模样？”
“那如何记得？我甚至未曾见过一面。”
“历年桃花会或者闺秀小聚都不曾出席，若不是姊妹们提醒，我都不记得国公府确实有一位小姐。”
“桃花会是去过一次的，姐姐们忘了？就是那年随步三公子一道，男装打扮来园中赴会的。”
“那次她只在园子里待了片刻，早记不得是何容貌了。”
“小声些，宫中不是外面，谨言慎行为好。”
“我们未讲不敬之言，怕什么？若论担心，闻姐姐首当其冲罢？那时可是她说不按桃花会规矩装扮赴会，不当出现在园子里。”
“你们可见到闻小姐了？”
众闺秀纷纷摇头，忽然有人咦了一声，道：“那可是闻姐姐？”
大家循着那人目光望去，只见御花园入口处正走来一位女子，鹅黄的轻罗纱裙纤腰高束，乌云般的青丝绾起飞天髻，珠嵌翠叠的步摇行走间摇曳生姿。
礼部尚书闻正祁侄女闻君洄，另一个更为人熟知的称号，帝京第一美人。
周灵蕴端起盖碗滗了茶水上的浮叶，浅笑着啜饮一口。
一阵幽香飘过，闻君洄在她旁边席位落座。
“周姐姐怎得不等我一等便先入宫了，妹妹在府外等了两柱香，一问才知姐姐早已乘车出门了。”闻君洄轻声道，一双眸子清清冷冷瞧着她。
周灵蕴放下茶碗，转眸冲她笑道：“妹妹若想要一道进宫赴会，该早些同我讲。”
周灵蕴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叹声道：“才几日不见，妹妹容貌竟愈发美丽。若非当今圣上女儿身，以妹妹姿容才学，定能入宫封位。”
闻君洄淡淡一笑，道：“姐姐谬赞。”
“不过今夜皇上亦邀了帝京适龄尚未婚配的俊才，妹妹便是他们眼中的明月了。”
“吾皇在上，君洄怎敢自比明月。周姐姐莫要拿妹妹玩笑。”
周遭闺秀无人言语，只听两人一言一语你来我往，语锋如刀。
*
御花园外忽然响起宫人声音：“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贤妃娘娘驾到。”
席上闺秀闻言起身，对三妃凤驾屈膝行礼：“妾身拜见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娘娘金安。”
三妃落座后又百十名秀女鱼贯而入，顿时御花园中云鬓花颜，一派人间盛景。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辰，宫人又在御花园口传道：“世家公子到。”
闺秀们的席位间霎时起了阵骚动，或团扇或绣帕半遮面，转头望着一道花墙隔开的另一端。
宫人每传唱到一个名字，便见花墙那端有人遥遥向这边拱手拜礼。
待到所有人行完礼已过去了半个时辰，明月已上柳梢头。
就在众人猜测皇上会何时驾临时，便听远处传来击节之声，所有人肃手而立，低眸敛目。
龙舆一路行至华亭外缓缓而停，明黄裙裾拾级走上华亭，走向华亭中御座。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免礼平身。”
“谢皇上。”
周灵蕴坐下来后微微抬眸望向华亭之中，御座羽仪下的女帝一袭明黄龙袍裙裳，右臂闲适得搭在御座扶手上，流袖垂至脚畔。青丝并未挽成发髻，而是如男子般高挽，以龙冠凤簪束发。耳中无坠饰，只有凤簪落下的明珠荡在苍玉般的脸颊旁。
周灵蕴收回视线投向身侧的闻君洄，她亦从华亭中人身上移开目光，握着团扇手柄的纤指紧紧攥着。
帝京第一美人。周灵蕴心中一笑，原来竟早已易主，只是不为人知罢了。以后更无人敢言，当今圣上，是如何艳冠天下。
她重又看向华亭中，却正对上女帝望向这边若有所思的目光，顿时心中一颤，低眉敛目。
步珏坐在御座上，看似望着华亭下众人，心神却已飘远，不知多少遍埋怨沈太傅，居然到了御花园不肯入内，偏要远远瞧着。
亭外虽月色甚明，她看了一圈也找不到他究竟站在了何处。
“陛下，要开宴吗？”坠儿倾身提醒道。
步珏回神，问道：“长平还未到？”
“南姐姐说长平殿下已经离开长生殿，这会子也该到了。”
这厢她们话音未落，那边宫人已高声道：“长平殿下到，相王到，骠骑大将军到！”
步珏凝眸望去，御花园入口处正走进来一行人，南灯搀扶着长平缓缓走在前面，段清宴和另一面生男子跟在她身后。
长平来到华亭外后步珏走下御座接她，目光在段清宴身上滑过，看向长平道：“来这一趟身子可吃得住？”
“阿姐过虑了，这些时日一直在调理，就是为了今晚。”长平微笑道，“只是连累了段相也来迟了。”
段清宴入亭中行礼道：“臣参见陛下。臣与大将军在来时路上正遇上长平殿下凤仪，便走在了一处，赴会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朕若罚你岂不是也要罚长平。”步珏又望着他身旁之人道：“这位是骠骑大将军？朕登基后尚未见过。”
“臣程定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大将军免礼。”
“臣自北疆回朝述职，才到帝京便听说今日宫中行宴，凡帝京适龄未做婚配的世家公子皆可赴会。臣来晚未有帖子，只好央求段相带臣入宫，软磨硬泡了好些时辰才答应。”
步珏一笑：“段相本不欲赴会吗？”
段清宴回道：“只因近日政务繁忙，政事堂积压了许多文书待臣处理……”
“既然来了先不提政务，段相今晚便赏花赏月赏美人。”
唤来宫人在华亭近处赐座，与三妃打照面，两人向她们行拜礼后才撩袍而坐。
既是乞巧节，宴上行酒令吟诗作对自然少不了，一巡酒令下来原本羞怯的闺阁少女终于放开了顾忌，又因花墙后便是世家公子们，更是对一展自身才学跃跃欲试。
论姿容比不得帝京第一美人之称的闻君洄，更比不得华亭御座中人，只有腹中那些诗书或可拿来与闺秀们一较高低，许会今夜后在帝京世家名门中得一个才女之名。
这边闺秀们神采熠熠，另一端三妃和众秀女却是异常平静，除非行令轮到了自己，否则便一直低头吃酒夹菜。
步珏唇角噙了一抹笑，虽不知太傅隐在了何处，他大约也瞧出来不同了。
“阿姐在笑什么？”长平捏着酒盅问道。
步珏从自己席案上端了杯茶换下她手中的酒盅：“酒可不能吃。”
长平抢了回来：“今夜阿珞高兴，这杯酒还是吃得下的。”
“你又为何高兴？”
“七夕，乞巧，大家坐在一处言笑晏晏，怎能不高兴？”长平眸光落在亭下一处，含笑看了许久才垂眸敛睫，浅浅啜了一口酒。
步珏望向她方才所望之处，段清宴正接完一句诗，闺秀们皆点头称赞。
长平……
“贤妃娘娘，该你了。”程定云声音响起，步珏举目望去，程定云正笑着对正面之人道：“臣对的是‘廊前四顾无寻处’，娘娘对什么？”
贤妃默默将酒盅扣下，道：“却有画眉入堂来。”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乞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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