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女儿红》帆过十洲

1、楔子

　　雍容的妇人一身华贵的衣衫，却已了无生气。
　　空荡的大殿里满是压抑的抽泣声，却唯有一个婴儿声嘶力竭地哭着。
　　这小东西显然不是缺衣少食的，此时哭起来很有惊天动地、气吞山河之势，吓得她的奶娘都顾不得为此间女主人的离去而表现出任何愁绪，只顾低头哄着她怀中的婴孩。
　　然而她的举动收效甚微，坐在床边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过来，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奶娘心中暗暗叫苦：“我的小祖宗哎，夫人若不是为了生你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早，你还在这里嚎，可是怕你那爹记不得你害死了他那爱妻么？平日里连个笑模样也不肯露，还指望他这没处泄愤的时候会网开一面饶过你么？”
　　然而未等那身居上位的男人有所动作，便有一个半大少年走了过来。
　　这少年的面孔与那妇人有七分相像，此时眼眶也有些泛红，开口时却仍十分老成：“云娘，将小妹予我罢。”
　　奶娘愣了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仍还是俯身将那婴孩给了这半大少年。
　　这婴孩仿佛当真聪慧绝顶一般，方才她娘亲过世她便哭得不可一世；此时被她这还不及成人胸口高的大哥一抱，竟戛然止了哭声，抽噎了一会，毫无声息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她哭嚎了这么久，大约也实在是有些累了。
　　少年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那奶娘连忙低头接过了自家小主人，正想道谢，那少年却对她轻轻摆了摆手，低声道，“要小妹哭也不容易，可她又什么时候肯笑一笑呢？”
　　奶娘闻言一怔，心想难道自家这小主人也知道自己害了娘亲、不惹爹的疼爱么？她还想与那少年说些什么，那少年却又已经钻过人群跑到前面去了。她只好又低头看怀里的婴孩。这孩子粉雕玉琢小小的一个团子，尽管她喂得很用心，却就是长不开，比同龄人都小了一圈，此时睡着，小小的眉也蹙成了紧紧的一团。
　　旁人家的孩子逗哭逗笑都容易得很，但这孩子却除了饿了尿了会哭两声外，也不怎么逗得哭，她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你。若有人想要她笑一笑更是想也别想：奶娘自这孩子出世起便日夜带着她，却也从未见过这孩子笑过，哪怕在爹娘面前也是。
　　奶娘一直觉得这孩子将来一定是有大出息的，然而这却要她先学会了笑，惹了她爹的喜欢才行。
　　她抱着小小的孩子，在一片唉唉的抽泣声中，茫然不知所措。